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家裏人
林珏的嘴唇翕動的，太多的話堵在了嗓子眼裏，幾乎馬上就要脫口而出，突然，“叮咚”一聲，放在衣服內側的手機振動了兩下。
這個聲音是微信的特別提示音，除了江渝琛之外，只有他的家人才有。
林珏暈乎乎的腦袋清醒了大半，恍惚地拿出手機來看，消息是林朗發來的。
[木木，你們這部戲到什麽時候結束？快過年了，爸媽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看到林朗的消息，林珏如夢初醒，不覺渾身一冷。
他小時候經常粘着江渝琛，不是沒見過江渝琛拒絕那些瘋狂的追求者。
男人的神情疏懶又淡漠，語氣中沒有一絲溫度。
他不想捅破那層窗戶紙，不想也被他這麽對待，與路邊的一顆石子，一粒塵埃沒有區別。
林珏匆匆回複林朗幾個字，又神情恍惚地把手機放回口袋。
他咬着舌尖，疼痛在口腔中肆意泛濫，聲音發澀：“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江渝琛蹙眉，眼底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情緒，顯然沒有料到林珏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男人眼睑微阖，臉上的笑意收斂起來，語氣也冷了下來。
“下不為例。”
之後的幾天，林珏一直屬于大腦放空的狀态，根本不敢靠近江渝琛。好幾次兩人對上眼睛，他又馬上慌亂地錯開。
林珏這邊有意躲避，江渝琛的的态度也冷淡起來，不再時不時叫林珏過去對戲，也不在有意無意地坐在林珏身邊。
無數次，林珏想要認真地跟江渝琛道個歉，但目光觸及江渝琛冰冷的眼神，又退縮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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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珏讷讷地想，江渝琛一定是發現了什麽，說不定已經讨厭自己了。
還好兩人剩下的對手戲不多，也沒什麽特別親密的劇情，渾渾噩噩地，随着時間的流逝，少年時代的拍攝也接近尾聲部分。
接近年底，天氣越發冷了，寒風汩汩吹刮着。林珏身上每天都貼着暖寶寶，暖意透過皮膚滲透，每時每刻都讓他想到，江渝琛曾經送給他的那片暖寶寶，也無時無刻不提醒着他，兩人關系的僵化。
就這樣僵持着，別扭着，不知不覺到了該殺青的時候。
成年部分的楚紹鈞和鐘落歷盡艱辛，終于走上正軌，事業蒸蒸日上，家庭和睦，再無歲月可蹉跎。兩人牽着手一步步向前走去。
少年部分，楚紹鈞知道了鐘落的名字，默許了鐘落在自己身邊，兩人的關系越來越親密，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努力拼搏，最後被同一所大學錄取，牽着手前往火車站，踏上新的征程。
最後一幕，從他們牽手的少年時代拍到成年時代，再拍到他們頭發花白，步履蹒跚。
周圍的環境瞬息萬變，光怪陸離，如煙的過往風景不斷倒退，但交疊的雙手再未松開。
最後一幕拍攝前夕，看着最後那段劇本，林珏的心裏有幾分澀意。
兩人的關系別別扭扭，烏康德自然也看出了異常，拍攝之前，特意到林珏身邊慰問他。
“感覺怎麽樣？準備好了嗎？”
林珏咬了下嘴唇，勉強露出一個笑容，笑意卻并未深達眼底：“沒問題的。”
烏康德嘆一口氣，在林珏身邊坐下，也示意林珏坐下。
“怎麽，最近心情不好嗎？”
烏康德笑着問。
