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三個反派(10)

望着監控錄像,一時間誰也說不出話來。

龔添臉色陰沉, 整個人完全籠在了陰霾之中:“這個人叫什麽?”他只記得這個人是刑警隊長。

“關、關勇。”回話的警員因為太緊張, 還結巴了一下。

“請局長來,我需要他給我一個說法!警局的人都能幹下這種作奸犯科的事, 景市警局已經爛到根子裏去了嗎?”龔添的姿态頓時強硬到了極點。

這裏不少人都曾經和龔添打過交道, 他們知道龔添一旦發起怒來,就不是那樣好平息的。他們也想不明白, 關勇為什麽會幹下這樣的事,在心底埋怨關勇兩句以後,他們就很乖覺地去請局長了。

“關勇人在哪裏?”

其他人對視一眼:“剛才就沒見着他了。”說完, 他們也忍不住心底嘀咕, 明明都是刑警隊長了, 前途大好, 平時看着也挺正派一人, 怎麽突然就做出這樣的事了?

龔添皺了皺眉:“他有什麽異常的地方嗎?”

“異常的地方沒有, 但是那天他在副隊跟前提起了邊先生,他提出了和大家不同的異議……這個、這個算是異常嗎?”

龔添眼皮一跳,立刻走了出去。

“龔廳長?這……?”

沒人能追上龔添的步子, 很快他們就只能眼看着龔添的身影遠去了。

等局長來的時候,等着他的就只有空蕩蕩的辦公室,他納悶地問:“不是說龔廳長在等我嗎?”難道是這氣生大發了?

局長一皺眉:“去找關勇!”

·

“你從哪裏翻出來的?”杭清問關勇。他都沒能翻出來過這本相冊,關勇也是下了不少心思!而且這處別墅實際很大,邊家所囊括的範圍還不僅僅只包括這一棟,關勇竟然這麽快就找出了東西來……

關勇笑了笑, 說:“二樓西邊的屋子。”

哦,那是邊母的房間,杭清很少踏足。

正好這時候,關勇帶來的警員從樓上下來了:“搜過閣樓了,什麽也沒發現。”

當然沒發現。

閣樓裏放了不少邊母曾經的藏品,被宋懲之和靳刖發現了之後,杭清就處理掉了那些東西。且不說這些東西看了也只會讓人心生反感不快,留着也只會成為日後不利的證據。邊母畢竟已經死了,杭清不希望最後那些罪責都落到自己的頭上。

關勇臉上笑容依舊,只是說出口的話就有幾分不客氣了:“看來邊先生是早有準備,我倒是白為邊先生擔心了。”

杭清這下要是再感覺不出來關勇的惡意,他就是個二百五了。但杭清好奇的是,他究竟是什麽地方得罪了關勇,能讓關勇懷着有罪論來看待他。正常情況下,沒有切實的證據,甚至連個完整的推斷都沒有,身為警察,而且還是隊長,就更不應該輕率地表露傾向。

但關勇開口了。

雖然他一直挂着笑容,看上去姿态溫和,實際上每句話都暗含鋒芒,像是迫不及待想見到杭清倒黴了似的。

杭清又不是軟柿子,哪能真讓人家的軟刀子給割了?

杭清伸手,女傭将手機遞給了他。

“關隊長,你知道肆意诽謗是什麽罪名嗎?”杭清按下了110,然後開了免提,撥打了出去。杭清甚至還面帶微笑,眼底滿是溫柔之色。

這一幕多像是偵探劇和兇殺電影裏,道貌岸然的大boss肆意玩弄着正派主角,主角認定他是兇手,但卻苦于無奈沒有證據,還反被同事誤會……啊,多麽小可憐啊。

杭清看着眼底隐隐積蓄怒氣的關勇,有些想笑,于是他也就真的笑得更溫柔了。

這下看上去就更具有反派的風采了。

關勇張了張嘴,正要說話,杭清手裏的電話“嘟”的一聲,接通了。

關勇沒想到杭清真敢報警。

杭清覺得他可能是警匪片看得少了一點。

哪個高智商犯罪分子會坐在這裏等他吊打呢?他們都會抓緊利用每個合法渠道來扳倒緊追不舍的傻警察啊。

“你……”關勇一下子站了起來。

“喂您好,這裏是接警中心。請您詳細描述事故的發生地。”

關勇厲聲道:“邊先生這是幹什麽?難道還要當我這個警察的面報警嗎?”

