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絮絮, 你沒事吧?如果你不開心,我可以把他抓過來給你打一頓。”球球笨拙地哄着她。
林絮伸手捧住他的臉使勁揉了揉:“果然還是我的球球最好,我只有你就夠了, 別人都不需要。”
球球猛地愣住了,臉色瞬間爆紅, 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自己一顆心在瘋狂跳, 快到要蹦出胸腔了。
與此同時, 是有股狂喜湧上心來, 他幾乎抑制不住臉上的笑。
原來林絮也跟他是一樣的想法。
“我也是。”他擡起被林絮揉成團的臉,口齒不清地說道。
林絮還以為他臉紅是被自己搓的,自己力道太大,趕緊松了手。
“不用,如果他不繼續來招惹,就不用管他了。”
她還是懷疑佩蓬是凱佩爾,哪怕比對過後發現兩人長得并不像,這種直覺也沒有消失。
凱佩爾不是随便一個人, 作為前兩屆的冠軍,他在獸人心中的人氣和地位都很高。
殺掉三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不要緊,可殺掉這種人,麻煩就大了, 絕對有人會追究。
所以林絮不想球球去冒險。
他們已經避回了家,只要對方不再繼續招惹,她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別背着我擅自去找他麻煩, 我讓柏定再幫忙打聽一下他的身份。”林絮又叮囑了球球兩句。
本來打算夜裏偷偷進城幹一票的球球不太甘心地點了點頭:“好。”
他不會違背林絮的想法,如果她不同意,那他就放棄自己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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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球視線轉向仍舊在外圍巡視的狼群麽。
失去兩名同伴後,狼群們也悲傷了許久,它們将被埋在土中的同伴屍體扒出來,帶回了森林。
都說野獸沒有感情,只是沒人去在意它們的情緒而已。
仿佛察覺到了什麽,原本趴卧在原地的幾只狼很快起身朝某個方向跑去。
這次進城給了林絮非常不好的體驗,短期內她都不想再出門了。
隔天,定的一系列家具和材料就到了。
兩人開着飛行器去接了貨,之後兩天就一直蹲在家裏搞裝修。
整個屋內從地板到牆壁到家具全都換過一遍,屋頂也換了新材料,現在是天藍色的。
而房屋外牆也塗成了草綠色,遠遠看去,整個屋子幾乎快與周圍的草地融為一體了。
原先破爛的家忽然變得明亮起來,兩人站在院子裏看着,忍不住笑了起來。
“真好看,像新的一樣,我宣布,這是我們的新家。”林絮揚着手誇張地道。
這種煥然一新的感覺,讓她的心情也跟着松快了起來。
球球眼神晶亮地看着她,跟着嗯了一聲。
他臉上沾了不少藍色綠色的漆,糊的像只花貓一樣。
林絮一轉頭看到他的臉,就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別動,我給你拍一張。”
說着打開終端對着他拍了起來。
這裏很少有照片,大多都是短時動圖。
球球完全沒有反抗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拍,還在林絮的指導下擺了幾個又帥又酷的pose。
拍完後又拉着他一起合照,兩個人腦袋靠腦袋地湊在新房子前跟房子合影。
“跟我一起說茄子,茄子。”
球球不明所以地裂開嘴:“茄子。”
“手這樣比個剪刀手。”
“胳膊舉起來比個愛心,你矮一點,太高了。對,就是這樣,完美。”
林絮拉着球球拍了很多很多照片。
畫面中的兩人都笑成了傻子,陽光反射着牆壁,反射着兩個人的笑容,時間也仿佛永遠定格在了這一刻。
球球收到林絮傳來的照片後,就一直盯着照片上的兩人瞧,看開始他的臉上還挂着笑容。可看着看着,他竟莫名地覺得上面的自己無比陌生也無比礙眼。
原來他長這樣子的麽?這樣的人,也能站在林絮身邊麽?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額頭的角,角越來越醜了,最開始這兩個角是肉粉色的,可随着他長大,這兩個角慢慢變成了黑灰色,像兩道傷疤一樣礙眼。
他又摸了下自己的五官,這樣的臉,跟林絮站在一起格格不入。
林絮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看什麽呢,照片有什麽不對麽?”
