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別人的故事

唐哲被點名的有點暈,他看向盧越澤,後者這會兒也正瞧着他,眼神專注,眉眼裏滿是固執。

唐哲又看看宋朔,這人還一臉平和,他想了想點了下頭,“好啊,請班長吃飯,班長喜歡吃什麽?”

盧越澤的臉有點僵硬,宋朔接道:“海鮮吃不吃,這附近有一家。”

“海鮮啊。”唐哲拖長了聲音,“好久沒吃了。”

“十二月不是剛帶你去吃的龍蝦?”

唐哲搖頭,“小龍蝦不算,那是河鮮!”

宋朔擡起膝蓋撞了下唐哲的腿,“什麽河鮮海鮮給你都是肉包子打狗,拌着良心吃了。”

唐哲趕緊躲開,一回頭看見盧越澤的臉繃得緊緊地,他關切地問:“班長?你不喜歡吃海鮮?”

盧越澤擺手,“沒有。”他笑着,但那笑臉卻很僵硬。

唐哲心裏有點疑惑,但看盧越澤一臉陰沉就什麽也沒問。一頓飯沒鬧什麽幺蛾子,唐哲只管吃,宋朔也只管吃,盧越澤反而給唐哲夾過幾次菜,唐哲說謝謝讓對方自己吃就好了,盧越澤嘴上應着卻手上卻沒停,唐哲微窘,幹脆懶得管他,總之夾到碗裏的他就吃。平時宋朔喜歡給唐哲夾菜挑刺剝殼什麽的,這回卻全程低頭自掃門前雪,唐哲小心翼翼地偷瞄宋朔,飯到吃完了宋朔也沒發覺。

結賬是宋朔去得,本來說好了是唐哲,但他剛動一下就被宋朔按住了,唐哲也沒和他争,就坐在桌子邊上等宋朔回來。

盧越澤盯着他欲言又止。

唐哲颌首,“班長有事兒嗎?”

“你倆關系挺好的。”盧越澤的手心有點出汗。

唐哲“嗯”了一下,“還行吧。”

“看起來可不像就是還行,”盧越澤伸手去摸唐哲的頭,唐哲下意識想偏頭躲了一下,他回神去看盧越澤,只見他很失落,低笑了一下,“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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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高中的時候就這樣,和誰也不熟,和誰也提不起興趣似的。除了三班和七班你那幾個朋友,對其他人連笑臉都沒有幾個。”

唐哲沒說話,心裏卻很懵逼。他上高中那會兒是和同學不太親,但也沒這麽誇張吧,他記得他和幾個同桌就不錯啊,要不是老換桌關系肯定更好。這他媽冷淡也不是他的鍋啊,爸媽天天在家裏囑咐不要鬧老老實實上課學習,他把過多的精力都放在學習上了,其實內心還是個逗比啊,只是隐藏住了而已!

盧越澤沒理唐哲的懵逼,自顧地說道:“你的生日,你的喜好都是我觀察很久才知道的,你那會兒總是一臉高冷,我總是想和你親近,你從來不理我。”

唐哲咳了一下,“我真沒有啊……”他記得他上高中那會兒也天天在學校惹麻煩,高二的時候打球還把教學樓的玻璃被打了,賠了一筆錢,被爸媽念叨了很久,最後那筆錢還有一半是四~人~幫幫忙湊得另一半是他打小工攢的。

他思索了一下,“照你這麽說,我那會兒這麽冷淡班長你是幫扶才這麽照顧我嗎?”唐哲是個玩笑話,但他看到盧越澤的臉色後瞬間就覺得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但恰好這時候,宋朔回來了,他的眼睛在兩個人之間轉了一圈,笑着問道:“幹什麽呢,氣氛這麽嚴肅?”

盧越澤回頭,“說是唐哲請客倒讓宋學長破費了。”

宋朔挑眉,“不用這麽客氣,你和唐哲是同學,唐哲請客我出錢是一回事兒。”

盧越澤的嘴唇微顫了一下。

宋朔看了看時間,“不早了,晚上冷,我送你回去?”

唐哲“啊”了一下,滿臉不樂意,“我今晚在你那兒睡吧!”

“你和我擠什麽賓館?”

唐哲趕緊讨好宋朔,“宋大哥宋老師宋男神,我家冷。”

宋朔冷着臉推開他,“我床小。”

唐哲可憐巴巴,宋朔面無表情,兩個人互相瞅了一會兒,宋朔先破功笑了,“家裏沒人嗎?”

