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墨玉一挑眉毛,正要說話,崔承元又搶着開口朝石芬道:“退下罷!”
石芬一擡眼,對正了墨玉寒霜一樣的冷臉,只好忍氣吞聲,收拾了食盒退下去了。
墨玉看着石芬的背影,心下一陣冷笑:嗬,進宮來幫我的!
崔承元卻是喊了常公公進去,吩咐道:“泡茶!”
常公公趕緊泡了茶,端一杯給崔承元,又遞一杯給墨玉,看看他們沒有什麽要吩咐的,又怕自己待着礙眼,忙又自覺退下了。
崔承元喝完茶,拿出棋盤,朝墨玉道:“玉姐兒,批奏折累了罷?過來,咱們下一盤棋!”
墨玉擲下筆,坐到崔承元對面,執了棋子道:“讓你先走!”
崔承元笑吟吟道:“可不要後悔!”
“我幾時後悔過?”墨玉對自己棋藝還是有自信的,哼哼,待會不殺你一個片甲不留不算完。
兩人下起棋,漸漸的,墨玉落子越來越慢,到了最後,她手執一子遲遲不落下,一時擡眼看向崔承元道:“原來皇上從前不光隐藏了自己實力,還隐藏了棋力哪!”
崔承元手肘托在案幾上,手掌托着下巴,樣子慵懶,微笑道:“你知道朕的厲害了麽?”若知道了,就乖乖服從,別再耍什麽心眼。
墨玉把棋子擲下,站起來道:“不用下了,我認輸就是。”
“這麽輸不得?”崔承元道:“至少也要三局兩勝嘛!”
墨玉聽着這話,複又坐下,再次執子,和崔承元對決起來。
三局三輸,墨玉瞪眼看着崔承元道:“皇上第三局才是實力罷?”
崔承元負手站起來,背對着墨玉,語調認真起來,說道:“朕從懂事以來,便處處小心,饒是這樣,還是沒保住妹妹,後來登位,差點保不住性命,也差點保不住皇位,朕就是對着母後,也有所保留。可朕對你,卻願意沒有保留,你懂朕的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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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表白?墨玉看着崔承元的背影,心下又閃過東方的背影,心情頗複雜,半晌不答崔承元的話。
崔承元也不以為忤,轉過頭,視線落在墨玉臉上,有些貪戀地看着她,似乎從前沒有好好看過。
墨玉觸到崔承元灼熱的眼神,不由自主移開視線,只臉上開始火辣辣起來。
從前,那些服侍她的美貌郎君,眼神多是溫順依戀的,也有一些含情脈脈,卻沒有一個這樣灼熱過,就是東方也沒有。
墨玉假裝去倒茶,轉過頭避開崔承元的視線,心下道:要命,我心跳怎麽這麽快?
東方看着自己的眼神溫暖親切,卻從沒有這樣灼熱過。
墨玉感覺自己有些心亂,便借故出了殿,往景福宮去找江嬷嬷。
江嬷嬷聽得說石芬提了點心去養心殿,便道:“我卻是照墨侍中吩咐,看管着石姑娘的,可皇上讓常公公來打過招呼,說石姑娘是墨侍中表姐,也別拘得太過。”說着有些無奈。
墨玉嘆息道:“皇上這是怕宮中太清靜麽?”
江嬷嬷斟酌一下言詞道:“墨侍中,皇上這是在乎你。”
墨玉一怔,低聲道:“這樣麽?”
江嬷嬷便提起墨玉初進宮種種,笑道:“皇上那時身體不好,半夜睡不着時,擔心墨侍中會餓着,還親自溫奶喂墨侍中。就是上學時,皇上怕墨侍中手冷,還幫墨侍中握着,皇上對墨侍中可跟別人不同。只墨侍中那時還小,或者不記得了?”
墨玉沉默,不可否認,自從她兩歲多進宮後,崔承元一直在照顧她,只那時她的心思全在東方身上,沒顧上崔承元。
那一頭,崔承元摸着棋子,想着墨玉适才落荒而逃的表情,心頭極是愉快,喊進常公公問道:“朕長得好看嗎?”
常公公只一愕然,馬上就反應過來了,大力點頭道:“皇上最好看了,咱家如果是女人,一定會愛慕皇上的。”
“滾,誰要你愛慕了?”崔承元喝斥常公公一聲,眼見常公公真要滾出門,又喊住了,摸着下巴道:“是朕好看還是東方好看?”
常公公眼睛也不眨,一口就道:“皇上比東方好看,東方長得太陰柔,不夠皇上英武。”
崔承元滿意了,揮揮手道:“滾下去!”
