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娜娜端了一杯水, 一份藥, 來到高津文面前。

“津文哥,吃藥吧。”

“好。”

高津文手臂上纏着繃帶,不方便擡手,娜娜就把藥和水一起送到他嘴邊,喂他吃了。

高津文笑道:“真甜。”

娜娜作出不解的樣子, 道:“藥怎麽會甜呢?”

“不,”高津文望着娜娜,道, “是你真甜。”

娜娜“哎呀”一聲, 紅着臉輕輕打了高津文一下, 嬌嗔道:“津文哥真壞。”

高津文哈哈大笑起來,沖娜娜擡起那只沒有受傷的手,娜娜就如乳燕撲懷一般依偎在了他的胸膛上。

兩人親親蜜蜜說情話的時候, 外面的門忽然被敲響, 娜娜擡頭, 道:“津文哥,不會是記者吧?”

“怎麽會,我們都已經換了個地方了。”高津文道, “你去看看, 別随便開門。”

娜娜點頭, 依依不舍地從高津文身上起來, 扭着腰, 一步三回頭地去了門口。

片刻後, 大門打開,有人從外面進來。高津文還以為是認識的人,探頭道:“誰啊?”

“是我,”年輕天師抱着一只黑貓走進客廳,淡淡地看着他,“好久不見,高先生。”

高津文笑容一滞,幾乎瞬間就沉了臉,道:“娜娜!我不是讓你別随便開門嗎!”

娜娜站在蘇清風身後,表情木木的,沒有反應。

高津文又喊了她幾聲,蘇清風道:“沒用的,她暫時聽不見你的話了。”

高津文道:“你……你,你是想殺人嗎!”

蘇清風道:“高先生開什麽玩笑呢,現在可是法治社會,我還是持證天師。”

他說着還對高津文笑了笑,那好看的笑容落在高津文眼裏,簡直跟催命符一樣。

“你想幹什麽,你到底想幹什麽!”高津文道,“不準過來,再過來我就要報警了!”

蘇清風:“你那麽緊張幹什麽,我不過是想問你要一件東西。”

高津文:“什麽東西?你要錢嗎?我給你,要多少有多少!”

黑貓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在蘇清風臂彎間翻了個身。蘇清風摸摸黑貓柔軟的毛毛,道:“我不要錢,高先生只要把那面鏡子給我就行了。”

高津文聽了神色一下子變了,不再是畏懼,而是滿臉不屑,他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道:“那真是不好意思,沒有,那面鏡子早就被我砸碎了。”

蘇清風挑眉,道:“以高先生的本事,恐怕還做不到這點。”

困魂鎖可是鬼界邪物,根本不是高津文這個普通人能砸碎的。

“我說砸碎了就是砸碎了,蘇天師,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高津文道,“我們的委托已經結束,就這樣吧。要是你還糾纏不休,那就別怪我無情了。”

蘇清風道:“哦,那要是我真的糾纏不休,你能把我怎麽辦呢?”

高津文冷笑道:“別看你空有一身本事,可那又怎麽樣?我有的是人脈,今天你能平安走出這間屋子,明天我就可以把你的名聲搞臭,到時候你就和安芷一樣,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哼,那滋味一定很好受。”

他完全撕破了之前那種紳士的溫柔表皮,現在在蘇清風面前的,只是一個倨傲的,鼻孔朝天的男人。

蘇清風輕嘆一口氣,道:“那好吧,我拿你沒辦法了。”他說着,輕輕拍了拍黑貓的腦袋。

高津文得意地笑了起來,他正想嘲諷蘇清風幾句,就見蘇清風懷中的黑貓站起,一對墨黑色的貓瞳冷冷地盯住了他。

……

在一番“友好的交流”之後,蘇清風還是從高津文那裏拿到了困魂鎖。

黑貓從蘇清風身上跳下,變回成年男人模樣,從他手裏拿過了那面鏡子。

“道長,待會進到裏面,記得不要離開我身邊。”蘇槐道,“一步都不行。”

蘇清風道:“那你可以變成黑貓,我抱着你,不撒手。”

