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中
10
這一季《我們結婚了》一經播出就引起了轟動。
不說同性婚姻這個敏感題材,光是八個嘉賓就足夠吸引眼球。
早就出櫃的歌壇小天後,名利雙收的大長腿超模,當紅流量小生,在舞臺劇有不小名望的演員,曝光率很高的企業二代,在役運動員和退役運動員……
仁王出道以來話題度就沒有低過,還演過不少有争議性的角色。他今年三十二了,拿過影帝也拿過最佳男配角,知名度最高的作品還偏偏與同性邊緣戀情相關。
粉絲們自然是歡呼雀躍的。仁王總有個五六年不參加綜藝節目了。
媒體們也像打了雞血一樣。
這裏頭可以做文字的題材可多,誇張一點都可以上頭條。
那頭幸村的人氣也不低。
他是男子網球界出了名的選手,在役時是壓着同屆的選手一路走過來的。
這些年經濟發展好了,網球的普及率也高了,再加上電視和網絡轉播越來越方便,幸村光靠一張臉都能火遍網絡,再加上他出衆的比賽成績,可不是被一群女粉高聲大喊老公。
他,越前龍馬,再加上一個遠山金太郎,就是這一代日本網球界的“啓明星”了。
那頭越前龍馬擔着“武士繼承人”的名,不少喜歡越前南次郎的球迷對他更為挑剔,不喜歡越前南次郎的球迷就更別說了。于是幸村的人氣便本身就旺了一層。
再加上兩個人在大滿貫的賽場上遇到過十數次,勝負關系算下來,幸村打贏的場次要比打輸的場次多。
而遠山金太郎呢?
球迷們總覺得他和遠山金太郎的畫風并不是特別一致,把兩個人擺在一起也沒什麽好比的。況且兩個人在賽場上遇到的結果反而還更明顯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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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退役,成績一總結,越前龍馬和遠山金太郎自然難分軒轾,幸村精市在世界上的排名看上去不比兩個人高多少,相互之間的勝負關系卻勝了一籌。
“網球之神”這樣的稱號是他巅峰期時喊出來的,竟沒有太多反對的聲音。
當年的越前南次郎都達不到的程度。
固然有十幾年前網球還不夠普及的原因,幸村本人的成績也不能忽視。
兩個粉絲群都很龐大,還不重疊的人參加模拟婚戀的節目,組成了一組couple,結果如何呢?
這兩個人還是舊友。
媒體們恨不得每天都奮筆疾書。
今天挖一挖十幾年前青年網球隊的往事,明天挖一挖兩個人中學六年的人際關系,後天挖一挖兩個人的交情是真好還是假好。
營銷號紛紛出動,競争對手的水軍趁勢攪渾水。
兩邊的粉絲在這樣的情況下迅速分化了。
一部分堅固的純粉表示我只舔我家蒸煮,誰管你怎樣。
一部分牆頭草已經被這兩個人深厚的cp感和一起行動時的默契度擊敗,成了cp粉,最多吵吵到底是幸仁還是仁幸,産糧産的不亦樂乎。
還有一部分則挽起袖子沖向了沒有終點的撕逼大戰。
話題度節節高升,節目組樂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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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王坐在民宿的榻榻米上。
他拿着手機看SNS上的大戰,覺得好笑又有些感慨。
幸村從卧室出來,穿着整齊的浴衣,露出修長的脖頸和結實的小腿,一邊擦着頭發。他看着仁王盤腿坐在床上抱着手機似笑非笑,便有些無奈:“你又在看網絡上的新聞?”
“好玩嘛。”仁王笑着道。
他們正在箱根的一家民宿。
節目組安排的溫泉旅行,美其名曰“婚前的旅行考驗。”
據說溫泉旅行完就是婚禮,地點還在商議。
房間裏沒有攝像師,但裝着不少攝像機。
這是這兩年綜藝慣用的拍攝方式。真人秀火熱以來,生活片段的拍攝大都靠固定攝像機。若是真不想被拍到換衣服之類的畫面,自己擋了也還能保證一點隐私。
雖然,做節目就別想要隐私了。
節目采取拍攝一次放送兩期的方式,這次是第三次拍攝了。仁王初拍攝時還有些不适應,和幸村逛了一圈超市又一起做了飯後就自然了許多。
他們那天晚上還睡在了同一個房間,自然也是有着攝像頭的。
十幾年前當學生的時候做過室友,工作這麽多年也習慣了獨居,再和人躺在同一張床上,能睡得着?
他們也就只好聊了整夜。
于是等到這次見面,一些親昵的舉動就自然而然地出來了。
仁王在私下裏對幸村的參與表示了驚訝:“你玩的挺開心?”
“嘛,确實。”幸村微笑着歪了歪頭,“也不全是玩。”
“那還有什麽?”
“這也可以算是相親節目吧?總歸是以伴侶的方式相處,約會同居結婚,一系列流程都是圓滿的。我也到了該考慮感情的事的年齡,試試看也沒什麽不好。”
仁王當時被這個回答哽了一下。
他微微蹙眉:“你對着攝像機,能認真的起來?”
