第28章 對峙
室內溫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氣，顧思思心潮澎湃，內心的激動難以掩飾。
未幾，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越來越近，顧思思滿手是汗，胸口狂跳，但見人影漸至，門，終于被拉開……
姬翎清俊的臉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哥！”
顧思思霍然高聲喚了一聲，這回終于有了些膽量，起身一下子就撲到了他懷裏。
“沒事了。”
姬翎一把抱住她，亦甚是激動，見她安然，懸着的心這才落了下來。
他輕撫妹妹背脊柔聲安撫，“別怕，哥在呢。”
待感覺妹妹平穩了，方才轉眸瞧向端杯喝茶的卓慕青。
卓慕青這時方才從容地起身拜見。
姬翎面色一沉，沒應允他免禮，冷聲道：“本王替家妹謝了卓大公子的幫忙和款待。但卓大公子這幫忙的背後要是有什麽不該有的心思，本王奉勸你還是省省。”
他話一說完，冷哼一聲，拉起顧思思的手便走了。
卓慕青嘴角微微一動，平身轉眸看向他二人離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顧思思緊緊地握着哥哥的手，跟着他從另一個方向出了門，待出來之後才發現，此門才是那雲閣的正門，站立此處大可将梅莊盡收眼底。
馬車在石階之下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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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寧見王爺二人過來，立馬為他們開啓車門。
“先去顧府。”
“是。”
姬翎扶妹妹上車，與其相對而坐。
顧思思小臉煞白，也不知是凍得還是害怕。
姬翎摸了摸她的臉蛋，轉又握起她的手，但覺小臉冰冰涼，小手卻濕乎乎的涼。
他拿出帕子為她擦了擦手心。
“怎麽還出汗了？害怕了？”
顧思思使勁兒地點了點頭。
姬翎心中一陣憐惜，摸了摸她的頭發，坐到了她身邊，攬她入懷，安撫道：“怕什麽，哥哥不是在麽！”
顧思思縮在了他的懷裏。
不得不說适才眼見着天越來越晚，卓慕青卻毫無放她走的意思，她是真的怕了。
如若對方來了那心思，怕是也不會管她是不是宸王的妹妹，是不是顧家的五小姐。
事情一過，她就和前世一樣，又被他攥在手心兒了，不同于前世的是，今生她不過是能有個妾的名分，怕是也得等到他娶了蘇紫瑤之後才能接她入門。
如何能不怕呢！
簡直是怕死了！
想着，她的小手不自禁地抓住了姬翎胸口的衣服，更是縮在了他的懷裏。
姬翎見她小臉冷落着，恍惚間似乎還有點淚眼汪汪的，一陣心疼。
他适才去梅莊接人，聽那顧嫣說什麽游戲；什麽妹妹在梅林不見了；什麽怎麽找也找不到她；什麽丫鬟來報說卓慕青帶走了她……
聽到卓慕青的名字，姬翎心中頓時一沉，早在那次狩獵，自己就覺得他對妹妹有些不對，但當時無論如何相問，妹妹都一口咬定沒什麽事兒，想來她那時身份卑微，也沒什麽倚仗，是不敢說，不敢得罪那卓慕青。
今日進了那雲閣，一見他那身衣服，姬翎便知道妹妹那日失蹤也是被他帶走的。
如此還有什麽不明白，他是看上了妹妹的美色，有了非分之想。
一陣後怕，姬翎扶住顧思思的肩膀，看着她，柔聲問道：“吶，思思告訴哥，你是怎麽認識他的？他又是怎麽對你的？”
顧思思對上姬翎的目光，嗫喏說不出話。
“別怕，說吧，嗯？”
