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過年無非就是走不完的親戚和約不完的飯局，程卿北在鹿泱家睡了一晚上，大年初一就回家了。他沒什麽親戚要拜訪，從鹿泱家回來之後就一個人待家裏當鹹魚。過年大多店鋪都沒有開門，路上的行人都少了很多，這麽冷的天還下着雪，也實在是沒什麽可去的地方，就連外賣都還沒開張，一日三餐只能自己随便做點兒填飽肚子。

這個年還真是過得挺慘的，不過程卿北自己倒覺得沒什麽，可能是習慣了。期間程爸程媽打了一次電話過來，寒暄了幾句就挂了，他們在國外也挺忙的，除了聖誕節的長假外，基本沒什麽空閑時間。

程卿北家裏一直希望他能去美國，這樣一家人待在一起，很多事情都會有個照應。可是程卿北不願意，具體什麽原因也不說，就說自己在國內待慣了懶得挪地方。程東遠提了好幾次都沒得到回應，索性就放棄了，兒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好幹涉。

程卿北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鹿泱打電話過來得時候，他正在下餃子，接起來問了一句：“什麽事兒？”

“也沒什麽事兒，”鹿泱說，“就慰問一下你。”

“我有什麽好慰問的，”程卿北一手拿勺一手拿手機，“每天無聊死了，正煮餃子呢。”

鹿泱那邊笑了兩聲：“我都快煩死了，成天的飯局，他們還忙着給我介紹對象，這不得空出來給你打個電話，尋求一下兒安慰。”

“介紹對象？”程卿北有點驚訝。

鹿泱嘆了口氣：“我都25了，适婚年齡，催着我去相親呢。”

“男的女的？”程卿北心裏有點兒不是滋味兒，但也不好表現出來。

“你不是廢話嗎？當然是女的，他們又不知道我這事兒。”

“那……你打算怎麽辦？”

鹿泱無奈道：“還能怎麽辦，能推就推呗，我又不會真去見。”

挂了電話，程卿北愣了好一會兒神，餃子熟了也沒及時撈出來。是啊，都二十五六的人了，結婚早的小孩兒都滿地蹦了。他不喜歡小孩兒，也沒想着結婚，但得有個對象了，這麽一直單着挺寂寞的。單相思什麽時候能結束呢？

從設計所出來，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年一過完就開始忙，他們團隊接了個別墅的大單子，程卿北又是負責人，忙得焦頭爛額。

好久沒和鹿泱聯系了，最近恨不得一分鐘掰成兩分用，回家洗了澡倒頭就睡，第二天起個大早再忙到深夜，有時候連飯都來不及吃，他們這一行加班是常有的事兒，再趕點兒就直接睡辦公室了。

Advertisement

一個方案出來客戶不滿意就得改，這麽來來回回循環真挺累的，所以他們組裏女孩兒少，就一個，一般女生都幹不來這個，太折磨人了。這唯一一個還天天念叨着要換個工作，再這麽下去就不用嫁人了。

程卿北洗了澡從浴室裏出來，手機上有好幾個未接電話。他給回過去，聲音有點啞：“怎麽這時候給我打電話？”

季優笑了兩聲：“知道你還沒睡，我這兒大中午呢。”

“我就是睡了也得被你吵醒，”程卿北沒好氣地道，“說吧，什麽事兒？”

“我準備回國了。”季優故作輕松地說。

程卿北有點兒沒反應過來：“卧槽，你終于想通了？”

季優嘆了口氣：“就是覺得在這邊挺沒意思的，想念祖國的大好河山了。”

“行，你什麽時候的飛機告訴我一聲。”程卿北說，“我到時候去接你。”

程卿北坐床邊呆了好一會兒，這事兒要不要告訴伍明明呢，上次鬧了那麽一出，他還真是怕了。季優到底放沒放下他不确定，但痘哥估計根本就沒從這段感情裏走出來，喝了酒就念叨人家名字，慘兮兮的。

一晃大學畢業好幾年，當初季優招呼都沒打一聲就去了美國，連他都是後來才知道的，真是絕情啊！

不想了，睡覺吧，自己還一堆事兒沒處理好，就別瞎操心了。

第二天下班早，程卿北約了鹿泱吃飯，上次見面還是過年的時候，有點按耐不住了。大頭正好來他們設計所附近辦事兒，就約一塊兒了。

今天去的家新開的川菜館，味道還不錯。就是真挺辣的，三個人眼淚都要出來了，還舍不得放筷子。

吃得差不多的時候，程卿北喝了一大口水緩緩，說：“季優要回來了。”

“卧槽，這孫子怎麽都沒跟我們說，就你一個人知道。”大頭簡直要跳起來了，“回來我得找他算賬去，太不夠意思了。”

“我是覺得……這事兒……”程卿北頓了頓，“要不要讓痘哥知道？”

“先別說，”鹿泱回道，“季優不說肯定就是不想讓他知道，要說他自己早說了。”

大頭有點兒氣，話裏都帶着火：“就伍明明那性格還是別讓他知道了，人說不定早把他忘了他還傻乎乎地惦記着人家，不夠丢人現眼的。”

鹿泱為伍明明打抱不平道：“痘哥也沒什麽錯，他看着咋呼其實還挺重感情的。”

“可拉倒吧，上次喝完酒我送他回去念了人名字一路，至于嗎，”大頭一臉恨鐵不成鋼，“我都想把他給打清醒了，就這點兒出息。”

“你是萬花從中過，片葉不沾身，你以為全世界都跟你一樣啊。”鹿泱其實有時候挺羨慕大頭這種狀态，至少他自己做不到這麽快就從一段感情裏走出來。

和顧同安分開的時間也不算太短了，他這兩年愛得要死要活也說不上，就是心裏不痛快，雖然現在不會再惦記，但有時候想起來還是會疼，覺得惡心，太他媽惡心了。

自己為什麽就老是遇人不淑呢？鹿泱想不明白，想要一份純粹美好的愛情就這麽難嗎？家裏已經開始催婚了，自己的性向不知道還能瞞多久，他只是希望他有一天出櫃的時候，能有一個人站在他身邊，他可以足夠自信地說：“這是我愛的人，我們要一起過完這一輩子。”

能有一個人和他一起承擔這一切，而不是孤軍奮戰。就算不被父母認可，被趕出家門，也能有一個相互取暖的人。

這個人在哪呢？

鹿泱心裏沒有答案。

“豆苗兒你想什麽呢？”大頭拿手在他跟前晃了晃。

鹿泱從自己的思緒裏回來，還有點傻愣愣的。

“吃塊兒魚吧。”程卿北往鹿泱碗裏夾了塊兒酸菜魚，看着他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