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百鬼夜行
天蒙蒙黑，清淨整潔的小路拐個彎就是另一片光景，酒吧一條街坐落在這裏，到了晚上，三教九流牛鬼蛇神彙聚而來。
今夜恰逢初七，每月的這一晚便是a市有名的鬼市，周圍山魈鬼魅全都趕在這天來聚會，熱鬧非凡。
許君剛就讀天師學校時對此非常感興趣，拼着被處罰的危險帶着一群學生跑來玩，那會初生牛犢不怕虎，差點被狐妖勾了去。
現在年齡大了不愛湊那份熱鬧，但是小座敷卻想去，許君這才覺得自己是搬了石頭砸了腳，早知道睡前故事就不講這個了。不過再一想，去一趟也行，一來可以打探煉小鬼的事，二來……他可以找個機會約晴明。
許君确定自己光鮮亮麗，人模狗樣後才出門，一下樓就見晴明的車停在門口。與上次火紅的騷包跑車不同，這次是輛低調的黑色轎車。晴明伸着令人豔羨的長腿，環手倚靠在車側，半垂的眼睫在鏡片後朦朦胧胧，擡眼的一瞬間，水藍色的眼瞳妖冶異常，待許君仔細看時，又恢複了幽深的黑瞳。
這是傳說中的妖狐血統？
晴明摘下眼鏡，看着許君瞬間呆愣的樣子笑着又帶上：“眼鏡是為了遮眼瞳顏色。”
許君由衷贊嘆：“很漂亮。”
晴明淡淡一笑，幫他拉開車門，許君仗着轎車空間小，挨着晴明坐下，偷偷打量，越看越喜歡，果然食色性也。
兩人在去鬼市的路上，晴明家裏的一衆式神也沒閑着。
酒吞暴躁地走來走去，晴明把他們困在家裏自己跑出去浪，他舔舔幹裂的唇，壓抑不住心裏蒸騰的饑渴感，就像沙漠裏長途跋涉快渴死的旅人，只有最濃烈的酒才能緩解這份幹渴，他想要……許多許多酒。
茨木童子在一旁不作聲，晴明走時叮囑他看好酒吞，然而……他快撐不下去了。
酒吞一把拽住茨木領子，危險的眯着眼靠近，紅潤的舌尖盯着上颚，一寸寸舔過尖利的犬牙，帶出的血絲染紅了唇，最後靠在他的耳邊，血腥氣息濃厚，他說：“到底要怎樣才讓我出去？嗯？翅膀硬了就不聽本大爺的話了？”
茨木閉着眼，喉頭滾動，半響才緩緩說：“可以，但要答應我一件事。”
酒吞一愣，他本以為茨木不會答應，随即大笑，也好，也好，只要有酒喝就行。
山兔眼看着茨木跟在酒吞身後出了陣法，蹦蹦跳跳地找到瑩草：“瑩草姐姐，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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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草頭疼：“晴明大人囑咐過了，不讓出去。再說我們出去萬一出什麽事怎麽辦？”
山兔氣鼓鼓的抱着胳膊坐到一邊，聳拉着耳朵碎碎念：“才不會出事呢，瑩草姐姐你戰鬥力那麽強，一人都能單挑大蛇。”
最終瑩草屈服于山兔的淫威以及沉溺輸出的快感之中，騎上可憐的蛙先生。
“出發出發~”
鬼市并不是随便可以進出的，為了防止有人誤闖壞了興致，入口設在一件酒吧的後門。
“兩點三刻，”晴明望着眼前蒙了灰塵的招牌說：“陰氣最重的時間。”
許君推門進去，這會時間尚早，酒吧裏鬼影稀薄，店長站在吧臺後面透過玻璃杯看着許君：“稀客。”
許君掏出一袋血漿放在桌子上：“82年的好貨。”
店長露出尖牙，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突然又收了回去，默默收下後遞給許君一把鑰匙。
許君帶着晴明走後，店長把血漿倒在漂亮的玻璃杯裏，遞給吧臺下面蹲在櫃子裏的紅發少女。少女伸直着雙手，喝不到，店長嘆口氣蹲下一點點喂給她：“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找哥哥。”
“嗯！”少女用力點頭，不過大叔對她真好，她一時半會還真不想找哥哥了呢。
“旱魃，嗯，就是僵屍的一種，僵屍你知道吧，”許君伸着兩手比劃，蹦蹦跳跳的：“日本有僵屍嗎？”
晴明：“有，不過很少，我以前倒是收過三只，哥哥弟弟和妹妹。”
“現在呢？”
晴明搖頭：“我失憶後，許多式神便不見了，好像我失憶時候跟他們解除了契約。”
