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當天太晚了,方唯第二天給譚西原打了個信息,沒說別的,就問他要不要出來吃飯。

譚西原那邊好像有事,婉拒了。第二天去公司方唯才覺出一起緊張,他去的早,看見譚西原在茶水間沖咖啡。

“譚哥早。”

譚西原直起身體,笑道:“早。”

這情形倒是和以往別無二致。方唯盯着他沖咖啡的手,半天沒講話。譚西原沖好了咖啡也沒出去,兩人站在狹小的茶水間裏默默無言。

良久後,譚西原清了清嗓子,說:“我會保密。”

“啊,謝謝。”方唯得到了答案也放下心來。

“不過還是要注意點。”譚西原提醒道,“被傳開了對你們都不好。”

“嗯,我知道。”方唯點頭,又覺氣氛太嚴肅,笑道,“講起來譚哥你還是我第一個出櫃對象。”

“能猜到,謝衡也不知道吧?”

“不知道。”方唯搖頭,又納悶,“怎麽提起謝衡了?”

譚西原自覺失言,掩飾了下,說:“你們不是朋友嗎,他好像對男人……”

譚西原話沒講完,方唯能聽明白,說:“嗯,他男女都行。最近對你好像……”

譚西原按住他的肩膀,打斷他:“出去工作吧。”

方唯笑了下,沒再說什麽,跟人進了辦公室。他倒沒發現,剛才譚西原說的是“謝衡也不知道吧”,一副了然的口吻。

譚西原能如此了然,還是謝衡自己湊上門來說的。謝衡自打知道了譚西原的真實身份,又弄到了號碼後,可謂是狗皮膏藥般窮追不舍。可他倆不熟,話題也不多,能聊的只有方唯。

謝衡八卦的問過:“方方講他喜歡你們公司一個女人,挺冷豔那種,你知道是誰嗎?”

譚西原當時還未撞見方唯和男友親吻的畫面,在腦中過濾了一遍公司的未婚女性,沒找到合适的。不過就算找到了他也不打算搭理謝衡,直接把人拉進了黑名單。

但謝衡可不好打發。縱使譚西原每天跟他玩兒狡兔三窟,沒讓人在公司附近逮到,也漏算了一招。

謝衡跑他家樓下來了。

周日下午,吃完午飯,譚西原打算在家做個資料,手機卻不停震動起來,都是謝衡打來的電話。

因為謝衡時常拿陌生號碼騷擾他,所以譚西原把人放出了黑名單。電話偶爾接,短信基本不回,不過謝衡毅力和臉皮厚度都不錯,照樣堅持着追人。

“幹什麽?”譚西原接了起來。

謝衡嘻嘻笑着說:“我在你家樓下呢。”

譚西原臉色一變,從陽臺往下一看,果然有個傻逼站在樓下。

謝衡眼尖,瞧見他便仰着頭揮手:“我看見你了,下來啊,騎馬去不去?我新搞了個馬場,帶你去玩玩兒。”

譚西原關上窗戶,走回屋內:“沒時間,就不奉陪了。”

“去呗。”謝衡堅持不懈。

譚西原直接挂了電話,任憑他再打也不接。

沒過會兒卻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暴雨。雨來的迅疾,主卧裏有個粗啞的中年男人聲音:“西原,下雨了,衣服收沒收?”

“我去收,莊叔。”譚西原聽見拖鞋擦地的聲音,連忙道,“你躺着吧。”

那邊又沒了聲響。譚西原起身去陽臺收衣服,卻瞥見樓底下有個傻逼在淋雨。

譚西原沒轍,收完衣服回到房間,手機叮鈴作響不停歇。他接起來了,果然還是謝衡那厮:“這雨太大了,騎馬是不行了,要不出來喝杯酒?”

“你找別人行嗎?”譚西原好聲好氣勸他。

謝衡笑了下,輕描淡寫道:“不行。”又補了句,“你快說去不去喝酒?我這手機要被雨淋壞了,感覺都快聽不清你說話聲了。”

有車他不進,有躲避的地方他不去。謝衡偏在樓下淋着雨等回音。

“不去。”譚西原沒什麽情緒的拒絕道。

謝衡預料到了這個回答,死乞白賴的說:“那我等到你去為止。”

譚西原服了這個神經病,他真不明白自己有什麽招人的地方,被這神經病看上了眼,。正要回話,結果那邊沒聲兒了。估計是手機進水,壞了。

譚西原打開電腦做資料,做了十幾分鐘,實在靜不下心。他閉着眼睛想了幾分鐘,最終開門下樓,單元樓下面那個淋雨的傻逼還在雨中矗立着。

謝衡看見他立刻露出得逞的笑容,熱情地打起招呼,稱呼怪異:“Hi~譚老師。”

這個稱呼讓譚西原一愣,謝衡自顧自接下去:“我想起來了,譚老師。”

譚西原驀地笑了,露出牙齒,笑得情不自禁,邊笑邊擺手:“不要這麽叫,挺羞恥的。”

謝衡如今人高馬大,和幾年前的少年模樣相差甚遠,老師一詞由他口中喊出讓譚西原瘆得慌。

謝衡也跟着笑。雨簌簌撲進身上他才想起來,這個情境有些眼熟。他四處察看,又覺這個小區也有點熟悉。

謝衡驀然想起自己初三時家裏找了個大學生家教,戴着黑框眼鏡,人很瘦,穿格子襯衫。一看就是學霸乖乖仔。

謝衡可不老實,幾乎沒聽過這個家教的輔導。每個周末他都換上球衣去打球,在門口碰到家教,陰陽怪氣喊聲“譚老師~”,然後一溜煙跑了。

家裏沒大人,只有保姆和司機。譚西原進了謝衡房間,掏出小孩子的作業,模仿字跡把人作業做了,然後回校。

這段師生關系持續了兩個月。那天謝衡從表哥那弄到輛車,十五歲的男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等譚西原幫他做完作業要回校時拉住了人,說:“我開車送你。”

他那會兒還沒譚西原高,譚西原可不信任他,拒絕:“我坐公交車。”

“走呗。”謝衡扣住他的手腕把人往副駕駛推,“讓我孝敬下譚老師。”

譚西原紋絲不動:“你才多大?第一次摸方向盤吧?”