“我爸媽都出去玩兒了。”

“真可憐。”宋朔一臉同情。

他轉身從椅背上把唐哲的外套拿起來揚了一下,唐哲習慣地張開胳膊讓宋朔給他穿上。宋朔說:“想過來就過來,反正也不是沒擠着睡過。”本來一臉悲戚的唐哲一下就欣喜起來,皺成一團的五官展開,眉眼裏滿是得意。

二人穿戴妥當了,和盧越澤點頭示意,要出門回去。

“唐哲,”盧越澤突然出聲。

唐哲回頭,“嗯?”

“高二的時候,宿舍門禁,我沒帶卡,你幫我刷過一次。不是……不是幫扶。”

盧越澤到現在都記得當時的情形,高二那年他競争學生會主席,前期各種評選他都名列前茅,最後主席的位置卻被內定給了另一個學生。盧越澤不是沒遇到過這種事情,他甚至有時候也承認背景也是能力的一種,但他不甘心。盧越澤給父母打了個電話,卻被爸媽指責是不是太好強導致的心态失衡才會懷疑別人使小手段。挂了電話,盧越澤的心情糟糕透了。他一個人在學校的小花園坐到八點多,餓的腿軟想去食堂吃飯才發現自己把飯卡不知道掉在哪裏了。其實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找個同學給現金然後讓對方幫忙刷一下就好了,盧越澤也常這麽幫別人。但他那天碰到的人卻不願意幫他。

人難受的時候就會覺得什麽事情都不順,平時笑笑就能過去的事情也都成了壓在心頭的重物。飯卡和門禁卡是一體的,他飯卡丢了現在連寝室也回不去,連請別人幫自己刷一下的勇氣都沒有了。盧越澤一個坐在宿舍樓外面的小花壇邊上,滿心地酸楚。

唐哲就是這時候來的,他也不知道是剛從哪兒回來,居然剛好穿過盧越澤坐的那個小花壇,貓着腰從樹下鑽出來,看見他奇怪地問:“班長,你怎麽在這兒?”

盧越澤和他不熟,也不想把自己的事情告訴別人。唐哲瞪着大眼睛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塞給他一罐冰鎮的啤酒,“你自己偷偷喝了啊,別告發我,我翻牆出去買的。”

“坐一會兒就得了,這兒蚊子要咬死我了,我先回去了。”唐哲說完就笑着走了。

盧越澤看着手裏的啤酒,突然覺得也不是那麽慘了,他拉開易拉罐,慢慢地把酒喝完,一下覺得心裏舒坦了很多。晚風也吹在身上讓人舒暢。

他自己又坐了一會兒,看見唐哲又從宿舍樓出來了,唐哲應該是把酒悄悄帶回寝室後又下來的,看見他還坐在這裏,微微皺了下眉,過來問他:“還不回去嗎?”

盧越澤想把自己的事情對唐哲說出來也不是不可以,但他還沒開口就聽見唐哲道:“你是不是沒帶卡啊?早說啊,我幫你刷一下不久好了。”

唐哲沖他伸出手,盧越澤遲疑了一下拉住唐哲。他剛一直握着冰涼的啤酒罐,手心也是涼的,相比之下唐哲的手很熱。唐哲把他推到寝室的門禁系統前,給他刷了卡又把他推進寝室裏,就笑着擺擺手走了。

唐哲也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盧越澤記住了。他當時只覺得唐哲平時在班裏不怎麽活躍,沒想到人意外的好,後來也不知道怎麽的,這份心思就變了。他從發現自己感情的驚慌到接受這一切的坦然花了很久的時間,卻用了更多的時間也沒能鼓起勇氣和唐哲挑明。直到畢業後,唐哲去了遙遠的南方。

大學時候,他也試圖過和其他人在一起,女人也有男人也有。但他發現自己心裏總是記着那個遞給他啤酒的沖他笑的唐哲。之後別人再想給他拉紅線的時候,他總笑着說:“我有喜歡的人。”

但和唐哲告白,他仍然沒有勇氣。他辦了兩年的同學聚會,唐哲從沒來過。他今年本想如果唐哲再不來,他就把這些都忘了。當他今年再在群裏組織聚會,他發現唐哲浮水的時候,心中一陣狂喜,他想可能是老天都不想讓他這麽放棄。

他确實重逢了唐哲,可他也認識了宋朔。盧越澤不可能看不出來什麽,但他不甘心,就像當年被搶走的那個學生會主席的位置一樣,他不甘心。

唐哲不知道盧越澤記憶裏的那段過往,高中時期很多事情他都忘了。但他懶得問,便沖盧越澤笑了笑,“班長你不欠我的你不用這麽沉重,那天不是我其它同學也會幫你刷。”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覺得欠人情,我……”

“那天不是你我也會幫別人,刷一下門禁卡,舉手之勞而已。”

不對就是不對,自己再珍視的東西在沒有心動的對方眼裏,只能得到一個“舉手之勞而已”,再不甘心也沒用,盧越澤臉上的血色一下都消散盡了。唐哲揮了揮手,“下次有空再見,我們先走了。”

唐哲剛出飯店就被風吹的打哆嗦,宋朔拉着唐哲直接街邊打了車回酒店。兩個人從車上下來風風火火地跑進房間,撲進溫暖的房間。

唐哲催促:“開空調開空調!”

