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九分鐘
表買回來了,唐哲卻別扭了好幾天沒去給宋朔。
宋朔生日都已經過了快兩個月,他總覺得自己這個時候再送一個禮物過去有點不倫不類的,但東西都買了哪兒有不給的道理。他想哪天和宋朔聊天的時候,順口一說,下次去找宋朔就只帶帶過去好了。但每次他都只開口說道:“對了,宋老師……”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唐哲自己都有點氣了,他不信宋朔一點都看不出來什麽,但宋朔俨然一副坐等着看好戲的樣子,把唐哲憋屈壞了。
唐哲這人非要被逼到這份兒上才會自己主動,六月初買的東西,折騰到六月中旬他才抱着手表的盒子出門奔了宋朔家裏。人都走到了宋朔家門口還在深呼吸呢,結果心裏準備還沒做完,門就開了。
宋朔在屋裏看着他,“早就聽見你腳步聲,人站在外面半天不進來幹什麽呢?”
唐哲一下覺得自己手裏的盒子能有千斤重,他說:“诶,沒什麽,我摸不到鑰匙了。”
“摸不到鑰匙了就敲門啊,杵着幹什麽?”宋朔說着轉身回了房間,完全沒對他手裏的東西做出評價,哪怕是一點好奇的神态,好像完全沒看見似的。
唐哲郁卒,跟着宋朔進了屋才發現原來宋朔是在打游戲呢,難怪急着開了門又急着回去了。能縱容隊友打到一半突然失蹤的,除了肖致也沒誰了。唐哲不出聲,在旁邊做乖巧狀靜靜地等着宋朔打完。
這一場打了還挺久,久到唐哲在旁邊坐着由緊張變成了無聊,随手從書架上抽了本宋朔的莎婆看。莎婆的故事很有吸引力,唐哲逐漸沉迷其中,正看的津津有味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你帶的什麽?”
唐哲的注意力都在書上,宋朔的聲音在他耳邊都有些虛無缥缈,他愣愣地擡頭,看見宋朔已經打完游戲,反應了一會兒,明白過來他指的是什麽心跳一下就快了。
他放下書,緊張地看向手表盒子,伸手拿過來打開。在宋朔前面拿出表的時候他幾乎有點手抖,他沒想到自己那麽沒出息,不過是給宋朔戴個表的事情,居然會緊張到說不出話來。他拿着手表看着宋朔,宋朔看了一會兒突然綻放一個笑容,“給我的?”
唐哲使勁兒點點頭,于是宋朔把手遞過來,唐哲低頭給他戴上。那塊兒黑色的表真的如他所想,襯得宋朔的手很漂亮。
他擡頭看着宋朔,突然發現讓他緊張的不是如何把這個禮物給宋朔,而是他接下來想說的話,他結結巴巴地說:“有點,晚,晚了,是給你的生日禮物。”
宋朔露出了嘴角的尖牙,“謝謝。”
“那個,”唐哲咽了口口水,“表,表的時間不準……”
Advertisement
宋朔認真地看着他,唐哲努力地繼續說:“我,我調慢了九分鐘,你走慢點,等,等等我。”
宋朔沒有說話,還保持着那個傾聽的姿态。唐哲猛地忐忑起來,心說是不是不該把宋朔有點忌諱的話題拿出來說。他正不知所措突然被宋朔擡手抱住。
宋朔攬着他的腰,頭埋在他頸間蹭了蹭,呢喃:“唐哲啊……”
唐哲不知所措,只能低聲回應宋朔,“啊?”
宋朔的頭還埋着沒擡起來,卻發出了低低地笑聲,他歪頭在唐哲脖子上輕輕咬了一口,說:“你有時候真是要氣死我 。”
話是這麽說,唐哲卻沒從宋朔的話裏聽出指責和不滿,他放下心忍不住也笑着說:“哦,是嗎?”
宋朔“嗯”了一聲,直起身子擡起手像以前一樣揉亂了他的頭發,“但我今天很高興。”
宋朔第二天就把表戴上了,恰好當天上課他穿了一件袖口微短的襯衣,手腕那麽露着。唐哲一整節課,視線都黏在上面下不來。宋朔發覺了之後,瞥了唐哲一眼,把手在手表上拂了一下,警告意味十足。唐哲登時冷汗就下來了,下意識坐正了身體不敢瞎想。
接下來兩天唐哲都沒有宋朔的課,到周五再上課的時候,唐哲發現宋朔的手腕空落落的。他一下就不滿了,耐着性子上完課,晚上跑過去興師問罪。
宋朔手撐着頭看着和他瞪眼睛的唐哲,不急不躁地說:“你倒是挺喜歡這塊兒表,上課都黏糊着。”
唐哲悟了,宋老師的意思是他上課走神了。以前宋老師這麽說的話,唐同學只能低頭裝乖,現在兩個人關系不一樣了,情人間一言不合就耍性子胡鬧的相處之道他無師自通學的挺快。他把宋老師按在沙發上跨坐在對方的腰胯上,一把抓住手腕,利落地把表戴上扣鎖。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末了唐哲滿意地再次看見宋朔被襯得無比漂亮的手腕。他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心裏一動,俯下身在宋朔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這一口和唐哲以前耍賴鬧着玩兒的都不一樣,嘴唇輕輕蹭了兩下,才張嘴用牙齒在手腕調情似的劃過,咬完了唐哲還沒從這種沖動中剝離出來,嘴仍緊貼着手腕伏着身子挑着眼睛去看宋朔。
宋朔的表情極其錯愕,唐哲跟着回神,意識到自己做了多具有挑逗性的動作,他僵硬了。之前沒起來是因為腦子裏還熱乎着呢,現在還不起來是因為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擡起來面對宋朔了。他正無地自容呢,聽見宋朔笑了一下,對方也沒抽出手,反而主動在唐哲唇瓣上劃了兩下,戲谑地說:“唐哲,我不知道你還是手控?”