許君：“失憶，你這怎麽跟游戲劇情有點像，該不會還有個黑晴明吧。”
晴明腳步一頓，許君原本走在他前面，見晴明停下不解的轉頭看他。晴明一手撐在他臉龐，銀色的發被昏暗的燈光隴上一片光亮，像是漆黑中的一片火光，他擡起另一手接過鑰匙，開門。
門後俨然是另一個世界，人影綽綽，熱鬧非凡。街道張燈結彩，一眼看去望不到頭。
晴明說：“倒是很像百鬼夜行。”
許君笑：“你有豆子嗎？我們砸砸看，說不定還能砸只大鬼回去。”
晴明莞爾，許君把小座敷招出來，小座敷一左一右牽着許君跟晴明，左瞧又瞧，開心極了。一下就把妖狐讓他瞞着阿爸找個沒人地方放他出來的事忘得一幹二淨。
三人一路走來，晴明不時問許君，什麽是饕餮，什麽是貔貅。許君一一解答：“貔貅……就是沒有菊花的一種神獸，什麽都能吃，全屯在肚子裏。人類覺得這玩意不漏財，再加上相貌兇惡，成了辟邪聚財的寶物，好多商人都喜歡。”
前面一個小攤販裏裏外外圍了兩三層，小座敷伸長腦袋什麽都看不到，他拽拽許君的衣服，小手往那一指。
晴明收起扇子，領着他往前走去。小座敷開始還遲疑，見阿爸帶他去玩，立刻沒原則地跟着跑了。
人群密集，摩肩接踵，許君護着晴明怕他被人擠到，有人踩了他的腳，那力道重得他眼淚差點出來，晴明連護着他，問他怎麽樣？
許君怒吼着看向踩他的人，準備好的國罵一瞬間又憋了回去：“龍三太子。”他是倒了八輩子黴碰見這個祖宗。
果然下一刻，龍三太子一把拽住他：“小君，你怎麽在這？我就說咱倆有緣吧。”邊說邊不安分地往他腰上摟去。
手伸到一半卻被一把紙扇攔住，那握着扇子的手指節分明，也不知道用了什麽巧勁，一下就把許君拉走了。
龍三看着眼前嘴唇緊抿的銀發男子，眉頭一皺，這誰啊，太歲頭上動土，也不看看他是誰。
許君趕忙出來打圓場：“那來的大風把你這座大神吹來了呀？老爺子身體可康健？”其實他是在說老龍王怎麽把你放出來了，奈何龍三聽不懂，看着許君笑臉相迎，怒氣倒是勉強下去了點：“提起我爹就煩，出來逛逛不行？”
“當然可以。”許君這邊虛與委蛇，只想打發了龍三趕緊走人，那邊晴明深情冷淡，大有一甩袖子走人之勢。
許君暗暗拉住他。
這時一個聲音吸引了三人注意，只見衆人圍着的圈子裏爆發一聲萌萌的怒吼：“歐拉歐拉~山兔！”
許君循聲望去，人群中一雙兔耳朵蹦起跌下，緊接着周圍人爆發一陣歡呼喝彩。山兔套圈贏得份大獎——一只白胖胖的人參，正喜滋滋的往外走，一擡頭看見晴明跟許君，下得人參都掉到地上了。
“那個……嗯……”
晴明不怒反笑：“還有誰出來了？”
“酒吞大人和茨木大人啦，還有……瑩草姐姐吧……咦瑩草姐姐呢？剛還在這。”山兔邊說邊去撿人參，突然被推倒在地，她眨眨眼，兔耳朵豎地直直的，剛才……剛才是人參推她的？
許君：“不好……”
在山兔伸手去勾人參的前一秒，人參忽然跳起來，邁着小短腿就跑，一時間人群亂作一團，眼見辛辛苦苦套圈換來的食物跑了，山兔騎着蛙先生追去了。
遠遠的傳來蛙先生的哭喊：“別拽了……再拽就禿了……”
龍三舔舔嘴：“好可愛的兔子。”
許君：讓我死吧。
晴明請許君幫他照看好小座敷，自己去追山兔去了。臨走前他看了龍三一眼，交給許君一只紙人：“有事便燒了這紙人，我即刻到。”
手心上的熱度離去，許君眨眨眼，看着小座敷：“我什麽時候給了他我很弱的錯覺？”
小座敷搖搖腦袋，你們大人之前的事我不懂。
瑩草被人群沖散後一路狂追，奈何山兔速度太快，她追着追着反而迷了路，循着記憶她穿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卻越走越偏。
四周冒出的幾個小鬼圍着她調笑：“哪來的小妹妹，跟我們回去玩玩？”
瑩草渾身發抖，手緊握着棉花糖，一臉純亮無害的樣子。一個領頭的小鬼笑地越發猥瑣，動手動腳。然後……被瑩草一棉花糖撸翻在地。
衆鬼：……
遠處傳來笑聲，一個紅發女子扛着狼牙棒，說：“還真是……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瑩草看着她，贊同的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