“沒有沒有，”林珏下意識地搖頭，語氣卻有些低落，“挺好的……”
烏康德無奈：“你這孩子，就是太喜歡往心裏藏事，有什麽事，你要大膽地說出來，才能解決它啊，不然越憋越說不出口，會憋出病來的。”
“我……”
林珏的嘴唇翕動着。
“在閑聊什麽？準備好了？”
江渝琛淡漠的聲音響起，林珏到嘴邊的話又憋了回去。
烏康德無奈地看了江渝琛一眼，心道還不是因為你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一點也不解風情，都快把老婆給吓跑了，哥這是在幫你好吧？
只是衆人都在，烏康德也不能說什麽，只好擺擺手讓工作人員就位，準備最後一場的拍攝。
最後一幕劇情簡單，只需要兩人牽手一路向前走就好了，但這簡單的劇情反倒是對林珏最大的挑戰，他不确定，江渝琛還願不願意再牽自己的手。
在路中央站好，烏康德示意各部門準備，林珏的手指也不自覺地蜷縮起來，輕顫着，修剪整齊的指甲掐着掌心的肉，絲絲縷縷地鈍痛傳來。
而後，一雙溫熱的手牽住了林珏的手。
江渝琛的手很大，正好能把林珏的手包在手心，骨節分明的手指聚攏，在林珏的手外面裹得嚴嚴實實、穩穩當當，好似真就要這麽牽着走完這輩子。
溫熱的觸感從手背傳來，林珏眼睛一酸，身體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烏康德喊了開始，機器運作起來。
兩人一步步向前走去，走到道路盡頭，沒有旁人，錄音設備收音收不到的地方。
江渝琛淡淡開口：“不願意嗎？”
林珏一怔，下意識地反問：“什麽？”
“和我牽手，不願意嗎？”
江渝琛又問了一遍。
最後一幕的劇情雖然簡單，但要從少年拍到老年，要換很多次衣服，重新畫好幾次妝，拍起來非常耗費時間。
這一段的拍攝接近尾聲，還要再換衣服，換妝繼續拍下一段，最多十幾秒的功夫，烏康德就會喊“卡”了，江渝琛的手指微微松開，馬上就有凜冽的寒風鑽入兩人的手指之間。
林珏猛地伸手，回握住了江渝琛的手。
“願意的！”
未經思索，這三個字就脫口而出。
林珏的心髒跳得飛快，有預料這是他最後一次向江渝琛道歉的機會了。
他忙不疊地開口：“對不起，江哥，我以為你讨厭我了，所以才一直不敢去找你，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你打我，罵我，怎麽懲罰我都可以……別不理我。”
江渝琛轉頭看着林珏，目光中滿是缱绻的溫柔，若不是因為林珏此時低着頭，一定會被這深邃的眼神深深吸引，再無法逃脫半步。
江渝琛淡淡道：“沒有生你的氣。”
那天林珏的反應太大了，之後又在刻意的躲閃，江渝琛以為他沒法接受與自己親熱，這才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
烏康德那邊早就喊了“卡”，兩人都十分默契地，假裝沒有聽到，繼續向前走，直到——烏康德氣喘籲籲地跑到兩人身邊。
“行了行了，別往前走了！”
烏康德小跑到兩人面前，無奈地看着他們：“我都喊了好幾遍了，怎麽，你們還真打算就這麽牽着手走一輩子啊？”
林珏臉上一熱，連忙主動松開了握住江渝琛的手。江渝琛不甚介意地收回手，淡然道：“沒聽到。”
烏康德：“……”
真以為他是傻子嗎？就這十幾米的距離，他還拿着大喇叭，聾子都能聽到了！
不過見兩人之間的氣氛似乎有所緩和，烏康德也懶得和他們計較：“行了行了，趕緊去換衣服準備下一場吧，還有不少鏡頭要拍呢。”
江渝琛微微颔首，率先朝回走去，林珏跟在他的身後，烏康德故意大步跑了兩步，和兩人拉開距離。
他可不想再吃兩人的狗糧了。
烏康德幾步就走遠了，江渝琛手插在側兜裏，淡淡叫了聲林珏的小名。
“木木
，”