唐哲拍開他的手,臉沒處藏幹脆就趴下去抱着宋朔把頭埋在他頸窩裏。
宋朔還在笑他,“本來只是上課不能戴,現在平時也不能戴了。”他邊說還邊用手指去撥弄唐哲發紅的耳朵。
唐哲想死的心都有了:“你別理我……”
事後,唐哲在君臨和肖致兩個人刷成就的時候,他哀怨地和肖致說宋朔變了,以前宋朔什麽都遷就他,現在什麽都不準他做。沒确定關系之前,他還有一點上課浪啊浪的特權,現在卻一節課九十分鐘都要求他聚精會神認認真真。
這小媳婦委屈的語氣把肖致笑壞了,他說:“你宋老師是對越不熟的人越溫柔,對關系越親切的人才會越嚴厲。”
唐哲本來就是和肖致開玩笑的,結果肖致一席話卻驚醒了他,他瞬間想起來兩個人鬧矛盾時候宋朔那種疏遠的客氣,腦子裏什麽抱怨都沒有了。
六月即将走到底,天開始一天比一天熱起來了。夏天最煩人卻又幾乎最具代表性的某種生物也開始瘋狂活躍起來,唐哲起初沒發覺,有天圖書館沒找到座位,他就在學校的蓮花池旁樹影下坐着看書,不一會開始覺得胳膊腿上到處癢,一撓一個包,他坐不住了把書放下,開始渾身上下的數,一下居然數出了十幾個蚊子包。唐哲心說再在這兒坐下去就要被吸幹了,趕忙回了寝室。但水邊上的蚊子毒,唐哲被癢折磨的幾近崩潰。宋朔把他衣服褲子都扒了,按在自己腿上一個一個蚊子包塗藥。一身的包剛好了沒幾天,唐哲又出去和胖子他們夜宵,一桌四個人,唐哲一個人挨咬,他回頭哭喪着臉去找宋朔抹藥的時候才絕望的意識到,自己每年夏天的噩夢真的到來了。
唐哲連晚上在宿舍都睡的不踏實了,今年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那種小黑蚊,看不見聽不見,晚上一熄燈睡覺就咬死人。宿舍另外三個也有被咬的情況,但沒唐哲這麽厲害,他連着被咬的三四天沒睡好之後,毅然抛棄了一個宿舍共患難的兄弟,逃到宋朔那邊去了。
唐哲這個招蚊子的走了,可苦了竹葉青,剩下三個人裏就他被咬的最厲害,連後面上課唐哲都能看見他臉上的蚊子包,唐哲這個沒良心的笑的要岔氣,友情贈送了兩瓶驅蚊藥。
六月一結束,學校就步入了放假倒計時。最後兩周多是考試複習周。唐哲這學期沒有考試課,幾門科目都是要交報告或作品的。簡而言之,又到了一年一度熬夜的時候。唐哲以前這時候熬機房實驗室,現在熬宋朔的書房,旁邊還有宋老師專業指導,日子過的不知道多舒服。
有宋老師的小竈,唐哲的期末作業都完成的很順利,甚至明顯高出全班平均水平——本來是不用做的這麽優秀,只是不吝賜教的宋老師表示既然唐哲從他這兒又學了這麽多,那理應完成的更好。好在唐哲也早就習慣了宋朔這種,我越喜歡你,越是要“折磨”你的愛意。
期末作業剛交上去沒多久,唐哲就給家裏打了電話報告今年假期不回家要留校。唐哲爸媽有些不滿,但也沒多說什麽。唐哲于是樂樂呵呵地送走了三個舍友搬進了宋朔家裏。
雖然以前唐哲也沒少在宋朔這邊住,但都是一兩天,這一住兩個月還要收拾點東西。唐哲每次也不拿太多,來來回回一次搬一點,斷斷續續地,居然把自己的家當也都收拾過去了。之前宋朔家裏只是像個旅館,現在才是真的像兩個人住的。唐哲搬完最後一趟,特別有成就感,雖然已經跑得出了一身汗,人卻仿佛還有使不完的勁兒。宋朔樓裏的燈最近壞了,他今天是晚上才過去的,樓道裏黑乎乎的一片,他抱着東西歪頭小心地看着腳下,剛爬上樓往宋朔門口走,樓道盡頭的燈滋兒哇一閃,把他吓了一跳,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步,結果撞進了一個人懷裏。他本來只是被燈閃了一下,感覺到後面有人才是真的怵了下,猛地要掙脫開轉身,卻被後面那個人抓住手腕。
“一驚一乍的幹什麽呢?”
熟悉的聲音傳過來,唐哲松口氣,“你怎麽在我後面,一點聲兒也沒有吓死我了!”
“想去接你的,結果錯過了。”唐哲一松勁兒連手裏的東西都往下滑差點掉下來,宋朔趕緊伸手。他本就站在唐哲身後,這樣一接就把唐哲整個圈在懷裏了。
唐哲覺得兩個人在樓道裏來了個泰坦尼克號的姿勢挺搞笑的,他笑着扭頭想和宋朔說,卻發現宋朔的臉離他很近,且越來越近。唐哲的眼珠轱辘轉了一圈,然後又看了宋朔一眼,閉上了眼睛。樓道裏光線昏暗,兩個人唇舌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