球球回過神來,将情緒從自我厭惡中拉出來,他努力若無其事地搖頭:“沒有,拍的很好,很特別,也很開心。”
林絮道:“留作以後當紀念,等你成年了再來看自己,說不定會很懷念。”
懷不懷念球球不知道,他只是默默地将照片都放進了珍藏裏。
可能是幾次三番的追求都沒有效果,也可能是距離挑戰賽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從那天回來之後過去幾天,都一直風平浪靜,佩奧沒有追過來,家附近也沒有再發生任何突發狀況。
倒是天上偶爾會略過一艘艘飛行器,最初一天只零星能看到幾個,越臨近比賽開始,飛行器出現的就多了。
先前這片區域上空并沒有規劃成飛行路線,現在看來應該是又出了新的路線圖。
飛行器頻繁經過,讓林絮稍微有些擔心,害怕有人會因為好奇落下來看看。
這兩天只要出門幹活,她都讓球球戴上鬥笠,這樣即便有人看到他們也看不清臉。
球球沒有像她一樣擔心這些,他現在滿心都被另外一件事所困擾。
先前只是一激動就渾身不舒服,有蟲子在皮膚下亂竄一樣,又疼又癢,讓他無比難受。
上一次出現這種感覺之後,沒過不久,他就褪了一次鱗片。
他懷疑自己又要換鱗片了,确切說,是又要發病了。
發現這個他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只是從某一天開始,他的身體就開始出現另一種變化。
每一天早上,衣服都會莫名其妙地變濕,他開始早起洗衣服,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是尿床了,吓得縮在床上哭了許久。
不敢讓林絮知道,他只能有一天瞞一天。
伴随着一天天的長大,出現在腦海中的東西越來越多,他隐約開始明白過來原因。
只是那原因太過羞恥肮髒,他甚至覺得還不如尿床。
球球焦慮不安地轉了一圈又一圈,林絮一定會讨厭自己的,自己竟然這麽肮髒。
不管哪個華夏人都知道一句話,龍性本銀。
不管是哪個世界,龍的本性都沒有變過,在這裏的也一樣。
球球小時還受寵的時候,經常被抱來抱去,參加過很多宴會派對,宴會并不限制種族參加,去的全都是各種俊男美女。
宴會開始還很正常,聊天跳舞喝酒,等到夜深了,就是另外一種狂歡派對。
那時候大家都以為球球很小,什麽都記不得,但實際他什麽都記得,也什麽都知道。
太髒了,那些人的行為動作,都是在是太髒了。
現在他也像那些肮髒的大人一樣了。
盡管龍族作風如此豪放,很奇怪的,族內卻并沒有太多新生兒降生。
反而這些年新生兒越來越少了。
自球球以後幾十年裏降生的新生兒非常之少,只有個位數。
不知道龍族內不是不是也着急了,聽說當今的龍王已經娶到第三位數的妻子了。
因為無法近親結婚,龍王的這些妻子,全都來自各種不同種族,最初他們只選擇強大的獸人繁衍後代,可惜同樣無法生下孩子,在球球逃到流放星之前,龍王已經試到兔族了。
這些都跟球球無關,他又進屋偷偷換衣服了。
之前還只是早上有異樣,不知道是還不是因為還在發育,現在他連白天也不得不需要換衣服。
換下來的衣服沒法光明正大洗,全都被他偷偷塞進了床底下。
現在有了自己的新櫃子,他都塞進了櫃子角落裏。
球球焦慮地在屋裏走來走去,他已經焦慮到開始思考,要不幹脆直接将這東西割掉算了。
林絮慢慢也發現了他的焦慮不安,但她不知道原因,也無從安慰。
“球球,你到底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
球球現在明白隐私這種東西,也知道什麽可以直接說出口什麽不可以。
因此他緊緊閉着嘴,什麽都沒說。
林絮皺眉,又問了兩次他也沒說話。只得伸手抱住了他,像他小時候一樣,輕聲安撫着。
“不管是因為什麽都不要怕,我一直都在你身邊。乖,放松一點。”
球球渾身僵硬地被她抱着,一動不敢動,手也不敢伸出去。只蜷縮在她懷裏,感受她一遍遍順過自己背部的手。
很癢,也讓他更加難受起來。
林絮發現自己越安撫球球就越僵硬,身體都開始發抖,像是害怕到極點的樣子。
從前這樣安撫的時候,球球很快就能冷靜下來,現在竟然會起反效果。
她擔憂地問:“你怎麽了?”