“那你就沒有認真嗎?”
太熟悉的人實在是說了謊都能被看出來,仁王想他面對幸村總是很難維持游刃有餘的。
“我是演員啊,有劇本什麽濃情蜜意演不出來。”
幸村便微微一笑:“這一點我還是有自信的,你在我面前,沒辦法只是演戲。”
仁王又哽住了。
“我是知道搭檔是你才答應這個節目的邀請的。這個回答的意思你不是不知道吧?”幸村道,“就當做相親試試吧,我其實還挺喜歡你的。”
是啊,我也挺喜歡你的啊。
又不是那種喜歡。
仁王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他想,幸村還是十幾年如一日地唯恐天下不亂。
可這番話從幸村口中說出來,他反而不覺得慌亂,反而覺得理所當然。是啊,能讓幸村答應這樣的工作的理由,也就只有“願意”這一點了。
“和我一起做節目,你反而可以放松一點不是嗎?”幸村彎了彎眉眼,“就是試試也沒什麽不好。如果真的能有結果,也是不錯的事。”
仁王扯了扯嘴角:“哪有那麽容易。”
“你也不反感吧?”
“噗哩。”仁王停頓了一會兒,才呼出一口氣,“所以才說和陌生人會更方便一些啊。”
已經是朋友。
萬一真的有了點什麽。
是變成戀人,還是歸于陌路?
誰知道?
“別太悲觀。”幸村擡手撚了一把仁王的發尾,“我還挺喜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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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算達成共識,但仁王知道自己是拗不過幸村的。
這是歷史遺留問題,目前還解決不了。
既然如此,他也就丢開了過多的包袱。
不當做完全的演戲,享受一部分的旅行,換成這樣的想法,他倒也不那麽反感這個節目了。
節目組預定的民宿就是他們中學時合宿住過的民宿。十幾年前時柳的親戚開的,後來換了老板,格局和裝潢便也有了不同。
幸村半真半假地誇了一句節目組“有心”,仁王便擺明了車馬調侃道“現在的人厲害着呢,說不定過兩天我們的經歷都能被編成故事了。”
PD只好苦笑:“仁王君和幸村君一旦站在同一個戰線,我們就沒有辦法了。”
“幸村可是個體貼的人。”仁王笑道。
幸村也沒反駁,只是笑着看了仁王一眼。
這會兒仁王便拍了拍旁邊的位置,讓還在擦頭發的幸村坐下來,又把手機推給他看:“不去看他們吵架,去看一些粉絲寫的小說畫的畫拼的視頻都還挺有意思的。有些真的和以前的事一樣。”
“寫的什麽?”幸村便低下頭去看。
仁王把手機舉在他面前,一邊度量着速度往下翻頁一邊随口總結道:“寫立海網球部的事。我們之前在采訪裏說過是同一個網球部的人,也說了你是部長,就有‘同學’爆料我們的聯賽成績,還有‘圍觀群衆’爆料當時發生過的一些事。因為我們都是立海的所以說立海的多,像是你國一就成了部長啊,立海三連冠沒能成啊,你生病住院啊,這些。”
“這都是公開的吧。”
“把他們穿起來寫成故事啊。”仁王笑道,“說我們那時候是地下情?”
幸村聽到這一句繃不住笑了。
他把擦頭發的毛巾放到一邊,索性從仁王手裏拿過手機自己翻。
一些曾經發生過的事在當時看來是傷痛,現在回想反而滲着甜。
青春時代的挫折單純又簡單,直來直往的,又與理想和沖動交葛在一起,想起來都會不由自主地微笑的。
都是經歷過低谷也直面過惡意的人,再去聊那些往事語氣都和以往不一樣了。
仁王這些年是忙,他放下球拍後陰差陽錯成了演員,因不是科班出身,在公司也上了一段時間的演技課,演戲時更是自己咬着牙努力。
之後又是醜聞,又是轉型,身上擔着人氣,說自己是演員不是明星都不那麽有底氣。
走到現在,終于穩穩當當,不懼風浪了。
他和幸村這些年見面是少的,又覺得自己實在是變了很多,這才在拍攝初始覺得尴尬。
拍攝時幾乎是時時刻刻都要在一起的,話匣子打開,彼此便很快明白相互之間最樸質也最深刻的東西沒變,便當真親密起來了。
幸村國中時住院,他們一群網球部的人都定期去探病。
仁王不太會關切問候的話,又做不來柳溫柔體貼的模樣,更是對真田明明在意的要死偏偏一口一個“不要松懈”“我們會帶着冠軍等你”看不慣。
他原先和幸村不算太熟悉。幸村是部長,帶着網球部的人訓練,給予他的更多是引導。距離一開始就在,想要拉近便不那麽容易。
只是原本矜貴得有距離感的人在生病後眉眼間都帶了一點脆弱,仁王便意識到這個長得過分清麗的少年其實比他們都小。
壓力應該很大。
心理負擔也很大。
對着真田那張黑臉,就更不舒服了吧。
仁王推己及人,覺得很該找個方法讓幸村纾解一二。