在姬翎再三的安撫下，顧思思這才開口把從她為卓慕青量身到今天喝茶的事兒，都跟哥哥說了。
姬翎越聽越驚，緊攥着拳頭，滿心氣焰，尤其是聽到翠竹林，他輕。薄于她，曾言要帶她入卓府；還要親她的時候，簡直是覺得連坐都坐不住了。
頓感背脊一涼，姬翎瞬時後怕不已。
妹妹膽子小，當日在翠竹林能做出反抗了卓慕青的事兒，實乃讓姬翎想象不到。
如若妹妹那時沒敢反抗，那便沒有他二人後來的相見相認。
卓慕青要是帶她回了卓府，把她變成了自己的通房，禁。脔，那他怕是永遠也見不到她了。
想到此處，他霍然一把抱住了顧思思，渾身顫抖。
“怎麽……不早些說……”
姬翎頓感鼻息一酸，實在不敢想象，若是真的是那樣，妹妹将經歷什麽……
“我……我不敢……”
姬翎扶起她的肩膀，幾乎是命令的口吻，“以後無論受了什麽委屈，無論是誰欺負了你，你都必須和哥說，聽見了麽？”
顧思思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睜着圓圓的美目，擡眼看着眼圈微紅的姬翎，心中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不僅暗道：哥哭了……
她恍惚看見姬翎頭上有汗，想來是聽她說了自己之前的事兒急的，于是便想給他擦擦，可手剛伸入袖中，卻發現自己的帕子不見了，腦中驀然想起自己适才在雲閣喝茶喝熱了，曾拿帕子擦過汗。
“哎呀，真糊塗，又落他那了！”
顧思思想起了那日在卓府量身之時便曾糊塗地把自己那條從小帶到大，極是珍惜的帕子落在了卓慕青那，此時竟把這條新的也落下了，想想便覺自己糊塗！
但不管怎樣那就是一條普通的帕子，丢便丢吧，于是只感嘆一句也便罷了。
她攥住袖口，擡起手臂，用袖子輕輕幫他擦了擦汗。
姬翎心中一動，一暖，一甜，一把握住了妹妹的手，然想說什麽，又驟然想起她适才說“什麽東西又落那了”的話，于是忍不住問道：“是什麽落下了？”
“是我的手帕啊。”
于是顧思思便把這兩次落手帕的事兒和哥哥說了。
姬翎一聽心中又有了波動。
他那日初見她，不僅是名字，雖然記憶中妹妹胖乎乎的，不像她這般瘦，也沒她這般美貌出衆，但她給了他一種特別的感覺。
那種特別的感覺讓他一度覺得她就是他妹妹。
所以他命人搜了她的身。
他不僅在尋找那塊羊脂玉，還在找那張帕子……
可他什麽也沒找到，原來是早數十日之前落在了卓慕青那！
“掉頭！返回雲閣！”
想到此，他驀然向外揚聲高呼。
馬夫身旁的小厮休寧驟聽見王爺吩咐，立時應聲。
馬夫勒住缰繩，立馬依言返了回去！
顧思思一臉懵，“哥？回去幹嘛？”
“哥去給你取帕子。”
“啊？不用了不用了，那張珍貴的，他一定早丢掉了，這張普通的，我也沒當回事兒，丢也便丢了吧。”
“珍貴的沒了，那便取這普通的。”
“唔……真的不用了哥。”
“不行。”
姬翎心中已經不管是哪張帕子，珍貴與否了。
他只有一個想法，就是他不允許妹妹的任何東西在他呢！
顧思思心中的想法和哥哥的大不相同。
她只想着走了就好，以後能永遠不見了最好。落在他那的無論是什麽，她都沒有想要再回去找的心思。
但眼下姬翎不依，她也沒勸住。
過不多時，烈馬一聲長嘶，馬車漸停。休寧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王爺，雲閣到了。”
姬翎扶住妹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哥一會兒就回來，你在這兒等着，哪也別去。”
“嗯。”
他聞言摸了摸妹妹的頭，跳下了馬車，向那休寧道：“照顧好小姐！”
休寧立時領命。
