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顯然地,黑衣人同啞仆的興奮掩也掩不住。
天黑的時候,馬車入了山莊。
南思同翎城的眼睛被蒙起,二人就被帶着一路走。
南思聽見了潺潺流水的聲音,還有巨石同巨石摩擦間發出的隆隆聲響。接着,她就在往下走。往下是臺階,臺階一直向下延伸,好似要将她帶去某個不知名的地下世界。南思心中其實是不安的,不過,聽見身側翎城沉穩的呼吸聲,她也就好受一些了。這是一個可以給女人安全感的男人,要不然她也不會帶着他。
終于,他們停止了往下。南思感覺自己被帶進了一間石室當中。
眼前一亮,是啞仆解了二人蒙眼的巾。
南思發現了,啞仆是不敢同翎城對視的,可又偏偏想要去看他。結果自然是,自找虐受。某一個瞬間,啞仆似乎完完整整接收到了翎城的視線,啞仆這家夥竟然心虛地給跪了!
這是簡單的一間房。她同翎城被縛着手腳,背靠背坐在了床上。桌上燃着蠟燭,啞仆跪在桌邊。然後桌後還有一道屏風。
啞仆戰戰兢兢起身,幾乎是打顫着雙腿走來床邊。他自懷裏拿出了一塊白布并一盒染紅,擡頭,殷切的眼神望過來。
南思被他看得心裏發毛。身子卻被身旁的翎城一拱,瞬間被拱去了面朝裏。南思心頭一動,他這是在保護她。
然後,南思就隐隐約約看見啞仆顫抖着雙手去夠翎城的大手,翎城右手食指的指痕被印在了白布上。
啞仆捧着白布,歡天喜地走了,臨走前還不忘将二人排排放倒,好好蓋上被子。
南思囧。
床上的翎城一動,瞬間撐坐起來,輕輕松松跳下了床。
“你……”假裝的?
面對床上南思瞪大的眼,翎城掩嘴咳了一聲,淡淡道:“那家夥自我們入迷霧森林起便跟着我們,我觀他無惡意,便想着跟來看看,他打的什麽主意。”
一番查探發現外頭無人,翎城就解放了南思,二人走出了房門。
房門外是長長的一條走道,上下左右皆是石牆,好似整個空間都是一個地下的密閉存在。
走道的盡頭突然傳來了人聲,是巡邏的黑衣人!
南思幾乎是被翎城拖抱着閃入了另一條岔道中。
還不待南思反抗,這一條道中也傳來了人聲。
齊整規律的腳步聲自四面八方湧來,似一張大網,已密密将他們圍住。
這個時候,南思胳膊肘一拐,不知拐到了牆上的哪個機關,整面牆壁竟然瞬間翻轉!
南思不受控制地往後仰倒進未知的空間!
作者有話要說:
☆、魍魉橫行過(2)
不過,在牆壁重又合上前,南思眼疾手快把翎城也扯了進來。
一室寂靜。至少沒了黑衣人。
南思:“看來我有個好運氣,呵呵。”
翎城:“……”
四面皆是冷硬的牆,他們又被困在了石室中。
按照密室囚禁規則,這樣的室內定是有啓動的機關存在。
于是,南思開始找機關。
可是,為麽翎城動也不動立在那裏,只是裝深沉?
南思不高興了,就去推他。
“別鬧。”
南思注意到,他正瞬也不瞬盯住那一方牆角的某一處凹陷。
翎城将左手貼上去,那凹陷正好是一個手掌的形狀,不大不小剛剛好。
二人靜默。
可是,沒反應。
好吧,是他們想多了。
手掌凹陷的右邊有一處極不顯眼的小凸起。
南思盯着它看,看着看着就下意識抓過翎城的右手來,将他的食指貼了上去。
翎城看南思。
南思看翎城。
半響,轟隆聲響起,牆壁……開了。
哦也好神奇!