他也沒有太多的辦法,索性由着性子來,一到探病就撿着空閑的時間和幸村說一些有的沒的。八卦,腹诽,真的抱怨,假的故事。
有什麽說什麽,想到什麽說什麽。
幸村太聰明了,他心裏清楚,只不帶負擔地随便講,覺得有趣的就說。
一來二去的,關系便不知不覺好了起來,他也養成了沒事就和幸村八卦的習慣。
這才知道幸村骨子裏也是喜歡看熱鬧的,有些促狹的人。
這樣的習慣過了十幾年,居然還在。
“就算是吵架也挺有意思的。”他的手機被幸村拿走去看小故事了,他自己也不想做點其他的,就随意地說話,“看你的粉絲說我‘一個不檢點的小明星就愛炒作’,我的粉絲說你‘那麽清高的話就別來參加這種綜藝節目啊玩不起就別玩’。噗哩,都挺可愛的。”
幸村一心二用,居然也把仁王的話聽進去了:“這樣的吵架不算出格吧。”
“都會吵的。其他嘉賓也吵啊。”仁王眯了眯眼,“我們的cp粉戰鬥力也不弱呢。”
“粉絲的都還好些。”幸村道,“倒是一些營銷號的推廣文,你還是別看比較好。沒有邏輯又缺乏真實度,讓人笑一笑都做不到,看了也是浪費時間。”
“別這麽說啊,人家靠寫這個賺錢的。”
“所以我不說人啊,說你。”幸村微擡起頭。
“噗哩。”仁王便聳了聳肩,“看這個也算是一種功課?鍛煉心理素質的嘛。”
幸村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把手機丢還給仁王:“你剛才說有粉絲給我們畫畫做視頻?分享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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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榻榻米鋪在一起。
既然是情侶的旅行,自然是不用分開的。
關燈的時間不晚也不早,午夜之前,不利于養生,但對于兩個人來說都不是極限。
他們白天來的箱根,還在街上拍攝了一整個上午,午飯也沒好好吃便上了山,又拍攝到太陽落山。
落日時他們還在山頂,趁着場景聊了聊網球。
實在是景色太适合聊這個了。
進了民宿當然先是采訪。節目組安排的好地方,相關的故事在各自的小黑屋也要草草說一遍。說完也沒有時間去泡溫泉了,明日總是要泡的,畢竟要拍攝。
晚餐匆匆吃完,各自洗了澡,就可以熄燈了。
熄燈前還看了一遍八卦和SNS的推送熱搜。
仁王順便把粉絲群裏的分享給幸村傳了一份。
“你也真是,自己在自己的粉絲群裏潛水?”幸村躺在床上還調侃仁王。
仁王不以為意:“你不知道現在的小姑娘都厲害着呢,不知道一點他們的想法,出了事就不好了。賬號也不是只有我在用,是公用的,團隊都知道。經紀人和助理用的更多一些。”
幸村便沒再說話。
拍攝節目也只有兩次,三四天的光景,他卻知道仁王暗地裏幫了他不少。
是覺得有趣才接下的邀請,真的開始拍攝他也不太習慣娛樂圈的方式。幸村一貫是自傲的,這種驕傲讓他和其他人拉開距離,不高傲在表面,卻明顯。可和攝制組的磨合卻比他想的要順利。
仁王的脾氣真的溫和不少。
或者說,比起中學時外露的任性,現在的仁王把握分寸的本事更是爐火純青了。
攝像機前面表現的肆意和任性,與攝像機背後舉手投足的體貼,勾畫出公衆面前作為演員的仁王雅治。
和他記憶裏的仁王雅治有微妙的不同。
其實仁王經歷過什麽他是知道的。之前無法感同身受,現下處在同樣的環境下,便不一樣了。
他一向是相信仁王的,覺得仁王骨子裏的固執和驕傲不比他自己要少。
事實也是如此。
現在再見到這樣蛻變過的仁王,本質是不變的,圓融的地方卻不讓人覺得虛僞反而只覺得可愛。
原本心血來潮覺得有趣接下的工作邀請,說不定真的有收獲?
他這麽想着,側過身。
距離很近,擡起手就直接搭在仁王的被子上。從距離來看大概是被子。
那邊還沒睡着的人聲音裏沾了一點倦意:“噗哩,自重啊部長。”
“怎麽,害羞嗎?”
“……被子這麽厚,有什麽好害羞的。我怕你着涼。原本身體就不算好。”
“說的我多脆弱。”
“你不脆弱。”仁王很輕地笑了笑,“但是再強悍的人冬天裏吹夜風也會感冒。手收回去,別按在被子上面了。”
幸村故作誇張地嘆了口氣:“都不讓我表現一下。”
“……你想表現什麽?”
“幫你按被腳?”
“位置不對。”
“那算了。”幸村收回手,“早點睡吧,低血糖的人不要熬夜。明天要進溫泉拍攝,你暈倒在裏面就不好了。”
“呵呵。”
仁王腹诽:妨礙我睡着的人到底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