蘇槐:“才不要,道長倒是可以讓我抱着,免得那些生魂碰到了你。”這樣他還可以随心所欲地在道長身上親親蹭蹭,想想就很美好。

蘇清風:“我也不要,快帶我進去。”

蘇槐沒能如願,道:“道長就知道支使我,欺負我。”

嘴上這麽說着,卻還是從身後攬住蘇清風,掌心覆上他的眼睛,笑道:“道長,閉眼。”

——再睜開眼時,蘇清風已經不在人間了。

天空陰沉沉的,破絮一般浮在頭頂,像是随意支開的爛布。蘇清風低頭,他踩着赤紅如血的土地,四周廣闊無垠,卻沒有一點生機。

這裏是個獨立于所有世界外的空間,如同一個完全封死的盒子,沉悶得讓他覺得多待一秒都很不舒服。

蘇槐道:“道長,會不舒服嗎?”

“還好,”蘇清風望着前方,道,“就是不知道怎麽找到安芷,這裏看着好像沒有多少人……”

話音未落遠處就響起一聲嚎叫,叫聲由遠及近,由少積多,不知多少透明人影出現在空間裏,海浪般翻湧着沖了過來。

“生人,是生人!”

“多少年沒見生人了,啊啊,把你的身體給我!”

“讓我摸一摸你,給我你的身體!!”

困魂鎖裏困住了太多生魂,那些生魂早已失去自己的身體,蘇清風的出現對他們來說就如饑餓已久的豺狼嗅到血肉,頓時嚎叫着,蜂擁而上。

蘇槐:“很多人呢,道長。”

蘇清風:“你可以少說點話。”

蘇槐低笑一聲,笑意未斂,冰冷的目光已落在那些觊觎他的道長的生魂身上。

黑色氣焰轟然掠開,所到之處生魂尖嘯,仿佛地獄裏燃不盡的業火,轉瞬之間,蘇清風四周皆被蕩清。

蘇清風:“哇。”

蘇槐挨着蘇清風側臉蹭蹭,道:“才不會讓他們碰到道長呢。”

“可是,”蘇清風環顧空蕩蕩的四周,道,“這樣我怎麽找安芷?”

一個生魂都沒有了啊。

蘇槐:“……”

所幸蘇槐還有分寸,并沒有殺死那些生魂,而是把它們驅逐到了千千千米之外——于是二十分鐘後,蘇清風拿着手機,手機放着安芷的歌,到處晃着去找她。

他本想着安芷聽到自己的歌聲也許會有反應,會出來見他,可是二十分鐘又過去了,他發現這一點用也沒有。

還挺傻的。

就在蘇清風想着要不要關掉聲音時,蘇槐道:“道長,看那邊。”

“嗯?”

蘇清風順着蘇槐的目光望過去,發現不遠處有一個生魂擡起頭,正怔怔地看着他們。

那是個男人,模樣十分驚悚,腦袋上有一個血洞,鮮血糊了他滿臉,看不見面容。

男人應該是剛死就被困魂鎖掠去了靈魂,因此還保持着死時的模樣。他沒有像其他生魂那樣見到蘇清風就撲上來,只是盯着他的手機,一動不動,好像完全沉在了安芷的歌聲之中。

蘇清風關了歌聲,男人才從夢中驚醒一般,打了個哆嗦。

這就很奇怪了,蘇清風徑直走過去,試探道:“你聽過這首歌?”

“……”

男人沒有說話。

蘇清風道:“我們要找這首歌的主人安芷,她是個女星,也在這裏,你見過她嗎?”

男人猛的擡起頭,直勾勾地盯着蘇清風。

盡管他滿臉是血,眼睛也渾濁不清,但蘇清風還是從裏面看見了光——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的光。

随後,男人擡起手,直直地指着一個方向。。

他沒有說話,卻已溢于言表,蘇清風說了聲“多謝”,道:“能問一下你的名字嗎?”