謝衡眉尖一挑:“你上車我給你多發一個月工資。”

譚西原最終上了車,犯不着跟錢過不去嘛。

謝衡不是第一次摸方向盤,但卻是第一次正兒八經的上路,開得不穩當,怪吓人的。譚西原才拿到駕照,只有理論經驗,在一旁指導。謝衡不耐煩,小孩子臉一皺,要他閉嘴。

半道下了雨,謝衡找雨刷找了半天,譚西原好笑,驚覺自己竟敢坐這麽個小屁孩的車。

謝衡瞥見他嘴角嘲諷的笑容,心裏不樂意,一腳油門竄出去,開得超了速。譚西原暗罵一聲傻逼。

到了譚西原家樓下,謝衡卻沒把人送到位,害得譚西原下車後還走了一段路。他沒帶傘,頂着書包在頭上。謝衡坐在車裏笑得輕蔑,輕快地喊了聲:“譚老師再見~”

譚西原用淋了一身雨的代價換取了一個月的工資。不過沒幾天這份兼職就泡湯了,因為謝衡讓家裏人換了個家教。

謝衡倒是沒想到,當年灰撲撲不起眼的譚老師現在長得這麽俊俏、合他心意。這回換他用淋了一身雨的代價換取了登門入室的資格。

譚西原招呼他進門,拿了雙涼拖:“聲音輕點。”

“家裏有人?”謝衡換鞋的動作一頓。

譚西原點了下頭,指着一間房:“那是浴室,你先進去。”

謝衡把地板弄得濕淋淋,施施然走向了浴室。譚西原拿了件衣服準備送給他,輕扣門的剎那,裏頭伸出只水淋淋的手臂,猝不及防間把他拉了進去。

譚西原眉頭一皺:“做什麽?”

謝衡上身脫得光溜溜,把人困在胳膊與牆壁之間:“你覺得我要做什麽?你放我進來就是引狼入室。”

譚西原鎮定自若,放松身體靠着牆壁,嘴角挂着笑:“你不敢。”

謝衡靠近他,鼻尖相抵,重複道:“我不敢?”

氣息萦繞在四周,狹小的浴室被暧昧填滿。譚西原不講話,眼睛裏也毫無慌亂。

謝衡低低地笑了,收起手臂,嘆了聲,難得妥協:“好吧。”

他可不想才進門兩分鐘就被掃地出門,譚西原是有脾氣的,他見識過,有些事不能太急躁。

“講起來,你是不是早就認出我了?”謝衡換完衣服進了譚西原的卧室,手指劃過桌子上的書和文件,“什麽時候認出來的?”

“第一次在酒吧看到你那晚。”

“那麽早?那你怎麽不提醒我?”

譚西原似笑非笑,好似在說為什麽要提醒你。謝衡一時無言。這時房門被推開:“西原,你朋友來玩啊?”

門口站着個中年男人,個子中等,偏瘦,笑容和善,嗓門卻大。

謝衡打招呼道:“叔叔好。”

“叫什麽啊?”男人說,“西原你怎麽不拿點水果招待朋友?”

謝衡擺手:“不用叔叔。”

男人熱情地去客廳拿水果,還倒了杯茶。

譚西原說:“我做個資料,謝衡你要是沒事,就陪莊叔聊聊。”

莊叔率先接話:“行啊,小夥子會下棋嗎?要不下兩盤棋。”

謝衡:“……”

莊叔實在熱情,話還密,拉着謝衡擺了棋盤,謝衡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兩盤棋下來,頭都大了,趕緊溜人。

“叔叔,我朋友找我有事,我先走了。”謝衡推了新的一盤棋,說道。

莊叔挽留:“不多待會兒?”

“不了不了。”謝衡強顏歡笑,又去卧室找譚西原,“我先走了譚老師,下次有空再見。”

譚西原回過頭來,笑得富含深意:“這麽快就走了?”

謝衡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用氣聲道:“你贏了。”

謝衡大敗而歸,離開了譚西原的家。他往樓道外走,迎面沖過來個人,兩人肩膀相撞。對方低聲道了句歉,又急匆匆邁步。謝衡罵了句髒話,撣撣肩膀。

莊越本來正急忙往家走,忽然頓住了腳步,他回過頭去,看見剛剛撞到的那個人正腳步輕快地往外走,而對方身上穿的衣服異常眼熟。

莊越皺眉,他掏出鑰匙打開家門。父親正高聲說話:“還沒下兩盤棋就走了,不過西原啊,你這個朋友棋下得不行。”

“他那種人哪坐得住。”譚西原說,眼角餘光看到有人進門,驚訝道,“你怎麽回來了?”

莊越一吃完午飯就去了學校,高三課程緊,周日下午兩點前就要趕到校準備考試。

“書落家裏了。”莊越進房間拿書。

譚西原點點走沒再說什麽,進了自己房間做資料。

莊叔說:“忘家裏你打個電話啊,我給你送過去,還自己跑回來一趟,多浪費時間。”

莊越低頭沒應聲,拿着書從他旁邊走過,忽然停下來,問了句:“剛剛有人來家裏嗎?”

莊叔一頓,說:“哦,你哥的朋友。”

朋友?莊越在心裏咀嚼這兩個字,臉上的表情愈發冷淡,一言不發的拿着書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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