常公公一退下,卻另有一個密探進殿,跪下禀道:“皇上,屬下查得東方這幾日行蹤異常,他出府不走正門,卻走後門,與之來往的人,行蹤也神秘。”
崔承元曬然一笑道:“果然,他一出宮就和永安王的人聯系上了。”說着吩咐密探道:“不要打草驚蛇,只須暗暗觀察,有什麽情況随時來報。”
“是。”密探應了一聲,慢慢退了出去。
這當下,東方卻在宅第中見一位黑衣人。
黑衣人道:“王爺這些年是委屈了公子,希望公子不要怪責王爺才是。”
東方搖了搖頭道:“子不言父之過。”
黑衣人聽着東方口吻似乎還是怪責永安王,便嘆口氣道:“王爺令人送公子到京城中,實在情非得已。若不送,就怕公子喪生在新王妃手中。”
東方吃一驚,擡眼道:“那新王妃,不是父王心愛的人?”
黑衣人道:“新王妃,是王太後的人,身懷武術,王爺不敢輕舉妄動。若公子這邊能成事,王爺自然會除掉新王妃。”
“哪弟弟呢?”東方不禁問一句。
“此事,會瞞着小公子的。”黑衣人看定東方道:“你的母妃,當年不是病亡,是新王妃所害。”
雖然事隔多年,乍然聽得這個消息,東方還是跌坐在椅子上,失神道:“最毒婦人心。”這話,也不知道是罵王太後,還是罵新王妃。
黑衣人又道:“陵王,也不是王爺派人殺的,而是王太後派身邊的田嬷嬷殺的。殺完卻嫁禍于王爺。這麽一陣子,我們已派人去把真相告訴了崔栖梧。想來崔栖梧以後的仇人,就是王太後了。”
東方道:“想舉事何其難。先前陵王和王家對恃,朝政朝令夕改,皇上病弱,父王都不敢妄動,如今陵王去世,皇上突然鐵腕手段,又奪了紀飛的兵權,授命自己心腹領着兵,現我們再舉事,只會成為刀下之鬼。”
黑衣人道:“王爺的意思,卻是棘手之事,須得智取。”
“如何智取法?”東方挑眉。
黑衣人道:“陵王先前在皇上飲食中下毒,致皇上多年未有子嗣,如今若那股毒不能根治,解毒的藥突然成了催命的藥……”
“你讓我在解藥中下毒?莫忘了,我現下已出宮,進宮機會不多。就是能進宮,也近不得煎藥的爐子。”東方沉吟道。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總有人能近得煎藥的爐子,比如墨玉。”
東方皺眉道:“玉姐兒顧忌着墨家全族性命,未必肯這樣做。”
“公子和墨玉何等情份?你讓她做,她必然肯的。”黑衣人對墨玉和東方的事了如指掌,笑道:“一待崔承元喪命,崔栖梧遠在封地,王敏光又是外性人,王太後為了自己的地位,不立你為太子,還要立誰為太子呢?公子登了位,自可以報殺母之仇,奪妻之恨。到時想娶了墨玉,自有法子。”
東方被說得心動,低頭道:“容我再想想。”
黑衣人從懷中掏出一包藥塞在東方手中道:“藥在這兒了,公子看着辦。”說着要告辭。
東方喊住了他,問道:“這藥如何下?”
黑衣人眼內閃過滿意之色,答道:“每次挑一指甲蓋下在解藥中,無色無味,連銀針也測不出來,待這包藥用完,皇上也就毒發了。”
東方托着那包藥,想着崔承元毒發身亡的情景,喃喃道:“皇上待我,其實不薄。”
黑衣人聽見了他的自語,接口道:“不薄的話,就不該奪了墨玉為皇後,該成全你和墨玉。”
東方回過神來,想起自己那天聽見崔承元策封墨玉為皇後時,胸口的疼痛,便幽然一嘆道:“是,我若不為自己打算,有誰會為我打算呢?”
送走黑衣人,東方在書房中踱步,還得想法見見墨玉,方能遞上這包藥。只是,萬一……
東方想來想去,卻是想不出別的下藥人選,更是想不到別的法子,只能安慰自己說,墨玉不會失手的。
墨玉從小起,便聰慧異常,小小娃兒甚至能照拂自己這個稍大的娃兒,處于陵王虎視眈眈下,在宮中一路熬了過來。如今崔承元寵愛墨玉,墨玉行動自由,若想下毒,絕對神不知鬼不覺。且內侍和王太後也不會懷疑墨玉。墨玉一個策封了皇後的人,何必下毒?
東方捂着心口,感覺一顆心已扭曲了一下,一時嘆氣自語道:“皇上,別怪我,我也想江山美人兼得的。”
又踱步良久,東方決定去一趟墨家,他小時候在墨家住過,當時吳氏安人是把他當孫兒看待的。只要他坦露心跡,說想在成親前再見見墨玉,吳氏安人必會成全他。而只要吳氏安人一病,墨玉自然要出宮探望的。
隔天,在宮中的墨玉,果然收到吳氏安人又生病的消息,一時跟崔承元說了一聲,便要帶着石芬一道出宮。
石芬偏不肯走,壓着聲音道:“玉姐兒,你只管出去,我幫你看着皇上,不讓別的女人挨近了。”
墨玉心急出宮,懶得跟石芬糾纏,忙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