男人嘴閉的死死的,依然指着那個方向。

蘇清風就知道自己問不出來了,不再耽擱時間,往那邊走去。

沒走多久,蘇清風就遇到了一個哭泣的女人。

那人正是安芷,她孤零零地蹲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蘇清風道:“安小姐。”

安芷哭得正大聲,完全沒聽到他的話。他于是又重複了一遍,還拍了一下安芷的肩膀。

安芷被吓了一跳,猛的擡頭,這才自己身邊還多了兩個人。

“蘇先生!”在看見蘇清風的那一刻,巨大驚喜淹沒了安芷,她道,“你是來救我的嗎!”

蘇清風點點頭,安芷還收不回情緒,又哭又笑,斷斷續續道:“謝謝蘇先生!我,我,我真不知道怎麽謝你比較好,嗚嗚嗚……”

“到時候給個五星好評就行了,”蘇清風道,“你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裏嗎?”

安芷搖搖頭,又點點頭,道:“我,我只記得我一醒來,看見那面鏡子在我床頭,然後我就來到這裏了……”

蘇清風聽了微微皺眉,道:“那是高津文放你床頭的,他要害你。”

安芷一愣,眼睛再度一紅,眨眨眼,幾顆淚珠就又吧嗒吧嗒砸了下來。

“我就知道,當時我還看見他和別的女人上床了……”安芷“嗚嗚嗚”地道,“這個狗男人,趁我昏迷和別的女人上床,我讨厭死他了,嗚……”

她哭得傷心,但話裏對高津文的恨意卻并不明顯,看來還是感情太深,哪怕至此,也是愛大于恨的。

蘇清風大概能猜出當時發生了什麽,高津文故意把鏡子放在安芷床頭,安芷醒來時碰到鏡子,被困魂鎖奪去靈魂,高津文又趁機僞造出“安芷持刀傷害自己”的事故,讓她被警方帶走了。

只是那個時候安芷的身體應該是由困魂鎖控制的,不知高津文和困魂鎖之間是否達成了某種協議,才讓困魂鎖答應幫高津文設計這場事故。

安芷還在哭,幾乎要哭岔氣。她和高津文年少相戀,早就約定好了要一起走下去。但曾經給她承諾的男人如今卻在他們床上和別的女人□□,她只覺得天都踏了,甚至已經沒有多少精力去關心自己現在的處境了。

蘇清風又喊了幾句“安小姐”,好不容易才把安芷的注意力拉回來,道:“你能回想一下,高津文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對勁的嗎?”

安芷怔怔地道:“什麽時候……?”

她回憶了起來,曾經高津文将她視若珍寶,每一天都是熱戀,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高津文不再把目光留給她,而是頻頻放在別的女人身上呢……

“好像是……”安芷道,“他車禍之後。”

是了,一切都是從車禍開始改變的。一年前高津文遭遇車禍,她心急火燎趕到他身邊,放棄娛樂圈所有活動,只為陪着他……後來他醒了,也就是從那時起,他們再也不像以前那麽親密了。

對此她其實早有察覺,但她不願意相信,也不想去相信,加上她當時身體也發生了異樣,就只能安慰自己是多心了,沒有再想下去。

蘇清風聽完安芷的話,道:“我知道了。”

他心中隐約浮現一個猜測,但是那個猜測還需要一些驗證。

安芷道:“蘇天師,我們怎麽離開這裏?”她已經準備回去面對高津文,這一次,她要和那個男人了斷了。

蘇清風擡頭望了眼灰沉沉的天空,道:“毀掉這裏。”

之前蘇槐要直接毀掉困魂鎖,他阻止了,因為如果從外部毀掉困魂鎖,只會讓裏面的生魂皆被毀去,連帶安芷也一起死亡。

但是現在,他們在困魂鎖的內部空間裏,只要毀掉這個空間,裏面的所有生魂都能解脫,安芷可以回到自己的身體,其他身體已經死亡的孤魂也能順利轉世投胎,不用再受禁锢之苦。

蘇槐笑道:“道長,要我幫忙嗎?”