“您好,請問私闖民宅,诽謗他人,該怎麽處理?景市警局的刑警隊長關勇現在正滞留在我的家中不肯離開,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肆意污蔑我……”

關勇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撲上去奪過了杭清的手機。

杭清根本沒攔他,就讓他将手機抓了過去,然後才慢悠悠地道:“來,關隊長繼續來翻,你不是想翻相冊嗎?”

關勇臉上漲成了紫色:“邊先生,我是有搜查令的,現在是你在污蔑我!”

“搜查令?關隊長,你真拿我當傻子呢。”杭清坐在沙發上,身子微微向後仰去,這個動作帶着說不出的輕蔑意味,霎時就點燃了關勇心頭的火氣。

“沒有證據,你就能拿得到搜查令?”杭清淡淡地說完,随後不屑地看着關勇:“來,繼續翻,我也好瞧一瞧,關隊長找出來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我都沒見過呢。”

果然,就如同無數的套路劇情一樣……在杭清說出這段話以後,關勇帶來的同事,忍不住目光複雜地瞥了他一眼。誰讓杭清說得沒錯呢?

關勇說要帶他們來邊家搜查證據的時候,他們也是遲疑的,直到關勇拿出了搜查令。但現在仔細想一想,他們根本就還沒構成能取得搜查令的條件……

不過他們倒是沒覺得關勇有問題,只是覺得隊長似乎太心急了一點,這樣太容易讓人诟病了。

“關隊,不然我們今天先收隊吧?”除了相冊,他們什麽也沒找到,這更顯得站不住腳了。而且一個相冊能有什麽用?

那頭關勇平靜下來之後,也意識到了自己過分着急了,但是聽到收隊兩個字,他又感覺到了一陣濃濃的不甘。

既然來都已經來了……關勇重新揚起笑容,回了座位上坐下,重新打開了相冊:“邊先生要一起來欣賞嗎?”

“好啊。”杭清欣然應之。

關勇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這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令他非常的不好受。

關勇翻開了相冊。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女孩兒。

照片上的女孩兒很年輕,大約五六歲的年紀,穿着粉嫩的百褶裙,臉頰紅潤圓嘟,趴在兒童床上,可愛極了。

關勇冷笑了一聲,繼續往後翻。接連幾張都是她的照片,穿着各色各式的小裙子,頭發卷曲地披散在肩頭,就仿佛是從天堂墜落到人間的天使一般。

可真漂亮啊。

再往後翻,接着進入視線的是個八歲左右的女孩兒,依舊是穿着公主裙,但是女孩兒的五官明顯更加精致,她躺在花叢中,閉着眼像是在熟睡,周圍圍繞着殷紅的月季,襯得她的模樣比花還要嬌嫩百倍。

很容易就能讓人聯想到童話故事裏的睡美人。

關勇眼底幾乎燃起了火焰,他翻轉相冊,對準了杭清的方向,冷笑道:“這是誰?”

杭清神色有些複雜。

關勇注意到了他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心底一松,聲音更冷,道:“這本相冊裏還有更精彩的東西吧。比如說……許多女孩兒的照片……”

杭清此時面色已經恢複如常,他淡淡道:“關隊,你知道你這樣是在惡意侵犯他人隐私嗎?”

“這可不是他人隐私,這會成為犯罪證據。”關勇的聲音铿锵有力。

其餘警員面面相觑,顯然還沒能理清楚邏輯,搞明白其中究竟哪裏能作為犯罪證據。

“主人。”管家突然匆匆進門來,“又來了幾個警察。”

關勇皺了皺眉。

相比起關勇,杭清的姿态反而顯得淡定多了:“請進來……”

杭清以為是關勇拿他棘手而請的外援,誰知道大步踏進門來的卻是滿面寒霜的龔添。龔添身後還跟了幾個警察,看上去都不像是景市警局的,很有可能是從省廳跟下來的。

龔添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杭清都不由得深思,難道說龔添也發現他的另一面了?終于識清邊姽這個人了?

