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步搖
葉沉從小就跟在葉檀身後,葉檀也樂意看顧這個嬌嬌小小的妹妹。
在她不在的這些年,葉沉能有今日,都在葉檀意料之內,畢竟她的能力并不弱,發生了那麽多事情,葉檀唯獨對長女之事頗為介懷。
葉檀知道,葉沉一直想要一個長女的身份。
她其實并不明白,葉老夫人老太爺健在,葉家三房仍住在一塊兒,雖大權交給了葉大當家,但是另兩兄弟也是幫襯着,看似分家,其實并沒有。
因此,葉家也并沒有嚴重的嫡庶之分,若真要分的明明白白,葉家的嫡女也應當是大老爺所生的女兒,葉檀頂多算個長女,又不是嫡女。
若不是葉家奴才現在默認葉沉是長女,葉檀根本不會生氣,也更不會想到葉沉的心思已經這麽深了。
借着自己死去的流言再編造一個流言,姑蘇人流變動大,讓不清楚情況的人家只知葉沉而不知葉檀,讓清楚情況的人家默認葉檀死去。
若是葉檀不回來,再過些年,怕是沒有人記得葉檀。
未七見她眉頭深鎖,不敢出聲打擾,只是替她拿了件薄披風,繩子彎彎繞繞,最終打了個極漂亮的結。
葉檀的目光落在未七的手上,在葉檀的記憶中,未七不說膚白勝雪,可也算是白淨,如今這雙手看上去卻有些泛黃,像是被日頭曬的。
她抓住未七的手沉聲問:“這是怎麽了?”
未七下意識抽回了手,支支吾吾道:“沒什麽,就是曬到了。”
葉檀記得她從前給過她許多抹身體的脂膏,服侍她這麽些年都沒變黃,更別說遍布着傷疤,怎麽這四年就?
“說實話。”
未七抿了抿唇,最終道:“小姐走後,夫人老爺還時常來無心閣坐坐,回憶從前小姐在時,可後來夫人郁結于心一病不起,老爺過來想起小姐又會傷心,漸漸地便不再來了,再後來,無心閣侍奉打掃的下人也少了。”
葉檀皺眉:“無心閣都是你一個人在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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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七苦笑:“旁人都被撤走了,四姑娘還時常讓奴婢過去幫忙,累時便顧不得擦脂膏了。”
葉檀看着未七明顯比從前更加滄桑的臉頰,心下止不住的疼。
往日她葉檀恣意潇灑,葉家掌珠,無心閣不說門庭若市,可也不比如今蕭條。
葉檀心想,這從前的一切,遲早得拿回來
慕蓉院內。
“夫君,您得給妾身做主!”
趙姨娘拿着個被冰塊裝滿的小袋子覆在臉上,一雙眼睛霧蒙蒙的蘊着水汽。
葉檀并沒有用多大力氣,這紅腫很快便消退,只是她這口氣着實咽不下去。
這幾年,她在葉家不說過得有多順心順意,可關起門來,在葉家二房,沒人能這樣對她,便是葉斬也不輕易動手,周氏那個病秧子更是不能,這葉檀一上就來了個下馬威,這叫她怎麽接受!
葉斬難得沒有喝酒,他看着身前這個嬌滴滴的女子,嘆了口氣将人攬入懷中,溫聲勸道:“檀兒平日活潑開朗,可脾氣卻極其不好,我本以為她命喪外頭,可如今好端端地回來了,你就多擔待些,畢竟是我的女兒。”
趙姨娘卻是不依:“夫君,難道葉檀是您的孩子,咱們的恪兒就不是?恪兒還是您第一個兒子呢,何況肚子裏還有一個您的孩子,您想想,葉檀今日這般打我,打的奴家手都斷了,若來日她又看我不悅,這孩子,還能不能保住……”說着,趙姨娘逐漸哽咽。
葉斬看了看趙姨娘的肚子,無聲嘆了口氣:“罷了,檀兒不喜你也是情理之中,你便容忍着些,過幾日便有貴客上門,你切記忍氣吞聲別鬧出事,否則驚擾貴客你我都擔待不起。”
趙姨娘沒說話,只是依偎在他的懷裏。
葉斬并沒有給她出頭的意思,分明是葉檀欺負她,葉斬反倒叫她忍,這要如何去忍?