“哥！哥……”
顧思思喚了他兩聲，還是想勸他別去了，但見他已經走遠了，便一聲比一聲低了……
***
姬翎返回雲閣，敲了門也沒待那門仆前去通報，便一把推開他，自己進了去。
第一次剛來的時候，姬翎沒生氣，只是本能地擔心妹妹和有些着急，待看到卓慕青那披風，瞬時有了猜測，這才有了氣，于是便出言警告了他！
但此時他已經知道了全部，一想起卓慕青曾那般輕。薄過他心尖上的妹妹，簡直殺了他的心都有！
“宸王殿下，宸王殿下……”
小厮在後不斷呼喚，妄圖相攔，但沒有主子授權，做下人的誰敢伸手去攔皇子呢？于是便眼睜睜地看着他闖了進去！
***
門霍然被姬翎拉開，只見卓慕青尚坐在原處。
小厮這會兒也跟了上來，急道：“大公子，王爺他……”
卓慕青微一擡手。
那小厮立時閉了嘴，躬身退了下去。
姬翎轉瞬便進了那屋子，只見一張雪白的手帕，被疊的整整齊齊，就在卓慕青的左手旁。
他三兩步過了去，一把拿到了那帕子，“另一張呢？”
卓慕青淡淡地道：“什麽？”
“別裝糊塗，本王問你另一張呢？”
卓慕青笑了，“恕微臣愚笨，聽不懂王爺的話。”
“……那日在卓府思思丢的那張！”
“哦……”
卓慕青恍然大悟般，随即動了動嘴角，“笑話，換做是王爺會留着？”
姬翎眸光陰冷，盯了他一眼，“沒留就好！”
他一句話說完，也不想再看見他的臉，轉身便走了。
然還未走到門邊，但聽卓慕青揚聲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王爺可以喜歡，我為什麽就不能喜歡？王爺至于生這麽大的氣麽？”
姬翎停步，然并未回頭，“你根本就不是喜歡她！”
卓慕青笑了，“哦？那王爺教教我，怎麽樣才叫喜歡？像王爺一樣不學無術，靠着昔年流落民間八年換來的皇上對王爺的那點虧欠和心疼得寵一時，來保護王爺想保護的人，這樣叫喜歡？”
姬翎聞言明白了。他哪是想跟他談他妹妹，不過是想嘲諷他罷了！
是的，卓慕青說出了幾乎所有的朝廷高官暗地裏給予姬翎的評價。
從出生到現在，他從擁有着最好的處境到此時最差的處境。
昔年，他盛寵一世的母後被奸人陰謀害死；他曾經權傾朝野的外公一家遭對手摧殘，早在八年前便已衰敗不堪；那個救了他，撫育了他八年，能還原一切真相的養父顧央如今下落不明，兇多吉少……
對手集萬利于一身，而他從八年前開始便已一無所有了……
為了保護自己，更為母後，為昔日那個年幼的自己，為顧央，他只能裝瘋賣傻，不斷隐忍；只能将為帝者的種種大忌安插在自己的身上，給別人一種不學無術，無心奪嫡的假象，去遠離那個“天命之子”的預言，去避免再次成為衆矢之的！
卓慕青在諷刺他，也在告訴他會有那麽一天，他連保護他自己的能力都沒有。
姬翎心中冷笑了，面上也冷笑了，然卻是兩種不同含義的笑……
不會有那麽一天，他會讓兇手血債血償！
他轉身回眸瞧向卓慕青，部分內容裝作聽不懂，只道：“本王喜歡幹什麽，不勞煩卓大公子操心！你是不是真喜歡我妹妹，你自己最清楚？卓大公子也不必和本王談什麽保護。你能給的，不過是個妾，或者你連個妾都沒想過給，所以你也不必說的那般冠冕堂皇。就算卓大公子真的動了那麽一點心，也得以改變自己的庶出命運為根本。畢竟安國公府的世子是你十歲的弟弟，不是你。哦，不過卓大公子要想改變這庶出的命運倒是也不難。有條捷徑……簡單的很，卓大公子只要娶了那蘇四小姐，便可徹底翻身了！”
姬翎将那“蘇四小姐”四個字說的極是清晰，言外之意便是諷刺他得靠着這個女人。
卓慕青眸光微微一變。
姬翎動了動嘴角，言罷，轉身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