牆的另一側是一間女子的閨房,入眼的是一張雕花的拔步床,并床上的一個水晶……棺材。
見翎城站在棺材邊不動,面上現出深思,南思也就硬着頭皮湊上去。然後,她就小小驚呼了一聲。
翎城黑亮的眼就瞬也不瞬盯住南思了。燭光跳躍在他的臉上,這樣子的他看起來竟有些少年人的可愛。
棺材內的女子蒙着面,是看不清長相的。她身着金縷玉衣,周身無不華美。如此扮相的女子南思曾經見過,就在她父皇禦書房後的暖閣裏。
“只是一副畫像。我當初也只随意一瞥,并未留心。”南思這般打發翎城。
翎城“嗯”了一聲,到底是離開棺材邊,在房間內信步起來。
南思卻是盯住女子的面龐,舍不得移開眼了。還有一句話她未說出來,當初父皇曾無意中向她透露過,畫中女子身份神秘,與他們南家皇族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但父皇也不知曉太多,父皇說,這都是老一輩人的事情了。
既然是家事,南思就不覺得有告訴翎城的必要。
轉了一圈,翎城立在了牆邊,牆上懸挂了一幅畫。
不知是否因歷經了歲月的關系,畫面模糊,什麽也看不清。
南思就眼睜睜看着翎城拿起身後桌邊的一盞茶,猛地潑了上去。
南思一跳而起,“你幹嘛?!”
翎城回首,頗無辜的樣子。他低頭看手裏的茶盞,道了一句:“手滑。”
南思:“……”
透過茶水,牆上的畫卻是漸漸清晰起來。那是一張山水圖,整個畫面看起來雖然仍舊模糊,依稀卻可辨得那是一座巍峨的高山,高山上雲霧缭繞,山下是草原。
“再來一杯。”翎城頭也不回道。
南思一時覺着新奇,也就原諒了他的大逆不道,她擡手就去夠桌上的茶壺。
咦,怎麽拿不動?
既然拿不動,南思下意識就轉了一轉。然後,地面開始震動。
翎城猛地回身。
對上翎城深黑的眼,南思也很想來一句“不好意思,手滑”,可地上陡然裂開來的縫成功堵了她的話。
地縫頃刻間就開裂至一丈多寬!
她同翎城本離得極近,頃刻間卻成了遙遙相望。
地面的裂縫越來越大!
翎城張口對南思說了句什麽,可他的聲音瞬間就被隆隆的地震聲音吞沒。
南思試圖走步,可随着地面的震動,她腳下一個不穩,整個人踉跄撲倒去了桌面上。
待她再次立穩時,對面已沒了翎城的身影。
掉、掉下去了他?
南思下意識就連退數步,以期離下方的無底深淵遠遠。可說時遲那時快,在她腳下,地縫內,瞬間就攀爬上來一雙大手!
大手精準地抓住南思的腳踝,猛地一個使力,南思連驚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拉進了地縫裏。
南思眼前唯餘暗黑。
肖家祠堂。
肖澈立在祠堂外,一身繁複攝政王服尚未褪下。月光照在他的面上,他的面色隐忍而蒼白。
“吱呀——”一聲門開,月光照進祠堂裏,就照亮了肖家祖宗牌位前那挺直了脊梁而立的婦人。
“母親。”肖澈垂首,是恭敬的模樣。
上首的婦人轉過身來,她面上妝容精致,衣着華麗,全沒了高塔中那形容枯槁的模樣。她的發髻高高挽起,發一絲不茍梳着,面上是冷寂。
“聽我的人說,她還活着。”一把冷冷的女聲全不似對着兒子。
“這是……意外。”
婦人冷笑一聲,“看來我的澈兒是翅膀硬了,真拿自己當肖家做主的人了。”
肖澈當即跪倒在地,“孩兒不敢。”
這便是肖澈不得不面對的事實:縱然他位極攝政王,看起來乃整個肖氏家族的頂梁柱。可是,肖家真正掌權之人是他的母親,肖冉雲。
肖冉雲走去肖澈的面前,一點豔紅的精致鞋尖露在裙外,“澈兒,為娘這也是為了你好,你還年輕,不明白兒女情長不過是過眼雲煙。握在自己手中的權勢才是最重要的。”
肖澈的聲音壓得極低,“孩兒……不敢忘。”
肖冉雲輕笑一聲,“這才是娘的好兒子。告訴娘,那丫頭如今身在何處?”