唐哲一進屋就又趴進了被子裏,把自己裹成個粽子。宋朔拿過遙控器打開,走之前的暖氣還在,屋裏其實一點也不冷。他放下遙控器,“起來,一進屋就往床上滾什麽毛病。”

唐哲把自己又往被子裏縮了縮,只露出半張臉。宋朔走過去擡腿上床跨坐在蟲狀的唐哲身上,壓着他。唐哲被自己裹的被子整個纏住,掙脫不開,被宋朔壓得直哼。

宋朔低頭看唐哲掙紮,他把自己的頭發衣服全弄亂了,臉紅撲撲的,宋朔倏的伸手捏住唐哲的下巴,按住。

唐哲被宋朔擒住動彈不得,呆在那兒。宋朔抓着他的臉左右轉了下,端詳了半晌蓋棺定論,“真招人。”

唐哲眨了眨眼睛,明白過來宋朔的意思:“畢業後三年,我前天才是第一次見到他!”

“哦,”宋朔說:“盧同學等這一面等了三年,為師的得意門生好讓人惦記。”

唐哲無辜,“這也不能怪我啊!天知道他會有這種想法。”

他是真的無辜,同學聚會的時候他就感覺盧越澤不對勁,但他總不能因為自己和宋朔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就懷疑別人性取向都不正常。但今天盧越澤來了這麽一遭,唐哲到現在還不懂他什麽意思就是真傻了。

他剛剛面對盧越澤面上毫無波瀾,實際上心裏已經上下好幾輪。他整個高中三年全都屬于那種埋沒在班裏的普通中間層的,不起眼的同學。除了偶爾做題的時候,唐哲的一些異于常人的思維能得到老師的贊賞讓大家記起原來班上還有這號人,其他時候唐哲就是突然曠課不來,也不見得會有什麽人發現。唐哲雖然喜歡鬧,但他認生,對于不親近的人,唐哲其實很容易給對方造成高傲不愛說話的假象。高中同學又沒什麽趣味相投的朋友,那會兒還有四!人!幫也都一個高中,相比之下,唐哲更沒什麽和班上同學發展多親切關系的欲望,三年下來才會有現如今和同學都沒什麽感情的狀況。

高二文理分班前,唐哲和盧越澤就是同班同學,盧越澤這樣得人心的人在哪個班都會受到老師和同學們的喜歡,所以唐哲即使在原來的班裏對盧越澤不親近的情況下,也很容易對他有更多的好感。何況分班後,又不巧新班級除了盧越澤唐哲一個都不認識,所以盧越澤對唐哲來說,算得上是一個熟人。但盧越澤作為班委,全班任何一個同學都會熟悉他,在唐哲心裏對方也不是什麽特例,他的整個高中生涯都是和老雞幾個打打鬧鬧厮混起來的。他回憶了很久,硬是沒找到一點盧越澤可能喜歡他的地方,如果不是盧越澤最後近乎表白的行為,唐哲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個只能算上泛泛之交的高中同學竟然從高二開始就存了這麽個心思,居然還一存就是六年,畢業後都念念不忘。

宋朔和他道:“想想盧同學多可憐。”

唐哲盯着他,突然道:“可是那是他的故事。不管我當年怎麽幫過他,我肯定從沒和他抱有一樣的想法。這也沒什麽可憐不可憐公平不公平,我總不能因為可憐他去給他一段故事。”

宋朔本來只是随口一說,但唐哲的回答卻讓他心頭一癢。宋朔一下笑起來,“對,那是他的故事,你的故事和我有關。”他擡手把唐哲額前的劉海全撩了起來,目光幾乎舔舐一般一寸寸地從他額頭滑下。唐哲長的不是多漂亮,但很耐看,越看讓人越覺得歡喜。宋朔目不轉睛地看了一會兒,俯下身趴在唐哲身上,把臉埋進他頸窩,小聲嘆道:“我本來不急的。”

唐哲被宋朔壓得呼吸不太順暢,“宋老師。”

“嗯?”

