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點時間
唐哲腦子裏裝着宋朔那句話睡着了，他本來以為他會失眠，結果一覺睡的太香甜了，醒來的時候唐哲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覺得自己舒坦的實在有點狼心狗肺。
第二天第三天都沒有宋朔的課，唐哲一方面覺得松了一口氣，另一方面卻更不知道後面該怎麽面對宋朔，竟然有種橫豎都是一死，不如早死早超生的感覺。
然而想一想，唐哲又覺得自己沒什麽可忐忑的，按照宋朔的為人習慣，即使面對唐哲也不會說些做些讓他為難的事情，一如那天晚上宋朔最後妥協的那句我不逼你。
唐哲卻越是明白越覺得心裏憋屈，終于磨到第四天上宋朔的課。然而宋朔從進教室開始就只看過唐哲一眼，然後照常上課，唐哲一整節課都聽得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挨到下課，唐哲沒走，坐在座位上眼巴巴地看着宋朔，結果那人被其它同學拿着題目圍住了，宋朔耐心地講了幾分鐘唐哲就在下面看了幾分鐘，末了問問題的同學一收書宋朔一提電腦，連個眼神都沒給唐哲，直接走人了，唐哲的臉塌了下來。
唐哲別扭，不光喜歡不坦率連讨厭都不坦率，所以他又這麽自己一個人貓着糾結了兩周。後來實在是憋不住了，才終于下定了決心去找宋朔。
宋朔卻沒如唐哲的願，在開門看見唐哲的時候驚訝的毫不掩飾，然後沒等唐哲開口就先說了，“有事嗎？”
唐哲被這一句一下戳到了，半天開不了口，宋朔有點疑惑地看着唐哲，唐哲也不言語，半晌他沒辦法幹脆把人拉進屋裏，“你自己待會兒，我這兒有點忙。”說完也不管唐哲自己一個人就進書房了。
唐哲被人這麽撂在門口，想走有點不甘心，想留下來又覺得抹不開面子，他在客廳磨蹭了一會兒，左右看了看，不一會兒也假裝找什麽的樣子溜進了書房。
宋朔正背對着他在電腦上不知道運行什麽代碼，唐哲悄悄地湊過去，把臉湊到宋朔旁邊去看電腦屏幕。
宋朔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認真了，居然沒察覺到身邊的唐哲，唐哲沒能出其不意地引起宋朔的注意，又有點退縮了，微微偏頭看向宋朔，只見他正皺着眉頭盯着屏幕一副苦苦思索的樣子。唐哲的注意力又被拉回電腦屏幕，他發現編譯器下面有行錯誤提示，暗忖宋朔應該是正在找問題修改錯誤代碼。能把宋朔難成這樣的代碼唐哲第一次見，他不由自主地也被那個錯誤問題吸引，宋朔已經進入調試設了斷點逐行運行，他跟着宋朔的節奏一段一段的看，遇到不解的地方陷入沉思沒防備低聲“嗯”了一下。
宋朔冷不防聽見耳邊傳來別人的聲音，迅速地扭頭，唐哲站着彎腰微高，宋朔這麽一動，額頭撞在了他臉上。唐哲猛地往後跳了一步，揉着自己的顴骨龇牙咧嘴。
宋朔也有點驚訝，“唐哲你還在？”
唐哲本來就帶着幾分難堪，剛才被宋朔冷落完，現在又這麽直白的一句逐客令，唐哲的眉毛眼睛嘴角全耷拉下來了。
“打擾了，”唐哲說：“那我回去了。”他說着就轉身，宋朔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唐哲的手腕又把人拉回來，擡手按在唐哲的頭上，唐哲扭頭掙脫，宋朔的手滑下來順手在他臉上捏了一把。
宋朔給他解釋：“我不是趕你，你半天沒動靜我以為你回去了呢。”
唐哲剛要回嘴，宋朔就突然用力一拽把唐哲拉的跌坐在自己腿上。他擡手捂着唐哲的嘴，在他耳邊吃吃地低笑道：“別和我鬧脾氣了，我昨晚看這點代碼看到三點半，今早還爬起來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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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哲的呼吸不太順暢，他的手抓着椅子扶手，手指無意識地緊緊扣着邊沿，身體緊繃。宋朔好像吃到了甜頭一樣，用臉輕輕地在他頸邊蹭了蹭，他霎時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憋什麽氣啊！”宋朔突然松開唐哲，歪頭去看他。唐哲愣了一下才趕緊把胸中的這口氣吐出來然後急促的喘息了一下，空氣重新從鼻腔進入，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煙味兒。