球球握住林絮的手,他的手不知何時變得冰涼涼的,跟鱗片一樣,沒有絲毫溫度。就連他的臉色也一樣蒼白,嘴唇沒有血色,額頭甚至有冷汗滑落。
“怎麽突然這樣!病了?”林絮大驚失色,球球除非受傷很嚴重,一般都沒有生過病。
“我沒生病。”球球努力維持微笑,但笑的比哭還難看。
林絮抽掉手摸上他的額頭,跟手一樣冷,一點都不燙。
“我去給你拿被子。”她立即起身進屋。
球球沒拉住,眼睜睜看着她火速沖進屋。
林絮離開後,他伸手死死抱住自己。
開始是因為不敢觸碰林絮,因為自己肮髒的反應,可到後來,在被她拍着後背的時候,那種渾身上下又疼又癢的感覺又出現了。
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強烈難忍。
球球有些擔憂地抓了把自己的頭發,還好,沒有掉。
林絮很快就抱着床厚被子回來了,因為跑得太急,腳下打滑差點摔跤。
她将被子張開捂在球球身上。
“現在好點了沒有,是不是要感冒?身上怎麽這麽涼,我去城裏給你買點藥。”
有飛行器後,最快速度進城,來回都不到一個小時。
球球是龍不是普通動物,他的體質生起病來,絕對很麻煩,也不知道普通藥物管不管用。
林絮急到不行。
這次球球總算拉住了她。他縮在被子裏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裏,金芒閃動得越來越頻繁。
林絮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的眼睛。”
“我可能不是生病,是。”
林絮瞬間明白過來。
球球要發病了。
她既阻止不了也沒有任何解決的辦法。
“怎麽這麽快,不是剛剛才。”她喃喃。
從她第一次看到球球發病,到第二次,第三次,中間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不知道。”球球的臉色越來越白,哪怕隔着被子都能清晰感受到他在顫抖。
林絮心疼地隔着被子抱住他:“不要說話了,省一點力氣。”
球球死死咬住牙,這次病發跟前幾次的症狀又不一樣,他現在整個四肢軀幹,全都像被飛船狠狠從身上來回碾過,骨頭全都被撞碎,粉碎後又再次開始愈合。
疼和癢交替在一起,令他無法忍受。
他甚至已經無法維持人形了。
球球一把掀開被子猛沖了出去。
林絮沒防備地被這一推瞬間倒在了地上,但她什麽都顧不得,爬起來後就跟着朝外沖。
球球只跑到了雞窩附近就倒在了地上,他的身體像蛇一樣扭曲着。
不知道為何,林絮覺得自己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她靠近一些,發現是真的,骨頭碎裂聲很清脆,像掰斷了一節樹枝一樣。
這該有多疼,她簡直無法想象。
可球球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至始至終都沒有任何痛呼聲,他死死地咬着牙,将腦袋埋進土裏。
骨頭斷裂讓原本渾圓的身體也出現了塌陷,東一塊西一塊。
尾巴一節節地分開,無力地癱在地上,很快又因為疼痛忍不住甩了起來。
被強行掰斷的骨頭很快再次生長了出來,可當長出來後又第二次第三次地斷掉。
球球的身體就在這以來一會間,慢慢從圓形拉長成了一個圓柱形,背上長出一排類似鳍一樣的凸起。
短粗的尾巴也在一點點變長,原先細密的鱗片在長大。
當最後一聲咔嚓聲響起時,球球背上那對圓圓的迷你翅膀直接從身上脫落,掉在了地上。
他像是透支了身體最後一絲力量,有氣無力地趴在地上喘息着,渾身大汗淋漓,汗水滴在地上彙聚成小溪往下游淌去。
現在的球球已經不再是圓形,而是個拉長的圓柱體,比從前長很多了,他似乎瘦了不少,頭上的角完全長了出來,足有巴掌長,角從頂端分叉,像鹿角一樣。
“球球。”見他停止動作後,林絮趕緊奔了過去,小心翼翼捧住他的腦袋。
她有些驚愕地發現球球嘴邊長了兩道須。
再擡頭看看他此時的模樣,斷掉的翅膀,被拉長的身體,分叉的角,剛長出來的龍須。
這分明就是東方龍的特征。
球球竟然是東方龍!
難道說這一次次發病,其實并不是什麽發病,而是在進化?
如果是這樣那一切就能說得通了。
林絮又震驚又心疼,她不知道球球能不能接受自己現在的樣子,這個世界似乎全都是西方龍,長大後他仍舊是個異類。
“球球,好點了麽?”
球球一直閉着的眼睛張開,林絮只看得見一片金色,好在這金色很快就退回了黑色。
眼睛也會跟鱗片一樣完全變成金色?