“你好重。”

宋朔嘆了口氣,想來想去唐哲是不是真被自己慣壞了,怎麽這種時候還能這麽無辜地說這種話。自己慣的鍋自己背,他起身,“你就裹着這兒當粽子吧,我洗澡去了。”

宋朔拿了衣服進浴室,唐哲艱難地從被子的懷抱中爬出來,盤腿坐在床上看電視,換了幾個頻道都沒找到想看的節目,他掏出手機想起來自己還沒聯賓館的網,又跳下床跑到電視櫃前翻電話本找WIFI密碼。旁邊一個放零食的收納盒,裏面一排各種各樣的盒子。唐哲看了一眼,湊過去,種類還挺全。唐哲翻過來看了看背面的介紹,什麽熱感超薄還有電動。

唐同學高中時期刻苦學習,剛上大學就被宋老師拐跑,除了在超市偶爾掃過一眼,他還真沒怎麽見過這玩意兒。唐哲也青春躁動過一陣子,但他二十多年連姑娘的手都沒拉過,再躁動也沒用,對這些事情好奇而懵懂的時期一過,唐哲簡直算得上清心寡欲了。他正研究的起勁兒,宋朔出來了。

他洗澡沒戴眼鏡,隔着這麽幾米就宋朔的視力應該是什麽都看不見的,但這個場合哪怕宋朔是個半瞎都能猜出唐哲在看什麽。

唐哲心裏想的是我雖然比宋朔小不少,但好歹也是成年人了,好奇看一下怎麽了。但實際面對宋朔,他的第一反應是飛快地把手裏的東西塞回去,然後像犯錯誤被抓到的孩子一樣,兩手背在身後惶恐地看着宋朔。

宋朔好笑地走過來,站在唐哲身邊,伸手把唐哲扔回去的又拿出來,湊到眼前看了一眼,扭頭問唐哲,“你看這個幹什麽?”

唐哲臉漲紅,“我,我……”他瞟了下宋朔又看看他手中的避孕套,窘迫地無以複加,聲音和蚊子哼似的,“我好奇。”

宋老師把東西又扔回去,拿着毛巾擦了擦自己還滴水的頭發,“你不用這麽緊張。”

唐哲腦回路轉了一圈,然後羞憤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宋朔不欺負唐哲了,他從自己的箱子裏拿出來幾件衣服扔給唐哲,“我知道,乖,洗澡去吧。”

唐哲從沒被宋朔這麽憋屈的哄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不一會兒敗下陣來接過衣服進了浴室。一個澡洗的唐哲的羞恥心還沒平複下來,紅着臉進去,幾乎血色的出來。

宋朔坐在床邊沖唐哲招了招手,唐哲蹭過去,宋朔把人拉過來,“你害什麽羞啊?”

唐哲憋屈,你丫被這麽抓包還能坦然自若我你敬宋老師是條漢子!

宋朔看了看唐哲,後者剜了他一眼。宋朔笑了,“我不說了,吹完頭發上床睡覺!”

時間還早着呢,兩個人爬上床才九點多,就一起坐在床頭一個刷手機一個看電視,都不幹啥的時候就蓋着棉被純聊天。唐哲手機沒電了,管宋朔要充電器,宋朔擡擡下巴,“去箱子裏自己找。”

唐哲爬下床去翻箱子,充電器沒翻到,找到一個首飾盒子,打開是枚翠綠剔透的玉平安扣。宋朔看唐哲一會兒沒動靜,爬到床尾去看,“呦,你把狗牌翻出來了?”

“狗牌?”唐哲驚訝。

宋朔神秘地笑了一下,把唐哲喊過來,拿過“狗牌”一擡手挂唐哲脖子上了。

唐哲:“……”

我去你二大爺的狗牌!

“買衣服你說對了,還真是順手的。”宋朔笑道。

唐哲回憶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下午在商場時那句不大開心的抱怨,原來生日禮物是早準備的,唐哲看向宋朔,宋朔的聲音帶笑很低沉,“雖然時間還沒到,不過生日快樂,我的唐大帥。”

“我的禮物給完了,你是不是也要給我點什麽?”宋朔問。

唐哲“啊”了一下,他想宋朔這一路過來是給他買了不少東西。

“你想要什麽?”唐哲疑惑地問宋朔。

“唐同學是不是忘了什麽,”宋朔提醒,“放假之前,我說我親自來收。”

唐哲腦中一陣晴天霹靂。

擦擦擦,那一萬字的手寫檢讨!!!!!!

宋朔溫柔地摸了摸唐哲的臉,“我後天晚上的火車走,你還有将近兩天的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嗯,別人的故事,和宋老師唐同學沒關系

再心酸不對就是不對,沒什麽公平不公平甘心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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