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普普通通小康家庭
《戲骨》拍攝徹底結束的那天，剪輯的第一期正式播出。
還沒播出就上了好幾次熱搜，吊足了觀衆們的胃口，人們早早打開電視、客戶端準時收看。
而他們自然不會失望，正式版保留了直播中所有的亮點，又加以整合剪輯，節奏明快，後期精良，第一期剛播完，《戲骨》就又上了熱搜。
這次，是真的因為實力。
作為總導演的烏康德也松了口氣，約着江渝琛去吃下午茶。
兩人在咖啡廳落座，烏康德點了咖啡和小點心，江渝琛口味向來清淡，只要了杯檸檬水。
服務生匆匆離開，烏康德徹底放松下來，單手搭在身旁的椅子上：“這次多虧你幫忙照看了。”
“沒什麽。”
江渝琛微微颔首。
“對了，”烏康德雙手撐在玻璃桌面上，問道：“上次我和你說的那個劇本，考慮的怎麽樣了？”
江渝琛斂眼：“《戲骨》剛開機時說得那個？其他主演找到了嗎？”
那個劇本他已經看過了，講述一對同性情侶從一起創業到産生裂隙，最後互相磨合，重獲新生的故事，摻雜着同性合法化後當代同性戀人的處境，是烏康德最擅長的現實主義作品。只要後續拍攝到位，确實是可以沖擊明年的電影獎項的好劇本。
只是這部電影的感情關系錯綜複雜，各種情緒絲絲入扣，如果搭檔不合，就很難拍出想要的那種感覺。
烏康德信心滿滿：“這你放心，這邊的選角工作室已經開始籌備了。”
江渝琛挑眉：“公選？”
“對，”烏康德點點頭，突然想到了什麽，語氣壓低了，“但是，另一位主演……我已經有了想法，現在就看你這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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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渝琛的雙手交疊，淡淡問：“誰？”
“林珏。”
烏康德擲地有聲。
江渝琛的薄唇抿緊了，半晌，緩緩開口：“他不适合這種題材。”
烏康德早有預料一般，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不緊不慢道，“主角的人設要求的是初入社會的小青年，能吃苦又有毅力，形象要求白淨有少年感，林珏不是很符合嗎？”
江渝琛的手指緊握着面前的玻璃杯，沒有接烏康德的話。
烏康德繼續笑道：“怕他入戲太深走不出來？”
江渝琛端起檸檬水輕抿一口，算是默認。
他自然知道這個角色林珏有多符合，甚至若不是知道劇本早就寫好了，一定會以為是編劇依照林珏的模子寫下的人設。
只是……越相似，就越容易帶入自我，林珏帶入小皇子時的痛苦表現确實讓他有些猶豫。
江渝琛自己也覺得可笑，但在面對林珏時，他總是會不忍心。
烏康德哈哈大笑：“說你護犢子你還不信。”
他随手叉起一塊盤子裏的小餅幹丢進嘴裏，含混不清道，“但你總不可能一輩子護着他吧，他總要成長的。”
“還是說……”
烏康德把餅幹咽下，直直地看着江渝琛的眼睛，“其實你內心深處不願意和他合作？”
江渝琛薄薄的嘴唇壓成一條縫，指節無意識地敲擊着玻璃杯的側壁，烏黑的眼眸一動不動地打量着烏康德，眼中帶着寒意。
烏康德毫不畏懼，定定地迎了上去。
須臾，江渝琛收回目光，淡淡道：“你看出了什麽？”
烏康德挑眉：“看出你對他有那麽點意思。”
江渝琛還是沒回答，只是靜默地喝着檸檬水，淡淡的酸澀味在口腔中彌漫，回味又帶着甘甜。
不可否認，他确實對林珏起了那麽點興趣。
小孩又乖又上進，随便一撩便會臉
紅，看起來木木讷讷，又總是做一些正好能戳中他心窩的事。幫他擋酒，替他反擊那些黑料……這樣純粹又幹淨的心，任誰都無法抵擋。
只是礙着一直以長輩身份自居，又知道林珏有暗戀的人，他一直沒有深入下去。
一盤小餅幹很快就被吃完了，杯子裏的咖啡也見了底，烏康德端起最後的咖啡一飲而盡，杯子觸碰木質桌面發出細微的磕碰聲。
他手指撥弄着細小的刀叉，語氣淡然：“小夥子看起來挺認真，也挺上進。喜歡就試試，不合适就分開，你還會怕這個？”
江渝琛盯着烏康德，半晌，輕笑起來。
淡淡的眉眼勾起，就算是烏康德這個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也要感嘆一句上天不公，憑什麽把恰到好處的美全賦予江渝琛一人身上。