下一刻,龔添卻是徑直走到了關勇的跟前。

杭清注意到關勇的臉色微微發白,就立刻明白過來龔添并不是沖着他來的。

“什麽時候,一本相冊也能給人定罪了?關隊長這樣氣勢洶洶,是拿住什麽證據了?”龔添冷聲問。

跟着關勇來的警員們齊齊站直了身體,個個神色緊繃,仿佛面對什麽兇獸一樣。

關勇站了起來:“我懷疑邊家買賣婦女兒童!那個死掉的女孩兒,之所以會死,并不是因為邊正知道自己要入獄了,憤恨之下将女孩兒殺死了!而是因為他不願意暴露邊家背後更加黑暗醜惡的內裏!”

這一番話關勇說得極為激動,杭清相信如果他去演講的話,一定能夠很好地帶動觀衆們的情緒。

龔添卻始終都不為所動,姿态冷漠:“你有什麽證據?”

“這個!它!相冊上面就是那些受害女孩兒的照片!邊家應該還有證明那些女孩兒存在過的東西……”說到這裏,關勇氣憤地冷笑了一聲:“只可惜,我們的邊先生早有準備,将它們收拾得幹幹淨淨!不過就算是這樣,也總有遺漏的地方!”

關勇更激動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個相冊被我找到了!你看,你看!”關勇激動地點着相冊上的照片,那裏頭是個合眼睡覺的漂亮女孩兒。

她實在太好看了,如果這樣的女孩兒曾經遭遇了罪惡,那麽所有看見這張照片的人,恐怕都會忍不住為之憤怒。

“祖國的花朵啊!嬌豔的花蕾啊!就這麽毀在邊家了!”關勇激動地将相冊砸了出去:“龔廳長難道不覺得氣憤嗎?”

其他人都被神色激動的關勇吓住了,他們也忍不住探頭去看相冊上的照片……

這時候杭清終于從沙發上起身了,他緩緩地走了過去。

那相冊被關勇砸到了龔添的腳邊。

杭清冷着臉彎腰欲将其撿起來,龔添心底頓時一軟,先行一步彎腰撿了起來。

杭清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伸手将相冊接了過來。

關勇看龔添竟然任由杭清将相冊取走,心底的怒火幾乎燎原。

杭清轉過身看向關勇,溫柔地翻動着手裏的相冊:“關隊長,你太沒有耐心了。你應該繼續往後翻一翻的……”說着,杭清快速翻了幾頁,然後擡起手中的相冊,面向了所有人:“你看。”

還是那個八歲左右的女孩兒,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蓬蓬裙,和之前的打扮全然不同,像個哥特蘿莉一樣。并且她不再是睡着的了,她冷漠地注視着鏡頭,讓所有看見這一幕的人,都不自覺地感覺到心被牽動了。

關勇瞥了一眼就冷哼道:“這有什麽不妥嗎?這不就是那個女孩兒?”

“關隊長,我很榮幸,我在你的口中成了祖國的花朵,嬌豔的花蕾……”

關勇剛想罵他胡說什麽,但突然間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似的,臉上表情猛地僵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猛地扭過了頭,死死地盯住了上面那張照片。女孩兒的面龐嬌豔欲滴……但她,有一雙綠眸!

這太獨一無二了!

關勇猛地擡起頭,再看向了杭清。

杭清朝他溫柔地眨了眨眼。

那雙水盈盈的綠色眼眸,就仿佛兩顆昂貴的祖母綠寶石一般,用它的高傲俯視着關勇。

關勇徹底僵在了那裏。

別墅裏陡然間鴉雀無聲,其他警察也都紛紛驚得說不出話來。

龔添咬緊了牙關,他伸手拿過了相冊,仔細端詳上面的人。沒長開的小孩子,和長開的成年人有着很大的區別,但是眉眼間的熟悉感是不會騙人的。

照片上作女孩兒打扮的,的确就是邊姽……

為什麽會這樣?他為什麽會穿着女裝?

