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路朝天(二)

第十章大路朝天(二)

“父親!”

齊郡軍的營地裏一派的素白,全軍戴孝,只是中軍大帳處早已布置好的靈堂卻寒酸得可憐,除了一個牌位之外,再無其餘,甚至連靈柩都沒有,不是找不到地方買,只是因着齊郡軍潰敗得太快了些,根本沒能力将張須陀的屍體搶回來,加之時值大敵将至之際,一切也就只能是從簡再從簡了的,一見及此,張君武當即便悲從心起,嚎啕一聲,一頭便跪倒在了靈位前。

“大将軍,您死得好慘啊,大将軍,末将無能啊……”

“大将軍,您怎麽就這麽去了啊……”

“大将軍,您走好,末将便是拼了這條命不要,也要為您報此血仇!”

……

張須陀一向愛兵如子,在軍中之威望極高,諸将們無不視其如父兄,此番其橫遭不幸,齊郡軍上下無不心懷感傷,這一見張君武嚎啕大哭,諸将們心底裏的悲傷頓時也跟着大起了,全都跪倒在了靈前,齊齊放聲大哭不止。

“少将軍還請節哀。”

一想起自家老父往昔的教誨,張君武的心便疼得厲害,淚水止不住地狂淌個不休,這一哭,便哭得個天昏地暗,渾然忘了時間,直到身邊有人悄然推搡了他一下,這才算是勉強止住了哭泣,側頭一看,見是賈務本在旁提醒,張君武朦胧的淚眼中立馬閃過了一絲警覺的精芒,但卻并未有甚旁的表示。

“少将軍明鑒,大将軍英勇就義,乃我大隋之殇也,實是令人扼腕啊,然,如今大敵将至,我部何去何從,終歸須得好生斟酌才是,還請少将軍借一步說話可好?”

賈務本等了片刻,見張君武殊無反應,臉上當即有些挂不住了,只是這當口上,他也自不敢擺出上級的架子,只能是憋出了滿臉的愁容,憂心忡忡狀地提議了一句道。

“賈叔,請。”

用不着去聽,張君武也能猜到賈務本要說的是甚事來着,無非就是替裴仁基當說客罷了,對此,張君武雖是心知肚明,卻并不說破,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道了聲請。

“好叫少将軍知曉,昨日一戰後,我齊郡子弟兵折損已過半,算上少将軍帶回的一千八六百餘人馬,也就只剩下八千五百餘而已,損失慘重啊,唉,更要命的是辎重盡失,糧秣全無,難啊!”

賈務本殷勤地将張君武引到了靈堂旁的靜室之中,方才剛各自落了座,便已有些個迫不及待地感嘆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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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叔之意是……”

齊郡軍如今确是寄人籬下,但這并不意味着張君武就打算真投了裴仁基,不過麽,先搞清一下裴仁基那頭的想法卻也是好的,有鑒于此,張君武就這麽揣着明白裝起了糊塗。

“不瞞少将軍,裴将軍素來敬仰大将軍的英勇,也很是體恤我齊郡軍之難處,不單撥給了一批糧秣辎重,更答應将我軍編入關中守軍,以備再戰賊寇,至于少将軍麽,也可升為虎贲郎将,假以時日,必可再現大将軍昔日之雄威,如此,也算是告慰了大将軍在天之靈了。”

賈務本昨日随齊郡軍殘部逃到了虎牢關之後,便已起意要投奔裴仁基,條件原本都已是談好了的,卻不曾想還沒來得及實施整編計劃,張君武這個少将軍就跟着到了,弄得賈務本很有些措手不及,本來麽,他也不打算如此急地跟張君武說此事,奈何裴仁基那頭催逼得緊,他也只能是硬着頭皮将此事道了出來。

“還請賈叔見諒,小侄如今心亂如麻,實難思忖利弊得失,且就等先父頭七過後再議此事可好?”

一聽賈務本這般說法,張君武心火頓時便大起了,沒旁的,真要是按其所言的辦了去,齊郡軍就将從此不存,而這,顯然超出了張君武所能容忍的底限,當然了,怒歸怒,眼下尚不到攤牌的時機,張君武自是不會意氣用事,也就只是耍了把緩兵之計了事。

“也好,也好,只是瓦崗賊寇将至,此事恐不宜久拖,還請少将軍早做決斷方好。”

饒是張君武已将話說得很是委婉了,可賈務本卻并不打算就此作罷,緊着又出言逼迫了一句道。

“這個自然,小侄會盡快琢磨此事的,煩勞賈叔跟裴将軍說一聲,就說小侄先為先父守孝三日,過後自當前去拜見裴将軍。”

見得賈務本如此不識趣,張君武在心底裏已為其判了死刑,不過麽,從口中說出來的話卻依舊委婉得很。

“那好,那好,為叔這就去知會裴将軍好了。”

這一看張君武死活不肯松口,賈務本也自沒得奈何,畢竟他原本也就只是個管後勤的将領罷了,官階雖高,在軍中的地位卻只是一般般而已,還真就不敢真跟張君武鬧翻了臉,無奈之下,也只能是丢下了句場面話,就此匆匆走了人。

忘恩負義的老狗!

張君武并未起身去送賈務本,就這麽木然地端坐着不動,心底裏的火氣卻是一竄一竄地冒着——賈務本原本只是個破落貴族子弟罷了,之所以能升到虎贲郎将之高位,靠的全是張須陀的栽培,此番能逃回虎牢關,也全是因張須陀拼死救援之結果,而今,張須陀屍骨未寒,這厮居然就起了出賣齊郡軍之心思,可謂是忘恩負義到了極點,也自由不得張君武不為之惱火異常的。

“來人!”

怒歸怒,張君武卻并未感情用事,默默地思忖了一番之後,這才長出了口大氣,冷聲斷喝了一嗓子。

“屬下在!”

聽得響動,張君武的貼身近衛張恒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緊着便搶進了靜室之中。

“去,将秦将軍請到此處來,就說某有要事要與其商議。”

張君武伸手揉了揉已有些發麻的雙頰,而後方才出言吩咐了一句道。

“諾!”

見得張君武雙眼血絲密布,臉上滿是倦容,張恒的心立馬便是一沉,有心要勸解一番,然則嘴角嚅動了幾下之後,到底還是沒敢多言羅唣,恭謹地應了一聲,便即匆匆退出了靜室,自去邀請秦瓊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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