男人薄唇輕啓：“我幫你問問他。”
烏康德笑起來，篤定道：“他一定會同意的。”
江渝琛不置可否。
《戲骨》就這麽火了，一個月的拍攝就這麽結束了，一直到下了飛機，坐上回公寓的車，林珏還覺得有些不真實，像是踩在了一大團雲裏。
一個月沒見，于向陽還和之前一樣，一雙小鼠眼眯着，熱情地把林珏攔在懷裏，差點把他悶得窒息了。
林珏無奈地推拒着，于向陽才終于放開了禁锢。他興奮地仰靠在背椅上，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我就說你能火吧！咱可算是熬出頭了！”
于向陽突然想起什麽，鬼鬼祟祟從懷裏掏出一沓林珏的照片，“來，多簽幾個。”
林珏：“？”
于向陽笑得讪讪：“你現在正火，好多小姑娘想要你的簽名照呢，這不是聖誕節快到了，我尋思着，幫她們實現願望呢！”
林珏：“……”
他無奈地按了按眉心，接過于向陽遞來的簽名照，一張一張，認真簽上自己的名字，“實現願望可以，不能賣。”
于向陽洩了氣，無奈地擺擺手，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哪天搞活動抽獎行了吧。”
林珏這才笑笑：“謝謝于哥。”
“算了先不說這個，”不能賺錢，于向陽一下子沒了興致，把筆從林珏手裏抽出來，眼巴巴地問道，“你想好今後的打算了嗎？”
林珏的手指一僵，放在身側緩緩收緊了。
他抿了下嘴唇，淡淡道：“再說吧。”
“怎麽能再說呢！你要争氣啊！”
于向陽的眼睛馬上睜大了，煞有介事地把手機備忘錄翻出來給林珏看，“你看，這段時候我幫你物色了好幾個通告呢，各種類型都有，咱們趁熱打鐵，争取多拿下幾個，三年流量五年紫紅，超越江渝琛不是夢！”
林珏：“……”
傳|銷組織真的很需要于向陽這樣的人才。
片刻，林珏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沒接于向陽的手機：“于哥，再說吧，我想先歇一歇。”
他答應了父親，只到《戲骨》拍攝結束，接下來的路，或許由不得他。
“怎麽……”
于向陽還想再激情勸阻一番，轉頭正好看到林珏臉上有些落寞的表情，頓了頓，語氣緩和下來，“休息幾天也行，調整調整狀态嘛，都拍了一個月的戲，是該歇一歇了，咱們往後的路還長着呢。”
林珏的心裏一熱，低聲道：“謝謝于哥。”
助理的工資和藝人的工作挂鈎，藝人沒有工作，助理的提成自然也少，但即使這樣，于向陽還是在為他着想。
他思索片刻，又把簽字筆重新接過，認真地在照片上簽起自己的名字。
于向陽跟着他，确實吃了不少虧。
“嗐，跟你于哥還客氣個啥，”于向陽最見不得林珏這樣的表情，連忙擺擺手，轉移話題道，“快跟我說說，進組感覺怎麽樣?江神好相處嗎?”
林珏手裏還捏着筆，聽到那個人的名字，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淡淡地笑意，唇角的梨渦若隐若現：“他人很好。”
江渝琛真的很好，他再沒見過比他更好的人。而且在節目組，他還認識了好幾個朋友，雖然幸福的時光總是那麽短暫，一眨眼，就從指縫中逃脫，但他已經非常知足了。
兩人正說着，林珏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的“媽媽”刺着林珏的眼睛。
林珏手指僵**一下，瞥了一樣身旁坐着的于向陽，靜默地接通電話。
“木木，回A市了嗎?”
缪一瑾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親切，溫柔，卻如同利刃一般刺入林珏的心髒。
他還記得他們的約定，這時候打電話過來，要說什麽，再明顯不過了。
林珏頓了頓，輕聲道：“剛回。”
“咳咳，你在節目上的表現我們都看到了，”缪一瑾的語速比平常慢了一倍，似是在努力組織措辭，“你什麽時候有空?你爸想叫你回來吃個晚飯。”
該來的終究要來，再沒有什麽閃躲的餘地，林珏的心冷了下來，低聲道：“知道了，我這就回去。”
挂斷電話，林珏對着前面的司機師傅道：“劉叔，前面路口停一下就好，不用送我回公寓了。”
“怎麽了?”于向陽有些奇怪地問道，“不先回去休息?”