球球喘了口氣,比起前幾天還有些古怪的變聲期,現在他的聲音已經變化完全,不知道是不是經常小聲說話的緣故,他聲音很低也很清,很好聽。
“絮絮,我想看看我。”
球球努力将腦袋微微擡起來一些,想要看清楚自己現在的樣子。
林絮啓動外骨骼裝備,用力抱起他的頭。
她害怕球球沒法接受自己現在的樣子,出言解釋道。
“球球你聽我說,你現在很有可能是在進化。龍不止有一個種族,在我家鄉的古老傳說中,也有一種神龍,它們頭生雙角,身如蛟,爪似鷹,能翻雲起霧呼風喚雨,非常厲害,就跟你現在的樣子一模一樣。”
球球看清楚自己的新身體後就呆在了原地,他聽着林絮的話,悶悶地道:“你不需要用這些騙我。”
林絮搖頭:“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這世上真的有這樣的龍?”球球問。
林絮仰起頭,将自己藏了許久的秘密說了出來:“有,就在我的家鄉。你曾經跟我說過,這個世界是多維并且相通的,當兩個位面重疊産生交集時,就能到達另一個位面,人魚就是這樣來到這個世界的,我跟人魚一樣,也是從別的星系過來的。在我的家鄉裏有兩種龍,你這種被稱作華夏神龍,是我們的圖騰,也是我們的信仰。我們所有人都稱自己為龍的傳人,并且我們的文明已經流傳超過五千年了。”
說到過去的文化和歷史,林絮心中就是一陣激蕩自豪。
哪怕這個世界的文明可能更久更長,她也仍舊以自己為華夏人而自豪。
球球忍不住瞪大眼睛:“信仰?”
林絮揉了下他的鱗片:“是啊,因為龍很強大,可以保佑我們,就像你一樣。”
球球瞪大眼睛想了半天,最後還是喪氣地低下了頭:“我不行。”
“不要總是否定自己,你只是還沒有進化完全,等到你成為真龍的那一天,就能威震四方了。”
林絮其實也很震驚,原來這世上是真的有神龍存在,她沒有跟球球說龍在華夏只是個傳說而已,是不存在的物種。
球球稍微沒那麽難受了,他也不看自己新生的身體了,仰着頭問林絮家鄉的龍有多厲害,都做過什麽。
林絮絞盡腦汁,将神話故事給拉了出來。
球球有些向往他們的自由和強大,忍不住也跟着向往了起來。
在地上躺了許久,身上的疼痛減輕許多,球球動了下尾巴,想要起來。
可就在這時,他突然身體一僵,維持着原先的動作不動了。
林絮還抱着他的頭,疑惑地問:“還疼?”
球球結結巴巴地道:“不是。”
他将腦袋從林絮腿上移開,開始往地上咕甬。
林絮一頭霧水地看着他:“你這是怎麽了?爪子不舒服?”
球球就只是搖頭,嘴邊新長出來的胡須也跟在晃起來。
“你不要看我。”他對林絮說道,說完将腦袋側到另外一邊,像從前一樣,試圖将身體卷起來。
只是現在的身體太長了,沒辦法再卷成個完美的圓形。
他懊惱地嘗試了幾次,發現不是這多一塊就是那多一塊之後,洩氣地松開身體。
但不管怎麽松開,他的尾巴始終盤成一圈擋在身前。
球球低頭看着自己,心情越來越沮喪。
林絮以為他是為了盤不成圓而不開心,過去摸了下他拉長的腰側鱗片。
就這一下,球球身體一僵,接着觸電一樣瞬間彈起來飛到空中。
還好這會沒有飛行器路過,也沒人注意到球球。
“別,別碰我。”他結巴着道。
林絮不明所以,約莫是長大了,自己也确實不該随便亂摸,還把他當做小孩子看。
于是她認真道了歉:“對不起,我保證以後不亂碰了。”
“不,不是,是,哎。”球球有點着急地想解釋,不是不讓她碰,但是剛剛那句話也确實是自己說的。
他着急着,眼淚就掉了下來。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身上的變化,可他不想讓林絮看見,因為太醜陋了。
“別着急,慢慢說。”
球球就只是搖頭,努力将身體縮成一團哭,哭得無聲無息上氣不接下氣。
林絮吓了一跳。
從長大後,他就不像從前一樣經常哭了,這麽傷心還是第一次。
可他很明顯不是因為變化後的身體,除了這個,她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原因會讓他哭成這樣。
“球球,到底怎麽了?連我也不能說麽?”她焦急地道。
球球擡起朦胧的淚眼一抽一抽地看着她,最後顫顫巍巍地擡起了爪子,支拉開兩個爪尖給她看。
林絮看着他的爪子,疑惑地看了又看也沒看出來什麽不對,除了瘦了點,沒有任何變化。
“是爪子不舒服?”
球球繼續搖頭,崩潰地說了一句話。
“兩個!變成兩個了!”
林絮:“???什麽兩個?”
作者有話要說: 林絮: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