龔添感覺到心底被猛地一揪,一股難以言喻的心疼襲了上來。其中肯定有隐情,尤其當想到邊姽有邊正這樣的父親時,龔添差不多已經想象出來,這本相冊為什麽會存在了……

邊正可惡。

但此時更讓龔添覺得厭惡的是關勇,是他赤裸裸地撕開了邊姽的傷口,将其就這樣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龔添心底頓時如同千萬根針齊齊紮了上來一樣。

他看向關勇的目光,立刻變得冷酷了起來。

關勇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剛才義憤填膺說的那些話,此刻都化作耳光咣咣抽在了他的臉上,一片火辣辣的,滋味難堪極了……但他能就此認輸嗎?他不甘心。

出自本能,關勇再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否定:“不,不可能。”

“你可以帶着我的照片去做鑒定,看看這裏面的人到底是不是我。”杭清臉上還帶着微笑,只是眼底已經滲出了冷意。

別墅裏的人已經暗暗摸到了腰間隐藏的刀。

如果不是最近杭清吩咐他們要低調行事的話,現在他們腰間放的還應該是槍。

“夠了嗎?”龔添再度開口了:“關勇,你現在還有三分鐘的機會解釋清楚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當然是關大警官拿着搜查令進來的……一進來就好生嚣張,字字句句都是沖着邊先生去。”宋懲之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

杭清轉頭看去,就見宋懲之面色陰沉,目光狠戾地盯着關勇走了進來。宋懲之似乎是匆匆趕來的,他胸膛起伏的節奏明顯快了些,而且鼻尖還滲出了點點薄汗……杭清還真有些詫異。

不過宋懲之這樣護短的姿态,還是從一定程度上取悅了杭清。

宋懲之很快就走到了杭清的跟前,他的個子比杭清高一頭,輕輕松松就将杭清擋在了後面。

他低頭瞥了一眼龔添手裏的相冊,眼底的戾氣更為濃重了。宋懲之身上的敵意和煞氣實在太濃厚了,濃厚到了龔添完全不可忽視的地步。龔添不由得沉下臉冷睨了一眼宋懲之。而宋懲之卻絲毫不懼,直直往進了他的眼裏,眸光裏還帶着幾分挑釁的味道。

那是屬于雄性求偶時遭遇敵手的目光。

龔添自認為沒有看錯,他心底一跳,忍不住皺眉。這人瘋了吧?他可是邊姽的侄子。

站在後面的杭清注意力一直在關勇的身上,他欣賞着關勇臉上神色的變化,很想笑。

杭清完全不知道,宋懲之和龔添已經來了一個目光間的戰争。

好歹龔添是分得清輕重的,他的目光并沒有在宋懲之身上停留過久。

“關隊長,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你從哪裏拿的搜查令,我督辦這個案子,我都不知道。”龔添吐出來的字句個個都透着股涼氣。

關勇這才微微慌了。

對于他來說,拿下邊姽并不難。

但眼下卻變成了拿下邊姽很難,甚至連上司也都壓在了他的頭上,兩面夾擊,關勇被放置在中間,尴尬又狼狽。

而其他人更不敢為他說一句話。

畢竟這時候出聲斥責的是龔添,誰敢開口呢?而且他們隐隐中也覺得這次關勇做事太不厚道了,平白給人留下把柄就算了,反倒還顯得整個警局都手段過激,這不是故意拉仇恨嗎?在沒有确認邊家有問題以前,誰都不能貿然得罪邊家啊。

他們動也不動的模樣落在關勇的眼中,就成為了畏懼強權。關勇登時覺得仿佛噎了一口血在喉頭,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實在叫人悲憤。

“我……”所有的目光一時間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其中不乏淩厲的,蔑視的,冷酷的,甚至還有同情的……關勇哪裏遭遇過這樣的時刻,他感覺到自己的臉面被生生撕了下來,邊姽還将他的臉面扔在了地上踩踏……

巨大的壓力之下,關勇感覺到了一陣頭暈,腦子幾乎失去了随機應變的能力。

在來之前,他将一切都打算得太美好了,正因為完全沒有考量到失敗的結果,所以才在這一刻來臨的時候,變得手足無措。他是個有豐富經驗的刑警,本來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關勇忍不住看向了宋懲之身後的杭清。

是這個男人,以弱示人,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好拿下的。否則他怎麽落入這樣的局面……

關勇腦子裏還恍恍惚惚想了許多東西。

可這時候龔添已經沒有了耐心,他厲聲道:“關隊長!既然你說不出來,那麽現在,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剛才關勇還铿锵有力地讓隊裏人帶走了邊正,現在他自己卻也輪到了這樣的待遇。

杭清更想笑了。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知道關勇覺得這一出可精彩?