“不了，”林珏笑笑，“我回家一趟。”
“這樣啊……那你路上小心一點。”
于向陽點點頭，也不再說什麽。
林珏的家庭背景他不太清楚，只知道是普通的小康家庭，不然也不會兒子一直被人打壓也沒什麽辦法。剩下再多的，就是林珏的家務事，他也沒有過問的理由。
劉叔很快在路口停了車，林珏拉着行李從車上下來，于向陽還有些不放心：“你怎麽回去啊?你現在也算上過熱搜的大明星了，要是被人拍到提着行李露宿街頭，指不定要被人怎麽編排呢。”
“沒關系，”林珏笑笑，“我家人馬上就到。”
“行吧。”
于向陽點點頭，還是放心不下，沒讓劉叔立刻就走，而是繞了個彎，在旁邊找了個位置停下。
剛停好，一輛藍色的勞斯萊斯幻影飛馳而過，于向陽随口感嘆：“太豪了，我什麽時候才能認識這樣的有錢人？”
然後，就見勞斯萊斯緩緩地停在了林珏面前。
于向陽：“……操。”
說好的普通小康家庭呢？就算是2020全面建成小康社會，也不能達到這種程度吧？
于向陽暗搓搓地想，難道林珏真的被某個大佬給包養了？但看他言談舉止也沒發現什麽異常啊？有錢人的世界，他真的搞不懂。
勞斯萊斯的玻璃緩緩放下，看到司機是誰，林珏的眼眸勾了勾，乖乖叫道：“哥。”
林朗點頭：“外面冷，先上來吧。”
林珏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坐好，插好安全帶，林朗緩緩發動車子。
天已經蒙蒙黑了，車內的隔音效果很好，甚至連細微的衣料摩擦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林朗一邊開着車，一邊随口問道：“在那邊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大家都很好相處。”
林珏笑笑，突然想到了什麽，遲疑着叫着林朗，“哥？”
“怎麽？”
林珏深吸口氣，試探着開口，“你和江哥說過什麽嗎？”
林朗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指一僵，臉上的笑意收了起來。
“你都知道了？”
“果然是這樣，”林珏淡淡地嘆一口氣，“所以他才會那麽照顧我。”
林朗頓了頓，到嘴邊的道歉又收了回去。
情況好像與他預想的不太一樣。
他狀似不經意問道：“都怎麽照顧你了？”
“送我扭傷藥膏，替我擋酒，教我怎麽入戲……他真的特別好。”
林珏微微一笑，嘴角的小梨渦若隐若現，眼睛彎彎的，明顯陷入了回憶之中。
林朗的餘光瞥到林珏一臉幸福的笑，心裏也是一片酸澀。
沒有人會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好，可是……為什麽林珏喜歡的對象偏偏是江渝琛。
林朗從小和江渝琛一起長大，他太了解江渝琛了。從小就有人說江渝琛是神，林朗深意為此，因為江渝琛沒有心。
江渝琛外貌出衆，性格冷淡，哪怕沒出道之前，喜歡他的也數不勝數，但他從未對任何人動過心。林朗不止一次見到過有女生苦苦追求江渝琛，又是陪上課又是送飯，江渝琛卻從來沒給人過絲毫眼神。
不只是女生，追他的男生也不在少數。但對于男性，江渝琛的拒絕就幹脆得多，永遠就只有淡淡的一句話：“我對同性沒有興趣。”
雖然不知道江渝琛為什麽突然對林珏這麽好，但林朗絕不相信江渝琛會對林珏動心。
再這樣苦苦糾纏下去，也不過是徒增煩惱。
林朗咬了咬牙：“木木，哥哥和你說過，江渝琛他不喜歡……”
“我知道，”
林珏飛速打算林朗的話，臉上的笑意收斂起來，他說，“哥，我知道。”
哪怕知道，他也不想再次聽到。
林朗無奈地嘆一口氣，專注開車，沒再說什麽。
林珏脫力一般倚靠在椅背上，放在口袋裏的手機輕震了兩聲。
林珏的心髒悶得發疼，沒有半點看的興致，但一條條消息锲而不舍地發來，大有他不看就不停地架勢。
林珏無奈，只好拿出手機，打算随便回複幾個字。
點亮屏幕，鎖屏消息上的發件人卻讓他有些愣怔。
是江渝琛發來的消息，還一連發了四條。
[琛：回家了嗎？]
[琛：最近有空嗎？]
[琛：烏導這邊有個電影在選角，托我問問你有沒有興趣。]
[琛：看到回電話給我。]
林珏的心髒一下一下不規則地跳動着，明明心跳那麽快，卻有些喘不過起來。
江渝琛主動約了他，但他……真的還有機會嗎？
“到了。”
林朗淡然熄滅車子。
林珏深吸口氣，手指懸在半空中，最終只是按下鎖屏鍵。
手機屏幕黑了下去，林珏把手機放入口袋，跟着林朗下了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