肖澈擱在膝間的手不自覺握緊了,“娘,如今朝中一切都在我們掌控之中,她……何必趕盡殺絕。”
肖冉雲就眯起了眼。
一時間,祠堂內安靜得厲害,只牌位前的紅燭偶爾“啪”一聲響。
“娘也曾年輕過,那時候,娘比你如今還要不舍。可那一份不舍卻差點給肖家帶來了滅頂之災。澈兒,你是個聰明孩子,很多事情不用娘教。”
肖澈咽下心頭苦澀,“娘是為了孩兒好,孩兒都明白。”
肖冉雲又面對了牌位而立,“去休息吧,你也難得回來一趟。”
祠堂內又剩了肖冉雲一人。
她挺身而立,瞬也不瞬注視着一塊空白的牌位。
“我又來陪你了,你高興嗎?”她語聲喃喃,面上在笑。
“當年我也曾想過要放下一切,與你一道……可你讓我失望了。”
“說實話,這些年來,我越來越想念你,我有點後悔當初對你心狠了。”
“可那又如何?這是我自己做的選擇,容不得我半點後悔。”
“我有肖家,我有兒子,我不會讓你再來影響我!”
可惜,空白的牌位不會回應她的說話。
皇宮,死牢。
被架在牆上的男人赤裸着上半身,一身噴張的肌肉上滿滿都是鮮血淋漓的鞭打痕跡。他受了很大的折磨,一雙眼睛卻仍舊不不屈不撓似虎狼,牢牢盯住地牢門口那被黑色披風牢牢裹縛的女人,那是他的女人!紮吉多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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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魉橫行過(3)
南湘屏退衆人。
對那個似虎狼的男人,她是極度厭惡的,她只恨當初瞎了眼,竟會将他錯認為一條忠犬!
南湘離他遠遠,冷冷開口:“南思在哪兒?”
紮吉多眼裏的詫異一閃而過,但他将自己掩飾得很好。他故意放緩了呼吸,“你靠近一些,我就告訴你。”
南湘一鞭子抽在了他身上。
紮吉多一聲悶哼,到底是痛的,可他面上現出的卻是無比舒爽的表情。他舔了舔舌頭,眼裏閃着幽幽綠光,“原來被自己女人抽是這個滋味,我喜歡。”
南湘氣得直哆嗦。
南湘有孕,紮吉多不敢多挑逗她。見她氣得不輕,他收斂了自己,“我不知道南思在哪兒。”
南湘擡眼看他,兩條柳眉皺着,“不是你?”
南湘那楚楚可憐,卻又帶着一股子倔強勁的小臉看得紮吉多熱血沸騰起來。他的身子猛地向前傾倒,拉扯得鐵鏈嘩啦啦響。他像是不曾受過鞭打折磨一般,他周身滿滿都是攻擊性,他瞬也不瞬盯住南湘,眼神幽亮似野狼,“你遲早會心甘情願來到我懷裏。”
夜半,有人潛入死牢,偷偷給紮吉多松了綁。
紮吉多活動着僵硬的四肢,他嘴角扯動,身上的傷口到底是不輕的。
“還不快見過大人!”潛入者突然說了一句。
紮吉多擡眼,就看見地牢的門口,立着一個人。
紮吉多笑了,“太傅大人,久仰大名。”
再回頭來說說南思這只悲催的娃。
話說南思這只悲催的娃被一雙邪惡的大手拉下地縫後,就開始沒命尖叫,她以為這次死定了!還是死得凄慘無比,死無全屍的那一種。
南思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下墜,繼而,便撞進了一個堅硬的帶着強烈蠱惑氣息的懷抱裏。
“啊——”
嘴巴陡然間被捂住,暗黑裏,南思猛地瞪大了眼睛。瞪大了眼睛的南思就看見她的面前,現出了一張翎城的臉。
怪物變作翎城來勾引她了麽?