杭清一向覺得自己相當稱職,每去一個世界,必然好好扮演着那個角色,而現在他既然是個大boss,連最終反派宋懲之都是他手底下教出來的,他當然就要好好演這個角色,将屬于大boss的智商随身攜帶,不能讓關勇這樣的小人物得了意。

關勇真是拿他當傻子看待了。

杭清這時候才出聲道:“關隊長,你會收到法院傳單的。”

關勇的臉色更綠了。

“現在,這裏不歡迎任何一位警察,請,請出去。哦,對了,關隊長要是很喜歡邊正的話,那就送你了。但如果關隊長非要通過邊正以達到污蔑我的目的,那麽關隊長你可能到死都達不成了。”

關勇立刻叫道:“你這是在威脅我!龔廳長!你也聽見了,邊姽這話就是在威脅我!我知道邊家勢大,弄死我都很容易。但是正義總會有人來維護……”

龔添厭惡地皺起眉,實在聽不下去了,他身後的男警察走上前去,“咔嚓”一聲,關勇的手被拷上了。

關勇的聲音戛然而止,他不可思議地低頭看了看手铐:“龔廳長,您這是什麽意思?”

龔添徹底沒了耐心,再任由關勇在這裏喧鬧下去,他覺得自己都沒臉再對上邊姽的目光了。

“帶走。”龔添幹脆利落地道。

他身後幾個人一擁而上,将關勇押住了。

關勇大約是陷入了極度的羞恥之中。杭清覺得他看上去像是快要喘不過氣了。而當關勇被押着走到門口的時候,關勇還真的白眼一翻,向後倒仰了下去,其他警察本來也是為了給他留面子,所以只是虛扶住了他,誰也沒想到關勇會突然往後倒。

“嘭”的一聲,關勇的後腦勺磕了地。

寂靜的別墅裏響起了一聲嗤笑聲。

當然是杭清笑的。

他看着關勇的方向,笑道:“關隊長本來腦子就不大好使,這一磕可別給磕壞了,更加不好使就糟了。”

關勇被磕得回了神,一下子從陷入谷底的情緒中抽離了出來。他從地上爬起來,面紅耳赤。他回頭正想朝杭清投去狠狠的目光,龔添卻突然擋在了他的身後,關勇就只看見了龔添的胸膛。

關勇擡起頭來,無意中撞進了龔添的目光裏。

冰冷的,淩厲的,甚至是帶着兩分厭惡的,關勇不自覺打了個冷顫,這一刻,他甚至覺得龔廳長的目光和邊姽身後站着的那個危險少年,有着極其相似的地方。

邊家的勢力這麽大嗎?

關勇低下了頭。

關勇很快被帶了出去。

其他人也忙跟着走了,生怕再留在這裏,也遭到杭清的冷嘲。

也就一會兒的功夫,別墅裏就剩下了一幹手下、傭人、宋懲之、杭清,還有一個始終沒有挪動步子往外走的龔添。

龔添拿着相冊走回到了杭清的身邊,他雙手将相冊遞了出去:“抱歉。”雖然口中只有兩個字,但實際上這會兒龔添已經快被內心的歉疚和心疼所淹沒了。是他出于習慣将白皮本放在手邊,被關勇趁虛而入,這才讓關勇得到了侮辱邊姽的機會!

龔添不自覺地握緊了相冊。

杭清拽了一下差點沒拽動。

就這麽一下,宋懲之的目光就更為陰沉了。

龔添低頭又掃了一眼相冊上的照片,真的很漂亮……

杭清松開手,淡淡道:“很好奇我為什麽會這樣?”杭清點了點相冊上的“女孩兒”,口吻冷漠:“因為我的父親是個人渣,他喜歡幼女。而我的母親一心傾慕于他,夢想生個女兒送給他。但我是個男孩兒,怎麽辦呢?邊正婚後按捺不住,在外面誘奸小女孩兒,我的母親知道之後不僅沒有報警,她甚至遷怒到了我的身上,她瘋了,瘋了一樣地想讓我看起來更像女孩兒一點。所以……正如你們看到的那樣,我度過了好幾年性別不明的生活。這些照片,都是我母親拍下來的。”

宋懲之和龔添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心底一抽一抽的疼。

宋懲之沒想到男人的過去會是這樣……

而龔添也沒想到,原來背後的真相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惡心三分!