她暗暗下了心思。
……
葉檀直到日上三竿才幽幽醒轉,未七早已備好了今日的衣裙。
無心閣內的衣服都是葉檀四年前的,先不論款式舊了,便是尺寸都早已不大合身,未七從她随身的包裹裏整理出兩套。
葉檀瞧着這有些發舊的緋色羅裙,當即決定出去采買。
她領着未七出去,葉府位置離禦街極近,因而當葉檀從葉府裏出來時迎來不少人的側目。
葉檀也并不在意旁人的議論和眼光,衆人偷偷瞧着猜測着她的身份。
未七悄聲道:“小姐,他們都不認得你。”
“無妨。”葉檀懶得去和旁人解釋自己姓甚名誰,過段日子旁人就會知道她是誰了。
她領着未七往城北去,路過一處糖人攤子,興致一來,買了一只兔子模樣的糖人兒拿在手裏。只見前方忽然一陣嘈雜,人流往兩側散開,街道被散出一條寬松的街道來。兩邊的道路頓時擁擠起來。
未七連忙護住葉檀:“小姐當心。”
葉檀擡眉看去,只見四匹高頭大馬拖着一輛通體金黃的馬車,車簾将裏頭的人遮了個嚴嚴實實,恰有一陣風吹來,撩開車簾,葉檀依稀瞧見一個青年,青年玄衣金冠,衣上似繡着麒麟紋,面上罩着張暗金色的面具,看不清面容。
葉檀正發愣,忽然被前人撞了一下,整個人回過神來,正想指責,對方卻先拱起手來,聲音溫文爾雅:“姑娘。”
“是你?”
面前站着一個如玉青年,青年生的極好,墨發玉冠,月華色大袖顯得人颀長的很,一雙狐貍眼又透着些許妖氣。
葉檀見過他。
頭一日回姑蘇時便被他撞了,今日又被他撞了。
葉檀這個性子,當即就不高興了:“你撞了我兩次,還笑?”
宋書略笑盈盈道:“姑娘,宋某出來兩次,兩次都見到姑娘,正所謂萍水相逢,不若交個朋友?在下宋書略。”
葉檀古怪地瞧着宋書略,只覺得他的話熟悉的很。
從前在江湖游歷時,也常有莫名其妙的男子找莫名其妙的借口,說是交朋友,這目的葉檀還能不清楚?
她嘴角一抽:“不交朋友,告辭。”說着就直接繞過宋書略往前走去。
“哎姑娘,和我交朋友你吃不了虧受不了當,交個朋友啊。”
宋書略哪能讓她走,當即追了上去擋在她身前,街上人本就多,宋書略忽然這般動作,連帶着撞到不少人,引得不少人怨聲道氣。
玄衣青年聽見外頭吵鬧聲,溫聲道:“外面怎麽回事?”
站在馬車外的侍衛扭頭看了眼道:“不過是人撞到罷了,殿下不必停留,咱們直接去葉府就是。”
青年撩開車簾往聲源看去,目光定在那一身緋色羅裙。
葉檀對宋書略的不依不饒很是煩悶,若不是此處百姓衆多,她早就施展輕功跑了。
正當葉檀十分不耐的時候,馬車緩緩停在了葉檀身側,葉檀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只見一只修長如竹的手撩開窗簾,葉檀看見一張暗金色的面具,對上面具中那雙琥珀色的瞳孔,整個人愣怔一瞬,仿佛整個人都被這雙眼睛吸入無底深淵。
青年不語,伸手拿走葉檀手中的糖人兒,還未等葉檀反應過來,那只手縮了回去。
“?”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還不待葉檀腹诽完,那只手又探了出來,手裏捏着一支桃花樣式的步搖,穩穩當當地插在了葉檀的發髻。
葉檀整個人懵了。
還沒等她說一句話,馬車漸行漸遠,衆人驚羨地瞧着葉檀,居然用一只糖人兒就換了這麽個寶貝。
宋書略回過神來:“姑娘,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諱。”
“……”
葉檀覺得這個宋書略和葉言一樣惹人煩。
适才馬車旁邊的侍衛忽然走了過來,葉檀還以為是來讨回步搖的,熟料那侍衛看都沒看她一眼,反而是對着宋書略嚴肅道:“這位公子,您适才在人群中橫沖直撞,惹得民生怨言,煩請您跟我走一趟。”
宋書略也懵了,哭喪着臉道:“我哪有啊。”他一把抓住葉檀的手臂,癟嘴道:“姑娘,你可得我作證,我真的……”
葉檀一臉堅定:“對,就是他剛剛橫沖直撞,也不怕沖撞了車裏的貴人,快帶走。”
“……”
“?”
兩個侍衛一人抓着宋書略一邊手拖着宋書略走。
葉檀猶豫片刻,叫住了适才那個侍衛,又指了指頭上的步搖,問道:“這位……侍衛大哥,這個步搖,您家主子什麽意思?”
侍衛看了他一眼,神色冷漠:“我也不清楚,你去問我家主子。”
“……”
好冷漠。
葉檀看着漸行漸遠的馬車,讓她自個兒去問?
問個錘子!
作者有話要說:
你孤單嗎?你寂寞嗎?
一個人的夜裏會不會覺得些許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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