南思一口就咬在了怪物的手心裏。
那怪物一聲悶哼,“是我。”
南思愣住了。
“呲——”的一聲響,火光照亮了翎城的臉,也照亮了他們周遭的空間。
此刻,南思與翎城深處地縫當中。
地縫寬且深,一直一直向下延伸,仿佛沒有盡頭。
地縫當中極窄的這一處,翎城一腿支在身後的石壁上,另一腿撐住對面的石壁,就這麽讓自己停在了半空中。耳邊是碎石砸落在石壁上的“啪啪”不絕聲響。
南思摟住翎城的脖頸,雙腿緊緊盤住他的腰,整個人幾乎是挂在了他的身上。這個姿勢叫她感到些微的羞恥,可眼下顯然不是排解羞恥心的好時候。“我們運氣真好。”她找了這麽一句話說。
可她話音方落,翎城的身體就陡然一震,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鞋底同石壁摩擦,發出“呲呲呲”的刺耳聲響,叫人頭皮發麻。
兩側石壁上不住有碎石滑落、下墜,掉去了無底的深淵裏。
南思猛地擡眼看翎城,就看見了近在咫尺的翎城的眼中,兩個小小的自己。此刻,那兩個小小的自己,面上滿滿都是來不及掩飾的驚恐。
耳畔猛烈的呼呼風聲響,火折子早在風裏熄滅了。
南思下意識更緊地抱住了翎城,這樣黑暗的境地裏,南思竟還能看見翎城的眼。
翎城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不像話。她甚至覺得,此刻當下,他眼中閃現的,是興味的光。
尼瑪太沒人性了!
下一瞬,翎城眼中的亮光陡然就迸發出來,他帶着她猛地一個側轉,她手一滑,半邊身子淩空了!
黑暗中,南思聽見金屬器物劃在石壁上的刺耳聲響,石壁上噼裏啪啦火光四射!
在某一個瞬間,南思感覺身邊的男人猛地一個使力,“锵——”的一聲,金屬匕首狠狠刺入了石壁的縫隙當中。
誰也沒有動,四下了安靜得可怕,唯餘二人粗重的喘息聲音。
半響,南思小心翼翼僵硬擡頭。翎城也将将在這個瞬點低下頭來,兩個的唇就那麽自自然然地觸上了。
“放肆!”南思條件反射就一巴掌拍在翎城臉上。然後,她就悲催了。她再次手滑,整個人就跌了出去。
“啊——”南思亂沒形象地尖叫。
翎城:“安靜。”
咦?
南思驚醒,發現自己趴在了一塊向外延伸而出的大石頭上,翎城則将将落在她的身邊。
南思覺着怪沒面子的,但她不想在這個時候把時間浪費在同面前的男人計較上。于是,她站起,整整衣衫,小手一伸,若無其事道:“看,那裏有個洞。”
直立陡峭的石壁上,赫然有個可容兩三人直立通過的圓形大洞來。
他們并未在洞內感受到“嗖嗖”而過的穿堂風。也就是說,這很有可能是個死洞。可死洞也比吊在地縫當中坐以待斃,或者直接掉入地底深處永遠也爬不上來強。
這麽安慰着自己,南思心頭就松了一些。
這個時候,走在前頭的翎城突然停下了步子。
“怎麽了?”南思探出頭去。然後,她就看見他們前方出現了一扇木門。
黑乎乎的洞裏黑乎乎的門,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不是好征兆。
翎城在地上撿了塊不大不小的石頭,石頭被他擲出,砸在木門上,“砰——”的一聲響,木門轟然倒塌。
尼瑪好大的力!
