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也配?
葉檀萬萬想不到,她離家出走四年後回來,聽到的是她已經死去的消息。
她當年出走的原因葉家人不是不知道,三五月一封家書,四年間從未斷過聯系,怎麽會讓人覺得她死了?
未七緩緩解釋道:“姑娘,若不是您前些日單給未七托了口信,奴婢也不知您還活着……您不知,這四年,這葉家變了。”
葉檀聽着未七說話,一張俏臉逐漸黑沉下來。
“您當年走的原因,大家也是知道,在您走後葉家還派了許多人去四處尋您,後來因為主家的緣故,老爺又覺得您的功夫應當足以自保,便沒有刻意加大搜尋力度,生怕被主家的人聽到了風聲,一開始您還會寄信來,老爺夫人知道您沒事也就安心了。”
“可是後來,您一直不寄信,老爺派人去了您最後寄信來的地方,還親自去了,結果聽到的是您遭人暗算的消息,還在懸崖邊兒上找到了您的玉佩,本來也是不相信,可是遍尋不到您的屍體……”
未七眉目深邃似乎回想起當年的事情,聲音逐漸哽咽:“再後來……老爺夫人似乎也逐漸相信了您故去的消息,老爺意志消沉,夫人一病不起,老爺時常自責當年不應該放心你一人出去,時常飲酒,聽不得您的名字,大老爺索性就禁止咱們再提起您,而這些奴仆,也是那之後換的。”
葉檀忽然道:“我三月一封,怎可能寄不到家裏?”
她眉頭蹙起,重複踱着步:“就算山高路遠,信件丢失的事情也常有,可不該四年都寄不到。”她頓了頓,忽然道:“葉沉又是怎麽回事?”
未七道:“從前家中最優秀的便是您和兩位公子,葉沉葉靈姑娘本也不俗,可是自從知道您故去的消息後,這葉沉姑娘仿佛一夕間能言善道起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嘴甜的很,為人又是個長袖善舞的,再後來,一提起葉家小姐,人人便也只記得葉沉了。”
未七嘆了口氣,語氣中對葉沉十分不滿。
從前姑蘇誰人不知葉家長姑娘葉檀?貌美清絕明眸善目,端地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當真是恣意極了。
葉檀心下愈沉,當即決定先去母親周氏的院子看看。周氏一病不起,她心裏愈發焦急,腳下的步子也急促起來。
——蓉華院內。
“夫人,藥都涼了,快喝吧。”一個奴婢跪坐在床側哀求着,月白色的帷帳松松垮垮挂在金鈎上,周氏躺在床上,望着帷帳,形容枯槁,整個人形銷骨立毫無顏色。
“心病……喝藥又能如何?”周面頰深陷,她擺了擺手,身側跪着服侍的奴婢目中含淚,甚是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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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葉檀走後,她就一病不起,葉府發生了許多事,她如今已是心灰意冷,這藥喝與不喝,又有何分別?
柳兒捏着藥碗有些為難,正想說些什麽,只聽得傳來一陣尖銳嬌俏的聲音,随之整個人臉色一僵。
“柳兒,二夫人不願意喝就別喝,何必強求呢不是?”
門簾撩起,只見一個婀娜多姿的女人扭着腰走了進來,比起周氏的形銷骨立,女人略有豐腴,膚色白皙,顯然過得極好。
柳兒瑟縮道:“趙姨娘……”
趙姨娘捏着團扇,居高臨下地看着周氏,眼底輕蔑之色毫不掩飾,笑盈盈道:“既然夫人不願意吃藥,我來喂就是。”
柳兒捏着藥碗不敢動作,趙姨娘雙眼微眯,另一個侍女一把奪走藥碗,順勢踹開了柳兒,柳兒瑟縮着不敢言語。
趙姨娘一個眼神過去,侍女心領神會,單手拎起周氏的衣領,周氏痛苦**幾聲,趙姨娘笑盈盈地捏着勺子往周氏嘴裏喂去,周氏恨恨地看着趙姨娘,咬緊牙關,趙姨娘的笑容逐漸消失,她咬了咬牙道:“給我喝!”
她一手捏着勺,另一只手捏着周氏的臉頰,手上用力将勺子往周氏的嘴裏塞去,瓷勺磕碰着周氏的牙關,深褐色藥汁順着唇角流下。
趙姨娘心生不耐,幹脆扔了勺子,端着碗往周氏嘴裏倒,眼神陰狠:“周蓉,就算你的母家是金陵貴族又如何,遠在姑蘇沒人管得了你,老爺也不管你,如今你的命在我手裏,我讓你喝你就得喝,給我全部喝下去!”