“你也該走了。”杭清冷聲道。

龔添心尖一顫:“不,我……”

杭清擡頭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龔添頓時感覺到一陣窒息。

今天鬧的這一出,該是讓他多難過呢?龔添突然想起了七年前,曾經有小警員告訴他,邊姽去看了心理醫生。是啊,這樣扭曲的環境中成長起來,怎麽會沒有心理陰影呢?

龔添看着杭清淡漠的模樣,腦子裏來來回回地閃過第一次見對方的時候,他朝着自己露出的那個溫柔的笑容。

可就算是曾經度過了那樣艱苦黑暗的日子,邊姽也依舊保持着一顆溫柔的心啊……

想到這裏,龔添就更覺得難受了,仿佛有刀子生生落在了他的心上,一刀一個口子。

“抱歉……”龔添覺得有很多話都哽在了喉中。他從前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竟是這樣的難以開口。

“您該走了。”宋懲之冷聲提醒他。

龔添有滿腔的話,但是宋懲之就站在一旁,龔添什麽都說不出來了。有些話,是不能當着第三者說的。何況這裏不僅是第三者,後面還有無數個人緊盯着這個方向,這些都是邊家的人,他們看着他的目光,就跟着看着敵人似的。

龔添很無奈,只能先行告辭。

與其在這裏用口頭上的話來安撫對方,倒不如先回去處置了關勇的事。

龔添微微一點頭:“好,我先走,一旦有什麽事,你給我打電話。”

宋懲之聽見這句話,幾乎火冒三丈,“龔廳長放心吧,沒誰會需要到你的!”

“廳長?”杭清微微詫異地看了一眼龔添。剛才他就聽見關勇這麽喊了好幾次了。

龔添頓了頓腳步,點頭道:“是。”

“哦。”

“要多謝你。”

杭清卻神色淡淡。

龔添看着他的模樣,更覺得心底極為不是滋味兒。邊姽幫了一樁大忙,但他似乎根本就沒将那個白皮本放在心上。

就是這樣讓人心疼的人,關勇竟然瘋了一樣地想要誣陷他!

龔添心底對關勇的怒意更盛。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關勇的事我會處理好的。”龔添說完,拔腿走了出去。

等龔添走遠了,杭清眼底才流露出了複雜的神色。他對龔添表露冷意,其實就是想和龔添拉開距離。龔家父子人不錯,但是他們一方是警察,一方是犯罪分子,原本就站在對立面上,要不是七年前那次的冊子,他和他們的唯一交集就只會是進行到正式劇情的時候,他這個大boss迅速死在正牌攻手下,成為正牌攻升職的墊腳石。

但是誰能想到,七年過去,龔家父子仍舊對他态度親近呢?

杭清覺得這樣不好,才正準備借着這個事斷了那點兒情誼。

但是杭清又一次失算了。

龔添的口吻裏竟然滿滿都是疼惜,并且他似乎是要回去收拾關勇?

杭清沉默了。

他并不樂意做警匪一家親啊。

宋懲之突然咬着牙道:“那個姓龔的就是警察,何必再來做這一套?”

杭清沒應聲。

宋懲之的心微微沉了下去。男人不會對那個姓龔的有好感吧?

“你怎麽突然回來了?”杭清問他。

“我等了很久您都沒有來,我心中擔心,就馬上趕回來了。”宋懲之委屈地道。

杭清見狀,忍不住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雖然宋懲之的個子早就比他高了,但這時候還是乖乖低下頭來讓他摸頭,倒是讓人聯想到看似外表威武,實際極為親人的德牧。

杭清順手拍了一下他的頭:“還去公司嗎?”

“不去了,我想陪在您身邊,好嗎?”宋懲之擡頭眼巴巴地看着他。

明明一個英俊的高個兒少年做這樣的表情會很是違和,但是宋懲之的模樣卻并不讓人讨厭,反而讓人覺得有些好笑。

“走吧。”

宋懲之微微一怔:“去哪兒?”

“你不是要陪我嗎?”說完,杭清就掉頭往樓上去了。

在杭清背過身的時候,宋懲之立刻咧開嘴眉開眼笑了起來,忙長腿一邁跟上了杭清。不過他雖然腿更長,但卻始終克制着步子沒有邁動得太大,以保證能始終墜在杭清的身後。

宋懲之的心跳有些快。

今天,我更了解他了!

靳刖所不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而且他松口讓我陪在他身側了!

