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要摸他嗎？
這次的選角采用的是投遞試音文件的方式，把錄制好的試音文件發送到工作室的公共郵箱。
葉先青沒想到沈景行會問這個問題，他一驚，趕忙摸出手機打開郵件，已發送列表裏，試音文件正好端端地躺在那裏。
葉先青松了口氣，确實是發出去了，他把手機屏幕反過來給沈景行看，上面”投遞成功“四個大字格外明顯。
随即，葉先青也發現了問題所在，他瞪大了眼睛問道：“難道你沒有收到我的試音文件？”
沈景行點點頭，一言不發地用手機登陸上公司郵箱給葉先青看，後臺的收件記錄裏，确實沒有葉先青的郵件。
本以為是因為配的不夠好而沒有選上，沒想到竟然連被挑選的資格都沒有，葉先青頹然嘆氣：“怎麽會這樣……是系統故障了嗎？”
蝴蝶扇動着翅膀，一次小小的系統故障使得他暴露了身份，不得不離開這裏，葉先青有幾分不甘，感嘆造化弄人，卻又無可奈何。
“可能吧。”沈景行嘴上這麽說，直覺此事卻并沒那麽簡單，一切太過湊巧。
郵箱以穩定著稱，為什麽只有這次漏掉了試音文件？只有葉先青一個人的“被”漏掉了嗎？
《聖上》現在的選角就是在瘸子裏挑将軍，好幾個角色都讓沈景行不太滿意，沈景行當即做了一個決定。
他發了份公告在工作室的群裏，擡眼對葉先青道：“如果出了系統故障的話，被漏掉的可能不止你一個人，所以我打算過幾天再安排一次線下試音，到時候你記得過來。”
若是自己的秘密沒有被發現，葉先青或許會高興得尾巴能搖成一朵花，但現在他卻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了。
葉先青的尾巴卷成一團，耷拉下來：“謝謝老……沈哥，但是我，我想辭職了。”
剛才那根煙只抽了兩口就被掐滅了，沈景行這會兒煙瘾犯了，站起來走到圍欄旁邊，又點燃一根，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有幾分不解：“嗯？為什麽要走？”
沈景行自己性格就自由散漫，本來是不在意任何員工的去留的，再說景聞工作室在業內享有盛譽，不愁沒好苗子過來。
但難得碰見一個這麽新奇的小狐貍精，沈景行還是不想這麽早把人放走，至少，葉先青皮毛的觸感确實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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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先青低着頭，聲音低得不能更低了：“因為我是……狐貍精。”
這個理由就足夠了。
因為他是狐貍精，是異類，是怪物，是不配與人類呆在一起的。
“這理由……”沈景行嗤笑了聲，沒順着葉先青的話說，他甚至目光都沒有看向葉先青，他問道：“我記得你在面試的時候說，很喜歡配音，把它當作是用心經營的事業。”
沈景行手下的配音演員不少，葉先青能讓沈景行留有印象，也是托了這句話的福。
沈景行進配音圈很早，但他背負着世家子弟的頭銜，逃不掉回去繼承家業的結局。所以對那些滿懷熱忱，一心撲在配音上的人總會多幾分關注，或者說，是羨慕。
葉先青說那句話的時候，眼底是帶着光的，相比之下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面試結束之後，沈景行還特意叮囑過跟他一起的另一個面試官姜紹明多注意一下葉先青這個人。
“是的。”葉先青點點頭，神色更低落了，國內像景聞這麽專業的配音工作室少之又少，離開了這裏，葉先青不知道還有哪裏可以安身。
“那就這麽走了，不覺得可惜？”沈景行挑眉，抽完了最後一口煙。
葉先青輕嘆口氣：“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已經被你發現了……”
葉先青太過直白單純，沈景行笑了笑，低聲道：“我不說的話……誰知道呢？”
他的聲音低沉，沙沙的，葉先青的心頭顫了顫，突然想到了什麽，望着沈景行：“你是說你不會告訴別人的嗎？”
葉先青的眼底閃閃的，帶着明顯的期待。看着他濕漉漉的眼神，沈景行突然改變了主意，不想這麽輕易放過他了。
他勾了勾唇，眼底的淚痣似乎帶着星輝，把葉先青的魂都勾了去：“我确實是沒興趣告訴別人，但幫你隐藏秘密，收點好處費也不過分吧。”
葉先青呆滞了片刻，傻傻地問道“什麽好處？”
沈景行的聲音帶着蠱惑人心的力量：“只要我想，你就要給我摸你的耳朵和尾巴。”
葉先青蜷縮在被窩裏，懷裏抱着一個表面坑坑窪窪、徹底報廢的收音機。
葉先青輕撫着收音機褪色的表面，低喃道：“男神……我真的不想……就這麽放棄啊。”
沈景行說可以留給他幾天時間考慮，他卻是遲遲拿不定主意。
配音對于葉先青的意義太過重要。
這個破舊的收音機和當時一個節目的小播音員陪伴着葉先青捱過了最黑暗的歲月，也給了葉先青一個當配音員的夢想。
最初只是想找到當初的那個小播音員說聲謝謝。
但經年累月的之下，葉先青早就徹底愛上了這個他前半段生命裏唯一的陪伴，愛上了用這種方式來傾訴自我。
他也慢慢想要用配音來證明自己，證明自己可以像普通的人類一樣過的很好。
但是他太怕了，他無法相信沈景行。
沈景行這麽做的目的又是什麽呢？拿他尋開心嗎，還是把他當作了寵物？