林珏下意識地擡眼，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江渝琛的眼角勾起一點笑容，溫柔的，就連周圍凝滞的空氣都流動起來，帶着溫暖的氣息。
“不會不理你。”
林珏臉上一熱，別開眼睛，小聲道：“江哥，你真好。”
惴惴好幾天的心又開始不規則地跳動起來。
最後一幕的拍攝十分繁瑣，拍完時天已經黑透了，所有人也都異常疲憊。身體上很累，林珏的心情卻很好，他很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
拍攝途中，他又向江渝琛道了歉，江渝琛原諒了他，說不會介意，甚至還又摸了摸他的腦袋。林珏的心像是被拴在了飄飛的熱氣球上，晃晃悠悠地飄遠了。
最後一幕拍完，整部劇也就殺青了，一連辛苦了好幾個月，終于趕在年前順利結束，整個劇組都沉浸在喜悅之中，烏康德樂呵呵地招呼大家來合影。
先是帶妝的，然後是穿常服的。
林珏的衣服繁複，換好衣服的時候，其他人都基本上站好了，他也就沒好意思往中間走，在靠邊的一個位置站了下來。
攝影師在前面揮着手問：“準備好了嗎？”
“好了！”
“早就好了！”
“趕緊的！”
衆人的聲音亢奮，叽叽喳喳的。
“等一下。”
原本站在人群正中央的江渝琛淡淡開口。
男人長腿邁開，走出重重包圍，走到林珏身邊。
“可以了。”
有人吹起了口哨，有人擠眉弄眼。
“呦吼！！！”
“江神好寵！”
“磕到真的了！”
林珏的臉上泛起一片紅暈。
“三！二！一！”
攝像師大聲喊道，“江神帥不帥！”
攝影師按下按鈕，快步鑽入人群之中，大家一齊道：“帥！！！”
閃光燈響起，在漆黑的夜空中留下一瞬的光亮，也為整部劇畫上了句號。
全部結束之後，已經是淩晨了，衆人都還處于亢奮的階段，有人提議：“反正現在回去基本上也要天亮了，不然咱們晚上去通宵吧！”
到了這個點，晚飯吃的那寡味的盒飯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衆人都是饑腸辘辘，有人一提，自然是一呼百應。
“好啊好啊！”
“當然要去！”
“烏導請客！”
“就這麽定了！”
烏康德：“……？”
這就幫他安排了？
不過終于殺青了，烏康德心裏也高興，也就悠着衆人鬧騰，一群人浩浩蕩蕩去吃了夜宵，又要轉戰KTV。
江渝琛向來是不去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的，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真的非常老幹部作風，有人提議要去KTV，他便淡漠地推辭道：“家裏有事，要先回去，你們去吧。”
大家都在興頭上，哪能讓主角就這麽跑了，江渝琛他們勸不動，但他們可是有殺手锏在手中。
一人熱情地挽住林珏的手腕，笑吟吟道：“小林，你肯定能和我們一起去吧？”
“我……”
林珏一時拿不定主意，目光無意識地向江渝琛那邊瞥去。
“去嘛去嘛！”
另一個女生撒嬌道，“江神都不去了，你再不去多沒意思啊！”
“就是就是！而且我們都可喜歡你了，之前他們還說你唱歌特別好聽，你都沒給我們唱過。”
“是呀，你就去吧！”
林珏耳根子軟，最怕別人軟磨硬泡，稀裏糊塗着，也就答應下來。
“那……那好吧。”
馬上有人裝作可惜地看向江渝琛：“江神，您真的不能去嗎？太可惜了。”
江渝琛：“……”
男人無奈地按了按太陽穴：“我去。”
烏康德也被他們的一唱一和給逗樂了，在一旁擠眉弄眼：“呦，您怎麽又去了？家裏這麽快就沒事了？”
一人大着嗓門接話：“家裏人不就在這裏呢，能有什麽事？”
江渝琛：“……”
林珏：“……咳咳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