門的後面仍舊是漆黑甬道。
怕沿路有機關埋伏,二人皆走得小心翼翼。
走啊走啊走啊走,面前赫然又出現了一道木門。
翎城如法炮制将其砸開。
然後,在門後,他們看見了累累白骨。
窄小甬道內,目之所及之處,累累白骨堆積。
南思腳下一動,竟是踩上了一截白骨!
她“啊”一聲跳開,那一截白骨就滾去了牆角,撞上了一副白慘慘的骸骨。
“啪——”的一聲響,骸骨上的頭顱掉了下來。
南思很沒脾氣地緊貼去了翎城的身邊。
忽明忽暗的磷火光中,南思好似聽見這人輕笑了一聲。
尼瑪出去再找你算賬!
兩人繼續走啊走啊走啊走,在看見第四道門的時候,南思等着翎城把門砸開,塵土飛揚間,她都快沒脾氣了。當初弄這麽些個洞洞出來的人,是耍着人玩兒來的嗎?
翎城率先過門而去,南思随後,兩人也就隔了一個身位的距離。她擡步,眼看小腳就要踏在門檻的位置,卻冷不丁地,那一扇未倒的木門猛地合上了。
木門森然合上,好似徹底隔絕了南思同翎城。
南思先是碰了一鼻子灰,反應過來之後就猛拍門,“喂!翎城!!!”
一道門後,翎城靜默而立。他黑色的寬大衣袍幾乎要同身後的黑色木門融為了一體。他立在高高的石砌平臺上,面色如常。然,順着他的視線放眼望去,一丈多深的平臺之下,滿滿都是棺材。
作者有話要說:
☆、魍魉橫行過(4)
無數棺材齊齊整整排列在一起,好似某種古老的矩陣。
突然就有冷風呼嘯而來,迅猛地叫人完全沒有防備。
身後,南思的拍門聲響不絕,還有她間或的叫喊聲音。有人氣的女聲好似同平臺之下的黑色棺木交融在一起,更顯詭異。
翎城瞬也不瞬注視着下首的黑色棺木,他眼裏閃現着的是黑亮的光。
“安靜。”他微偏過頭,對着身後的木門喊了一聲。
他的聲音不大,卻好似打破眼下平衡的某根導火索。平臺之下,“砰砰”兩聲巨響,當中的兩個棺材蓋突然齊齊彈跳而起,瞬間飛升至了半空當中!
兩個深黑的棺材蓋夾帶着呼呼風勢朝翎城兜頭兜腦砸了過來!
眼看棺材蓋就要夾擊到翎城的面龐,他頰邊的發絲甚至迎風而起。陡然地,他的寬大黑袍整個兒張揚開來,他整個人就往上躍升去了半空當中。
自翎城那個角度,他就清楚地看見了棺材後掩藏的兩個黑色人影。
兩黑衣人見一擊不成,就調整着棺材蓋,再次向翎城夾擊而來。這一回的攻勢更加迅猛!
翎城亮出藏身軟劍,他發力,軟劍直取兩棺材蓋的中間。那裏,黑衣人的手臂若隐若現。
只聽“啊”一聲慘叫,一個黑衣人中招,他所持的棺材蓋就立時不穩,開始翻轉掉落。
翎城趁勢劈出一劍,夾帶着迅猛的攻勢,另一棺材蓋生生被劈作了兩半。
兩個黑衣人慘呼着掉落進棺材陣裏,立時就有兩具棺材蓋開啓又合上,瞬間将他們包容進棺材裏,找不見了。
翎城手中長劍垂落,劍尖抵在地上。突地,他持劍的手一緊,只因棺材陣中,頃刻間就有十幾具棺材朝平臺之上飛行而來!
翎城飛身向後躍去,劍尖拖行在地上,摩擦出激烈火花。
四具棺材朝他砸過來了!