宋朔抽煙，但唐哲沒見過，他的思維轉的很快，以至于當他反應過來自己想做什麽的時候，大腦突然懵了一下。他頓了頓，悄悄地又深吸了一口氣。
那股煙味兒又鑽了進來，唐哲擡頭，宋朔正看着他，臉上沒挂着那張撲克臉式的笑容，但神情一樣溫和，眼神專注，宋朔突然伸手捏住唐哲的下巴，引着他的臉往前湊了湊。
唐哲的心跳亂了，他的眼睛胡亂地四下瞎瞄，就是不敢看眼前的人。兩個人的臉越湊越近，連呼吸都糾纏在了一起，唐哲有點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但慌亂中宋朔的吻卻并沒有落下來。
唐哲感覺自己臉頰被人輕輕地親了一下，他的動作還有點僵硬，微微側了一下頭。宋朔親完了沒起來，嘴唇還壓在他臉上，然後一點一點地往唐哲的嘴角蹭過去。唐哲的手臂猛地擡了一下，宋朔的反應比他還快，幾乎同時就抓住了他的胳膊強硬地按住。下一刻，唐哲感覺自己嘴角被宋朔咬了一口，他有點恍惚地去看宋朔。宋朔對他微微一笑，又落了個吻在他額頭，“你還沒想好。”唐哲發了一會兒的愣才反應過來宋朔是在說那天晚上他問的那個問題。
還沒想好——這是宋朔幫他做的回複。
唐哲沒出聲，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一會兒，剛才那點绮麗的春光一下又都消散盡了。
宋朔拍了拍唐哲的後腰，“起來了唐大帥，為師要繼續肝代碼了。”
唐哲不動，宋朔又輕輕地推了一下，誰知唐哲還是沒反應。
宋朔有點擔心了，心說不是剛才的刺激太大了吧，他正想着怎麽安撫一下，唐哲突然開口了，“那個……”
宋朔：“嗯？”
唐哲看了他一眼，視線又飛快地移向了其它地方，“你給我一點……一點，時間……”後面幾個字幾乎讓人聽不見。
宋朔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他一動不動地看着唐哲。半晌唐哲好像有點惱了，甚至幹脆自暴自棄，他看着宋朔說：“我說我還沒想好，所以你要給我一點時間。”
唐哲的話在字面意思對兩個人的關系而言，是說了和沒說一樣，但這是兩年多以來唐哲第一次正視這個問題。
宋朔過去這麽久對唐哲的态度都只依靠在兩個人之間的那一丁點心照不宣，但饒是淡定如宋老師有時候也會懷疑，這份心照不宣真的存在在唐哲心裏嗎？或者只是他一個人想多了？
現在他的這顆種子不光發了芽，還要開花了。
宋朔對着唐哲又露出了嘴角的尖牙，他說：“為師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自我感覺和宋朔談妥了從而解開心結的唐哲心情終于重新放晴了，一整天不管對着誰都笑盈盈的，樂呵呵的程度讓宿舍剩下三個人直傻眼。
三人組暗中又觀察了一下發現宋朔照舊和籃球隊相處和諧，對張清婉也一樣器重，顯然變化來自唐哲，是他單方面的想開了。三個人自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對幕後的故事十分好奇，苦苦思索最後只得出兩個結論：一、唐哲這個傻兒子是被宋老師吃的死死的；二、宋老師真乃神人也！
唐哲絲毫不知道自己在舍友面前給宋朔建立了如此高大偉岸的形象，每天鞍前馬後服侍宋老師順手又把自己傻兒子的樣子給幾個人深入人心了一下。
有天，唐哲買了兜金燦燦漂亮的不行的桔子，買回來剝開一個酸的五官皺成一團，眉眼都縮的看不見了。他不抛棄不放棄地又拿了第二個第三個，然後對着那一大堆桔子陷入了沉思。豆芽菜路過看見唐哲蹲在地上對着桔子們露出了□□而邪惡的笑容，飛奔過去和胖子打報告：“大哲好像在用桔子計劃一些猥瑣的事情！”
胖子摸了摸豆芽菜的頭帶着鄙棄和詫異地目光去看唐哲，後者帶着微妙的表情提着桔子出了門。套路人者恒被套路，這是胖子和豆芽菜沒看見的唐哲的結局——他帶着那兜桔子去“慰問”在辦公室的宋朔了！
宋老師什麽人！他從臉上堆滿笑容的唐哲手裏拿過來一個剝開皮淡定地吃完後，又順了幾個分發給辦公室其它老師，真誠地推薦：“唐哲帶來的桔子，說是特別甜。”
唐哲還沒來得及研究宋朔的味蕾到底正常不正常，就瞅見這一幕，阻止不及，立馬成為衆矢之的。教FLASH的康老師酸的打了幾個顫然後指着唐哲說道：“小沒良心的太壞了！居然故意拿酸桔子來坑我們。”
其它也有老師開玩笑道：“康老師記着啊，期末考試的時候平時分給唐哲全扣了，壞小子一個！”