白天經歷了一場心驚膽戰的風波，葉先青胡思亂想着，就着僵硬的姿勢睡了過去。
夢中，葉先青又回到了孤兒院裏，周圍是一大群看不清臉的人，他們把長着耳朵和尾巴的他團團圍住，朝他吐口水，砸石頭。
……
“怪物！”
……
“妖怪！”
……
“滾遠一點！”
……
他們的聲音扭曲着，如同一把把利刃，刺進葉先青的心髒。
如同先前的每一次一樣，葉先青掙紮着使出渾身力氣，想要把耳朵和尾巴收回去，想要躲開那些把他砸的鮮血直流的石塊，但怎麽也收不回去，怎麽也躲不開。
葉先青喘着氣，猛地睜開眼睛。
他從床上坐起來，才發現自己的臉上不知何時已經爬滿了淚痕，耳朵和尾巴也不自覺地露了出來。
這夢是葉先青曾經真實的生活經歷，也是前幾年葉先青每夜夢中不變的主題。
但是近幾年葉先青已經很少做這個夢了，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過去，沒想久違的夢魔又向他撲了過來。
葉先青抱着自己毛絨絨的尾巴，沒敢再睡，就這麽睜着眼睛坐着，腦中如同過電影一般自虐地一遍遍回想方才的夢境。
不，其實與先前的夢還是有一點不同的，在那個如泥沼一般黑暗粘稠的夢的最後，有一個人是背着光來的，是那光芒刺醒了葉先青。
他含着笑說：“你的耳朵和尾巴讓我摸摸。”
天泛起了魚肚白，葉先青翻身從床上跳下來，情緒平靜之後，他已經可以收回耳朵和尾巴了。
他一顆一顆系好衣服的紐扣，把外套整理平整。
沒有什麽好選擇的了，再去別的地方，被發現了只會比現在更慘，更何況……景聞是最大的配音工作室了，留在這裏，或許才能有機會認識自己的男神。
葉先青起的早，到公司的時候才8點剛過，辦公室裏只有一個人在。
“紹明哥，你來這麽早啊。”
那人叫姜紹明，他與葉先青年紀相仿，又對葉先青不錯，經常幫葉先青物色合适的角色、往影視公司遞試音文件，葉先青一直對他心存感激。
屋裏暖氣打的很足，姜紹明掂了掂身上穿着的那一件T恤，爽朗地笑道：“這不是早上剛打完球嘛，沒事幹，就過來了，你怎麽也來這麽早？”
他一眼就看到了葉先青眼底的烏青，關心地問道：“你眼睛這是怎麽了？昨晚沒睡好嗎？”
葉先青抿嘴一笑，他沒法對姜紹明說實話，又不想騙他，含混道：“昨天有點失眠，可能是最近有點累，周末歇歇就好了。”
姜紹明誇張地皺起眉頭：“你也太努力了吧，多休息休息，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啊。”
葉先青向他報以一個感激的笑：“謝謝紹明哥，我知道的。”
他回到自己的桌子前面，先跟錄音室的老劉發去了消息，約好了對方的時間。
葉先青手頭還有一個廣告要錄，昨天先是得知自己落選，又是被沈景行發現了秘密，接二連三的意外讓葉先青根本沒法進入狀态。
要到約定交音的時間了，葉先青打算今天先把demo錄出來，三天後再去棚子裏錄正式的音頻。
葉先青在自己的桌子前坐定，開始工作。
一旦開始，葉先青就極其投入，手機的震動、周圍人的走動，都被他不自覺地屏蔽了。
牆壁上的挂鐘一圈一圈地走着，時間不知過了多久。
直到……有人拍了拍葉先青的肩膀。
葉先青猛地驚了一下，擡起頭來，才發現身後站着的是沈景行。
葉先青吓得差點跳了起來，他雖然打定主意要留在這裏了，但還沒想好要怎麽面對沈景行。見到沈景行，他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結結巴巴道：“沈、沈哥？你怎麽來了？”
見葉先青一臉不知所措的模樣，沈景行有些不滿地點點葉先青的手機：“既然來了，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葉先青一愣，點開手機來看，才發現手機上有好幾條未接來電，從上午到下午，全是沈景行的。
葉先青十分不好意思，低着頭道：“對不起……我沒有聽到。”
沈景行盯着葉先青發旋，皺起眉頭。
從上午到下午，葉先青的手機都處于無人接聽的狀态，沈景行還以為葉先青是真的打算走了，沒想到他居然好端端地坐在這裏，一臉無辜的模樣。
沈景行有些不悅。
見兩人的氣氛好像有些尴尬，姜紹明從沈景行身後走了過來：“怎麽了這是？”
知道姜紹明是在替自己解圍，葉先青再次道歉道：“對不起，沈哥，我真的沒有聽到，實在對不起。”
“算了，”當着姜紹明的面，沈景行沒法說太多，他想到自己最初給葉先青打電話的目的，對葉先青道：“你跟我來。”
葉先青一驚，把他單獨叫出去……是要摸他嗎？他收拾好桌上亂七八糟的稿子，一路小跑着跟上沈景行。
姜紹明望着兩人遠去的背影，手掌不自覺握成了拳。
景聞工作室共有三層，一層二層是普通員工辦公、配音的地方，三層則是沈景行的辦公室和只有大制作的劇才會用到的高級錄音室。
沈景行帶着葉先青上了三樓。
走廊很長，沈景行還在往前走着，兩人相隔了半米的距離。四周又黑又靜，葉先青忍不住開口問道：“是要在這裏嗎？”
牆壁的夾層裏是吸音海綿，葉先青的聲音又有些小，顯得不太真切。沈景行沒回頭：“嗯，到前面的房間。”
看來沈景行确實是要摸他了。
這是葉先青決定要留下來的時候就知道将要發生的事，真正面對的時候，他卻還是有些害怕和羞赧。
葉先青默默放出了耳朵和尾巴，跟着沈景行走進了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