翎城提劍,淩厲劍招正要揮出,卻陡然地,他腳下的石地猛然一個凹陷錯位,瞬間将他帶入了暗黑的地下世界。
地下世界裏,沖天的火光撲面而來!
一門之隔,內裏的打鬥聲音清晰傳入南思的耳,南思只覺驚天動地。
她從未出過那樣大的氣力,她心中只一個念頭,既然翎城能砸破那扇門,她為何不行?
終于,堅實的木門轟然倒塌。
眼前的景象叫南思倒抽一口涼氣。
那麽多那麽多的黑色棺木,翎城在哪裏?
地下世界裏,翎城依舊潇灑而立。他面色淡然,仿佛越到了危難時刻,這人便越不将它當一回事一般。他這樣的氣勢顯然震懾住了下面跪倒的一片人。
“屬下等罪該萬死,請主公責罰!”一絡腮胡滿臉,年約四十上下的黑衣男人帶頭喊道。他叩首,一叩到底,在石地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請主公責罰!”一片磕頭聲音。
翎城的面色在火光映襯下,更顯莫測。
他移步,暗沉的視線環顧四周。一門之隔的牆外,那裏,無數工匠正在如火如荼鑄煉兵器。
“主公?”
“主公,屬于等盼了您多年吶!”黑衣人再叩首。
翎城走向了上首,那裏有書案一張,文房四寶俱全,案上鋪着一本未讀完的書。翎城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在那書頁上掃過,再擡首時,他眼內已無任何波瀾,“你們認錯人了。”他輕飄飄道。
此話一出,跪倒的人皆色變。
當先的那黑衣人更是膝行向前,“主公,不論您變作何樣,您都是我們的主公!我們興許會認錯,但啞仆絕對不會!”
“啞仆?”翎城咀嚼着這兩個字。
這個時候,人群自動向兩旁分開,就現出了跪在最黑暗角落裏的那個腌臜人影,那個野人,他就是啞仆。
為首黑衣人又道:“我等要試探主公身份,啞仆為此一直自責。請主公看在啞仆忠心的份上……”黑衣人突然說不下去了,只因他對上了“主公”看過來的眼,那樣的眼神,叫他不寒而栗。
他再次奮力叩首,同時,心中暗爽地慶幸,主公畢竟是主公啊!
機關開啓,巨石上升,翎城再次穩穩立在了平臺之上。這個時候,南思正戰戰兢兢在平臺之下、棺材陣中,一個一個翻掉棺材蓋。
“你在做什麽?”
南思猛回頭。
“你……”千言萬語難表南思心意,在觸及那一張稱得上是溫和的英俊面龐時,她只不自覺露出笑來,在暗黑的棺材陣中,那樣美。
精致石室內,南思坐在壁爐邊的榻上,兩只小手不自覺擱在了膝上。她的眉頭是緊蹙的,“那些人在搞什麽鬼?”
面對了壁爐而立的翎城轉過身來,火光明滅下,他的樣子更是清俊得厲害,“他們奉我為主公。”
南思:“為什麽?”
翎城:“認錯人了吧。”
南思:“……”
翎城突地一笑,“不過,我倒是打探到一件事情。”
壁爐內的光照在泛黃的紙頁上,其上的字更顯清晰。這是南思自高塔中帶出來的,她父皇的親筆。
“我不會看。只是想要确定一件事情。”翎城老真摯老真摯地将南思看着。
南思想了想,決定相信他。南思相信自己的眼光,那麽多驚心動魄的時光相處下來,她覺得翎城是個可以信任的人。
被南思疊成豆腐幹似的紙頁落在翎城手中,他轉身就将它仍進了壁爐當中!
“你瘋了!”南思跳起來就要去搶!可是,又哪裏來得及?