宋朔悠閑地坐在椅子上火上加油：“平時分不夠，唐哲裸考都能過八十，要給他扣到不及格。”
康老師笑了，“唐哲聽見沒，宋老師說你裸考都能過八十，我等你期末成績啊，不到八十帶你重修！”
唐哲躺槍躺成了篩子，這丫明明宋朔分的桔子怎麽就成老子背鍋了呢！！！！我只想坑宋老師來找啊，你們看清楚到底是誰對你們下黑手的啊！！！
可惜沒人聽見唐哲心裏爾康手的吶喊，反而七嘴八舌感慨起宋朔如何如何喜歡唐哲的事情了。
唐哲可能是史上第一個被師恩綁架的人，最他娘的郁悶的是這師恩還是注水的！他跟宋朔明明是我把你當恩師，你把我當老婆啊！！！
宋朔在一旁托腮看着他微笑。
宋朔和其它老師不太一樣，和同學打成一片的老師不是沒有，但能如宋朔這般毫無間隙的深入同學內部的不太多，還能在敵我不分的時候保持領導者的威嚴的老師，全A大算下來寥寥數個。宋朔對唐哲嚴，自然對班上的學生也不會輕松到哪裏去，之前宋朔不當班主任的時候，學生們還沒多大的感受，現在宋朔成了作主的那個，以前還妄想着宋老師為人親和不會太兇的人被宋朔沖着臉來了一個暴擊。
先是遲到曠課早退，每次上課前班委點名嚴查，名單上交，出現在名單上的同學第二天中午十二點半請準時去宋老師辦公室和宋老師聊一聊。每節課上課前手機一律上繳，下課再領回來。手機沒得玩兒，課不能曠，閑得沒事兒幹聊天或者看閑書的，你怎麽知道宋老師會在什麽時候不經意地路過教室瞅上一眼？宋朔集中營似的政策是積攢了一些怨言的，但宋朔總是迷之就把人安撫了，大家回頭想想又沒覺得宋朔幹了點什麽，但就是讨厭不起來，和小孩兒生氣似的，當時是惱了，但扭頭就覺得氣消了還能再去和對方勾肩搭背哥倆好。宋朔其實也沒這麽高壓不通人性，這幾項政策實際上都沒實施多久，班幹部們幹着幹着就懈惰了，宋朔也就睜只眼閉只眼的過去，事後班會上說起來還自己一句玩笑話帶過去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的火燒完了。”學生們哈哈一笑，這頁翻篇，但政策還是有效的，習慣畢竟都是從強制先開始的，班上的學習風氣開始一點一點地積累。
除了當班主任，宋朔自己的任課也嚴格的很。游戲基礎上機實驗課，實驗安排和任務布置下來了，一節大課的計時，到時間準時就把代碼上交，無論完成情況。其實計算機方面的實驗課，大家多是坐在電腦前玩兒過去的，事後要交試驗報告的時候就連着代碼帶最後運行結果的截圖從學霸那裏ctrl c一份兒，了事。但宋朔的課沒人敢，這丫交不上來是真的沒法啊，硬着頭皮都要做。宋朔好在很多時候他不完全看完成度打分，還會夾雜看編程思想和态度，優秀不優秀的，分數會有差距但大家都有份兒！
剛好唐哲也和其它同學不一樣，宋朔查遲到，唐哲總是那個卡着點到還要點名的班幹部；上繳的手機都繳到唐哲那兒去了；至于宋朔路過？開玩笑，唐哲最不怕的就是宋朔！但唐哲懂得賣乖乖，宋老師心滿意足，五指山壓下來，唐哲總在那手指縫裏。所以唐哲就膽大包天地在宋朔其它沒有底線的地方撒潑打滾，一樣的上機實驗課，別人倒持代碼如火如荼，他就堂而皇之的打游戲。機房湊巧斷網，宋朔監視學生們電腦的眼線沒了，只能起身沒事兒逛兩圈查崗，逛到唐哲那兒，只見唐哲正戰鬥的潇灑。
宋朔無聲無息的湊過去，嘿，絕了，唐哲打的還真不是亂七八糟的東西，正是宋朔留得那個游戲編程實例。他的得意門生把代碼寫完還按照自己的愛好對游戲做了一點改進，現階段唐哲做出來的游戲明顯還很粗糙，但同期學生相比，唐哲已經算很優秀了。他默默地在唐哲後面站着看，直到旁邊的同學拍了唐哲一把，唐哲才匆忙扭頭，看見他一臉被抓包的尴尬。宋朔無奈轉身又溜回去了，邊走邊在班上說：“你們說我這個老師當得多憋屈，學生在課上玩兒游戲我還不能說什麽，誰讓這游戲是他自己做的呢？”
大家都笑了，唐哲看着宋朔背着手往前走的背影忍不住也彎了下嘴角。宋朔接着說：“所以好好做吧，你們要是都能提前完成，咱們上課剩下的時間都給你們玩兒了。”
唐同學還是唐同學，宋老師也仍是宋老師，和這幾周雜七雜八的事情沒發生之前并沒有什麽不一樣。起碼對唐哲來說，“給一段時間來考慮”的“這一段時間”到底是多長，他完全沒有概念甚至沒有放在心上。不巧的是宋老師也并不在意唐哲的無所謂，這兩個人兜兜轉轉一大圈又回到了原地還都覺得心滿意足。吊人的人完全不覺得自己在吊着對方，而被吊着的那個也一臉縱容，要麽說一個蘿蔔一個坑，什麽鍋配什麽蓋，這兩個大概也除了彼此沒誰再能忍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