周氏拍打着床案不斷掙紮着,就算趙姨娘這般待她,周氏看向她的時候,眼裏總是有那麽一絲不屑。
她讨厭周氏,讨厭極了。
藥汁被強行灌下了大半,趙姨娘朱紅色的衣襟被浸透,一股難聞的藥味萦繞在床側。周氏躺在床側喘息,趙姨娘見她這般樣子便心生快意。
她也不在意浸濕了的衣裳,款款起身,怪笑道:“夫人,以後可要好好喝藥,妾身告退。”
她剛打開門,只見眼前矗立着一道人影。
人影背光而立,她看不清面容,只辨得她一身紅衣。
趙姨娘蹙眉:“你是誰?”
葉檀冷冷地看着她,趙姨娘眯了眯眼,直覺是個不好惹的角色,她輕斥道:“你怎麽進我的院子?”
“你的院子?”葉檀嗤笑了聲,她冷冷地盯着面前的女人,一字一句道:“你是什麽東西,也配當蓉華院的主兒?”
趙姨娘抿了抿唇,看着葉檀冰冷至此的樣子有些害怕,下意識後退了幾步,葉檀走了進來,未七跟在一側解釋道:“這是二爺的妾,趙氏。”
趙姨娘的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起來,雖然未七說的是事實,可是她最厭煩別人說她是妾。
這周氏一看就大限将至,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從妾轉正,是堂堂正正名正言順的葉家二夫人。
葉檀上下打量着趙氏,蹙眉道:“他這幾年眼光怕是壞了,什麽樣的人都能納妾室?”
未七跟在身後,神色中有些不屑:“姨娘本只是一個婢女,趁着老爺宿醉,這才爬上咱們老爺的床。”
葉檀回來,未七仿佛有了靠山,連帶着言辭都犀利些。
趙姨娘最忌諱別人談論她這件事兒,不悅道:“一個婢女也有資格對我評頭論足?我再怎麽也是妾,是二爺的人,哪有你說話的份兒?”她的目光又定在葉檀身上:“你又是誰?”
葉檀自顧上前坐了下來,正色道“我是葉檀。”
“葉檀……?”
“葉檀?!”
趙姨娘的雙眸逐漸縮小。
葉檀怎可能還活着?
躺在床上的周氏死死地盯着葉檀,蒼白幹澀的雙唇微微顫抖,她睜大了眼睛只覺得不可置信。
“适才我在外面聽見你說話,姨娘來這兒是做什麽呢?”
葉檀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趙姨娘,趙姨娘心裏有些發虛,轉念一想,不過便是個丫頭罷了,死沒死又能怎樣?
總歸老爺也會護着他。
她稍微收斂起氣勢,溫聲道:“夫人病重,妾身自然是要對夫人多加照顧。”
葉檀笑了,站起身拿出帕子輕輕擦拭去周氏唇角的藥汁,舉起帕子丢向趙姨娘猛地提高音量:“這便是姨娘的照顧?”
趙姨娘被葉檀吓了一跳,聲音微顫:“夫人不願意喝藥這才使得藥汁流下,妾身也不願意的。”
“再說了,葉姑娘,您聲音這般大,夫人身子不好,若是吓着夫人了該如何是好?”
葉檀看着趙姨娘這般做作的樣子就心生不耐,瑟縮已久的柳兒突然生起勇氣道:“三小姐……趙姨娘……趙姨娘平日裏一直苛待咱們夫人,老爺那兒時常宿醉不醒,便是醒了也是和姨娘待在一塊兒,夫人受到欺淩老爺也不大管……”
“閉嘴!”趙姨娘猛地呵斥,侍女當即上前踹了柳兒一腳,柳兒嘤咛一聲摔倒在地,縮成一團不敢言語。
趙姨娘直覺葉檀不是個好惹的,眼下要先穩住她才是。
“葉姑娘,莫要聽信……”
不待趙姨娘說完話,一個幹脆利落的巴掌落在了她的臉上。
趙姨娘當場懵了,反應了一瞬尖叫起來,捂着臉罵道:“你你你敢打我?”
葉檀沉着臉:“怎麽,打你怎麽了?”
趙姨娘一臉不可置信,被打的臉頰逐漸發紅,她尖聲怒罵:“老爺都沒打我!你憑什麽?!”
葉檀逼近趙姨娘,一字一句道:“憑我是父親的女兒。”
“憑我是父親正室所生。”
她站定在趙姨娘的面前,居高臨下,語氣冷漠:“憑我是葉檀。”
她一把抓住趙姨娘的手腕冷道:“誰給你的勇氣讓你欺淩我母親?你算什麽東西?”
葉檀忍不住嗤笑:“你也配?”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