南思狠狠踢翎城,小瘋子一樣。
“別鬧。”翎城輕易就抓住了南思欲作亂的手腕,“看。”
他讓她看壁爐。
壁爐內,豆腐幹似的紙塊靜靜躺在爐火的中央。
接下來,縱然心疼,南思也任由翎城将茶水倒去了那燒不毀的紙塊上。
茶水沾濕了紙張,待南思将它鋪陳在桌面上時,就有條條紋理從字裏行間浮現出來。
南思不受控制地擡首去看翎城,想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可他卻是負手而立,視線壓根兒都不聚焦在這個方向。
“喂。”她喊了他一聲。
翎城:“我說過,我不會看。”
南思:“……朕特允許你來看。”
翎城轉身,淡淡笑:“我的榮幸。”
紙張一半空白,一半有圖。圖上顯示而出的是一副地形圖,圖上條條小道縱橫交錯,巍峨高山連綿不絕。最高的那座峰邊有四個字——塞北,狼山。
夾着紙頁邊一角的翎城就挑了眉頭,口中說道:“果然是這個地方。”
南思:“?”
翎城的下巴一擡,“他們需要我帶領他們去尋找消失了的……弟兄。”
“就在狼山?”
“就在狼山。”
南思蹙了眉頭思考,半響,她擡頭,一張小臉上滿滿是嚴肅,“你到底怎麽想的?”
翎城:“有趣而已。”
尼瑪好兇殘!
作者有話要說:
☆、危機重重影(1)
禦花園。
屏退衆人,南湘獨自在園中行走。
春天花開了,暖陽照亮大地,卻照不亮她的心。紮吉多自地牢中消失,叫南湘傷神。
不知不覺,她走入了一片竹林中。
竹林中幽暗,有風吹來,吹得竹葉沙沙作響。
南湘低頭撫摸腹部,卻在不經意間,看見地上閃過人影一團。她猛地回身,就看見了……
“是你!”
幽暗竹林深處,陸勁一把掀開南湘的面紗。“果然是你!”接着,他的視線不自覺往下,就掃到了南湘隆起的腹部。
這個時候,肚子裏的孩子踢了南湘一腳,陸勁面上立時就現出來了震驚。他猛地後退數步,捏在手中的面紗不自覺被他仍在了地上。
南湘告訴自己要堅強,她勉力才讓自己淚中帶笑,“對不起,我辜負了你的……信任。”
“是誰?”陸勁的聲音自齒縫間生出。
南湘轉過身去,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出聲:“不論是誰……都是我對不起你在先。”
“是肖澈那個混蛋?!”除了肖澈,陸勁想不出在宮中還有誰能令南湘懷孕。
在陸勁看不見的角度,南湘任由淚水在臉頰上流淌,“勁哥哥,南湘不能……嫁給你了。”
陸勁額頭青筋暴起,他上前一把就握住南湘的一側肩膀,“我帶你走。”
南湘僵硬過後,便是緩緩搖頭,“我出不去的,他還要靠我假扮姐姐,我出不去的。”
陸勁一拳就砸在了粗大竹幹上,“我殺了他!”
“不!”南湘猛地自後頭抱住了陸勁,抱得陸勁身體猛然僵硬。南湘只是搖頭,“不是肖澈,真的不是……”
“到底是誰?!”陸勁粗重喘息。
南湘猛然閉上眼睛,淚水簌簌落下,那樣的遭遇,她怎能同她心目中最磊落的英雄訴說?
“勁哥哥,我知道,你之所以會答應娶我,是因為……你一直在我身上找姐姐的影子吧。”
陸勁面上是掩藏多年的秘密乍然被拆穿後的無所适從。“我……”
南湘伸手,指尖掩住了他的口,“什麽都不用說了,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姐姐那樣的女孩子,是值得世上所有男孩子欽慕的。我一直都知道的,我只是……妄想同你在一起……卻原來,到頭來只能是奢望。”
“南湘,你聽我說,我……”對這兩姐妹的感情糾結幾何,其實,連陸勁自己也不能分清。
“不,你聽我說。勁哥哥,我會生下這個孩子,孩子的父親……我是自願的。”
陸勁的面色陡然僵住。
南湘笑中帶淚,“勁哥哥,是我對不起你。”那樣殘缺的我又怎能陪得上你?“你我之間的婚約,就此作罷吧。”這不是我的心裏話,真的不是。可是,身心俱疲的我又有何資格來要你的愛?我要不起啊!