哪怕明明知道男人的意思僅僅只是讓他暫時陪伴在側,但宋懲之恍惚間總有種仿佛能長久陪在男人身邊的感覺。

他臉上的喜悅之色更濃了。

杭清回到了卧室,沒一會兒女傭就送來了食物。

杭清在沙發上坐下,宋懲之緊跟着依偎在了杭清的腿邊,杭清看了他一眼,低聲道:“起來吧。”

宋懲之卻不肯動:“您就讓我這樣待着吧。”

“我讓你起來。”杭清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這裏。”

宋懲之雙眼一亮,激動之色溢于言表,他忙直起了身子,然後走到杭清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挨着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杭清覺得有些疲累,忍不住微微仰頭靠在了沙發背上。

宋懲之小聲道:“我給您按一按好嗎?”

“嗯。”杭清閉上了眼。

宋懲之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

他可以放肆地打量男人的模樣了。

他的目光落到了杭清的臉龐上,掃過了杭清飽滿的額頭,秀美的眉,纖長卷翹的睫羽,挺翹的鼻子,殷紅的仿佛引人落下吻去的唇……宋懲之的呼吸不自覺地重了重。他小心翼翼地擡起手,按在了杭清的太陽穴上。

輕輕地揉動……

宋懲之覺得心底攢動的那股熱流更加洶湧了。

有什麽從心底生根發芽,嗖地一下長成了參天大樹,密密麻麻的,包裹着一種陌生的情愫……

想要占有他。

占有他。

三個充滿霸道意味的字頻頻從宋懲之腦子裏閃過,讓他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僅僅只是這樣想一想,宋懲之就覺得渾身都熱了起來。

想要他!

太想要他了!

宋懲之閉了閉眼,将從額頭滑落在睫毛上的汗水眨了出去。

……

另一頭,畫展如火如荼地舉辦中。

身為主人公的靳刖卻沉默地坐在了畫廊裏。

“還沒有來嗎?”他問。

“剛才那邊打了個電話過來,說邊先生今日臨時有事,不能來了。”

靳刖更加沉默了,那一瞬間,旁邊的人感覺到他身上的精神仿佛就此消失了。

“那幅畫還展出嗎?”助手問。

“……展出。”

助手點了點頭,忙帶上人去擡畫了。

等畫擡出去,靳刖也就起身出去了。因為畫展規模有些大,今天還特地請了警察來維護現場。靳刖走出去,看着人頭攢動的現場,忽然有一瞬間的迷茫。這不就是他從前日思夜想的嗎?能夠接觸這麽多的人,品嘗到自由快樂的味道。

但是靳刖突然發覺到自己笑不出來。

那頭幾個工作人員已經将畫擡出來了。

那幅畫極其的巨大,落在最後才擡出來,衆人都以為是擡出來壓軸的,不由得齊齊朝那邊看了過去。

這時候混在維護現場治安的警察群中的龔城邶,也不由得擡頭朝那邊看了過去。

靳刖沒有注意到他,他也沒看向靳刖。

兩個人都盯住了那幅畫。

靳刖忽然感覺到了緊張,他喘了一口氣。

特意請來的油畫界大拿低聲向大家解說道:“這是畫廊的靳刖先生親手畫的。”

靳刖到底名氣不顯,哪怕有大拿為他說話,其他人也多少表現得有些興趣缺缺,就在他們打算移開視線的時候,那幅畫上的畫布突然被揭開了。

他們的目光猛地滞住了。

甚至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滞住了。

畫上是一個人。

他穿着黑色的西裝,坐在雕花椅上,身旁圍繞着玫瑰花,層層疊疊,遮擋住了他的大半個身子,又隐約露出了半個身子。盡管展露的地方不多,卻足以叫人看見他挺直的身軀,姣好瑰麗的臉龐。

他低垂着眼,像是看向了腳邊。

神秘、美麗,兩種氣質交織在一起,讓在場所有人都舍不得發出半點嘈雜的聲音。

這幅畫的畫技還有所欠缺,但是配色是那樣的完美,神形具在。他們有一瞬間,都被畫中人深深迷住了,不約而同地懷疑起,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人嗎?

……

靳刖盯着那幅畫幾乎不敢喘氣。

那就是他腦子裏描摹過無數遍的邊姽。

他會喜歡這幅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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