蘇清風搖搖頭,道:“暫時還不用。”

他解下手腕間紅繩,紅繩繞指化為長劍,蘇清風擡劍,如沉水破石,将劍鋒插入地面。

與此同時領域展開,霜雪之氣橫掃千裏,偌大的空間肆虐起了無形的風雪,在暴雪怒吼之中,空間卑微地震顫,自最遠的邊際開始,寸寸崩塌。

不知情的生魂開始逃竄,尖嘯四起,如沉悶的死水泛起劇烈波瀾。在這混亂之中,空間的天空開始扭曲,一道身影由高空墜落,攜着怒火出現在蘇清風面前。

“居然是你!”那人道,“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這麽狠!”

蘇清風擡眼,出現在他面前的人外貌不過是個稚子孩童,但他卻知道,那正是困魂鎖的真身。

“這裏有多少你被你吞噬掉的生魂,你背負成千上萬的人命,卻還問我為什麽。”

困魂鎖道:“你懂什麽!人終有一死,我讓他們留在這裏陪我,他們就能一直活着,這是永生!我是在做好人!”

他的語氣充滿孩子般的稚嫩偏執,蘇清風微微挑眉,道:“你已經殺了他們,還要讓他們喪屍一般活在這個不見天日的鬼地方,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好人。”

困魂鎖擡起下巴,不服氣道:“為什麽不好意思!在人間多苦啊,待在這裏不用吃喝,也不用工作,難道不是件好事嗎?”

蘇清風道:“那你控制安芷身體,讓她被高津文陷害入獄,又算什麽?”

“當然是因為好玩了啊!”困魂鎖道,“反正她的身體都不是她的了,我借來玩玩又怎麽了!”

它還有個理由沒說,就是它之前就留意到了蘇清風,有心要和這個天師較量一下,這才控制安芷身體,又故意挑釁蘇清風——沒想到這一挑釁,居然直接讓蘇清風抄了它的老家。

明明只是個人類,怎麽能做到這個地步!

困魂鎖又氣又恨,他盯着蘇清風,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忽然放軟了聲音,可憐兮兮道:“你就不能放了我嗎,要是你放了我,我保證我以後絕對絕對不會再去找別人了。”

蘇清風:“哦,是嗎?”

“是啊是啊,”困魂鎖點點頭,他本來就是小孩子模樣,眼巴巴地望着蘇清風的時候,好像真是哪個知錯了的、撒嬌求原諒的聽話小孩,“所以大哥哥,你就放過我這一次嘛,求求你啦。”

蘇清風不說話,看樣子似乎還真的有些觸動,領域也緩緩收了起來。

困魂鎖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與陰狠,抓住機會,閃電般擡起了手——

然後就慘叫一聲,整個人從半空墜落,狠狠砸在了地上。

蘇清風:“……”他還沒開始演呢。

然後看向身旁的蘇槐。

蘇槐一臉無辜:“道長看我幹嘛。”

蘇清風道:“你怎麽出手了?”

蘇槐道:“誰讓他對道長撒嬌。”

蘇清風:“?他撒嬌了,然後呢?”

“他憑什麽撒嬌,”蘇槐擡手抱住蘇清風的腰,道,“除了我以外,誰也不能向道長撒嬌。”

蘇清風:“……”

蘇槐道:“道長幹嘛不說話,道長是不是覺得他撒起嬌來很可愛,想對他好了?”他說着,語氣一下危險了起來,“他有什麽可愛的,還沒我的少年體可愛百分之一。”

蘇清風:“可愛可愛,你最可愛。”

蘇槐:“道長以後不準看別人撒嬌。”

蘇清風:“不看不看,一定不看。”

蘇槐:“……”

蘇槐道:“道長敷衍我!”

“沒有沒有,”蘇清風擡起手摸摸他的腦袋,笑道,“我最喜歡你了,以後只看你撒嬌。”

蘇槐:“道長最喜歡我?”

蘇清風:“對對,最喜歡你了,只喜歡你一個。”

蘇槐這才滿意了。

旁邊剛剛遭受到男友出軌的慘痛打擊的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哭的安芷:“……”

虐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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