陸勁離開的時候,留下一句“我見到南思了,她很好。”
南湘,你不要哭,他值得更好的女人,會有一個更好的女人來愛他。
南湘的眼淚落下來。
陸勁直接闖入了睿司殿。
睿司殿中,攝政王肖澈正在批閱奏章。
将軍陸勁夾帶着洶洶氣勢而來,門口的侍衛自然是要攔上一攔的。陸勁脾氣火爆,盯住殿內的肖澈時,幾乎是目眦欲裂了。
肖澈擺了擺手,“讓他進來。”
陸勁夾帶着呼呼風勢入了殿來,那氣勢吓得殿內的小太監直縮脖子。陸勁一腳就踢翻了攔路的椅子,擡手一指上首,“肖澈,你混蛋!”擡起的手臂顫抖,已是怒極的模樣。
對于陸勁如此的大逆不道,肖澈自然是怒的,但身為攝政王的他知道什麽時候該控制好自己的脾氣。他揮退了殿內的小太監,并讓他們嚴嚴關上門,“未經允許,任何人不得入殿。”
肖澈将手中筆往案上一丢,整個人往椅背上一靠,“你發什麽瘋?”
“我發瘋?”陸勁突然大笑出聲,覺得自己聽見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肖澈,時隔三日,你早已瘋得讓我認不出你來了。你害了南思不說,眼下,連南湘也不放過嗎?!”
桌案後的肖澈擡眼,他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對陸勁道:“你喝多了,我讓人送你出宮。
“去他媽的喝多了!”陸勁大喝一聲,猛地沖上前來就拎住了肖澈衣領,掄起拳頭就砸向他的面門。
“放肆!”肖澈也是怒極了,“陸勁,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麽?”
陸勁道:“我就是要揍你!我早就想狠狠揍你一頓了!你這個王八蛋!養不熟的白眼狼!”狠狠一拳砸在肖澈嘴角。
肖澈料不到這個瘋子真會動手,還真硬生生挨了一拳。見陸勁扔沒有收手,且雙眼都赤紅了的樣子,肖澈也被他挑起了血性,反手一拳就砸向了陸勁的腹部。
陸勁悶痛一聲,一胳膊肘就拐向了肖澈的前胸。
肖澈悶哼一聲,兩個大男人竟就在莊嚴肅穆的睿司殿內扭打在一起。
一時間,睿司殿內天崩地裂。
待二人皆癱倒在地氣喘如牛的時候,好好的睿司殿已被毀壞地差不多了。
陸勁氣息急促起伏,他的惡氣仍舊未消,“肖澈,你真讓我失望。早知如此,當初南思對你心生好感,我就不該放棄!我強搶也要先把她搶回來再說!”
“你說什麽?”肖澈的眉頭深深蹙起,他猛地轉身對陸勁,而因為起身太猛,整個人劇烈咳嗽起來。“再說一遍,南思對我什麽?”
陸勁哼了一聲,如一個大男孩兒一般轉過身去,不理他了。
肖澈暴怒,“陸勁,你好大的膽子!”
門外小太監戰戰兢兢應聲,“殿、殿下?”
肖澈一聲暴喝:“滾!”
吓得小太監屁滾尿流。
殿內,陸勁已搖搖晃晃站起了身,他居高臨下俯視肖澈,臉上閃着惡意的嘲弄,“現在知道悔了?你早八百年幹嘛去了?不過,你也別太憂心了,咱們南思妹妹的個性你也清楚,就憑你如今對她做的這麽些事情,就算她曾經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