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驚鴻掠影來(十)
本尊眉眼沉沉,把這段往事挑揀了些,講于懷裏的赤炎聽了。
赤炎窩在我懷裏,尾巴尖一顫一顫的。她溫順的擡着頭,目光灼灼,盯着我,在我手心一字一句寫道:“你讨厭那個白珏嗎?”
我撫着她的毛,一頓,稍停滞了片刻,寡淡道:“大抵,是吧。”
赤炎在我懷裏拱了個圈,想想本尊已經沉睡了将近四萬年,我在她這等小輩心裏,想來就是一個可望不可即的傳說。
如今我這樣從傳說裏走出的人物撫着她的毛,不鹹不淡的同她講起那些往昔的時候,竟也不怎麽有違和感。
赤炎挑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我撸着她的毛,只說道:“這個纏心咒歷來是獨一無二的東西,天界裏那東西最後還是落到了白珏手裏,如今再在凡間出現,自然是有些蹊跷。”
我點點頭,覺得自己這個管閑事的理由找的有些好。再說鴻雁當年也是我的故人,曾受過我的一二指點,如今他的門人出了事情,我去指點一二,也是應該的。
赤炎把我殷切的盯着,我剛要開口,她就甩甩尾巴,用兩毛茸茸的前爪情真意切的捉起我的手,一臉可憐的将我望着。
本尊不用看就知道,她臉上肯定是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
纏心咒确乎是個邪乎的東西,只要執念至深,甚至能轉移魂魄。雖然不知道如今這個持有纏心咒的人是誰,但想必這人與白珏脫不了幹系。
話說,白珏的遺物,不該都是由着青尢九尾狐族們的長輩們所看管着的麽?如今這白珏所私藏的東西露了世,這青尢裏的狐族是做什麽吃飯的?
赤炎窩在我懷裏,半響才伸了爪子,握住我的手,用爪子輕輕的在我手心寫道:“你是不是看錯了。”
她似乎看出我的所想,只擡頭望我。我抱着她站在窗邊,只說道:“店小二身上的咒,上面是枯木拾音印,并非其他的什麽法術,與當年白珏給我看的那截枯木上,一模一樣。”
赤炎點頭,一副純真狀。她問我道:“若是這世上只有白珏有那纏心咒,那在這小鎮上放出這咒殘害無辜的人多半便是白珏了。你找到她之後,要殺了她嗎?”
狐貍的眼睛黑漆漆,又亮又黑,活像鑲嵌在碧窮海底的黑珍珠。
四萬年的時間,真是恍若前世。滄海桑田,不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我抱着她,慢慢說道:“她若是還活着,我不過想問她一句話罷了。”
我看向赤炎亮晶晶的眼睛,自嘲的一笑:“不過我覺得,沒這個機會了。”
自盤古開天以來,歷代的天界戰神都陪有一把絕世的好兵器。我尚還記得,第一代戰神尺枝手裏的斧子有開天之巨力,所過之處無堅不摧。
在尺枝死後,他的斧子落入昆侖山,硬生生的将昆侖山原本渾然一體的主峰劈成了兩座對稱的鏡面山。
每一代的戰神,手裏的兵器都是不世出的寶物。就如我手裏這把龍骨所化的沖天戟,它除了無比銳利無比流暢外,還有一個特點。
死在它刀下的人,都不會再有來生。
那一日我揮動沖天戟,便是揮動了我所有的恨意,斬斷了白珏的姻緣,斬斷了她的所有生機。
如今我不過是好奇,到底是誰得了她手頭裏的東西,還這麽出來興風作浪為非作歹。
不過休息了一夜,赤炎精神倒是好了很多。我正欲開門去看看那小二的情況,外面便響起一陣敲門聲。
“噔,噔,噔”的三聲,不緊不慢,一聽便是有備而來。
她眨巴眼睛,在被子裏拱了拱,盯着門口。
我自然而然的伸手開了門。外頭陽光明媚,門外幾個道一臉恭敬的立在門口,朝本尊點頭道:“仙君打擾了。我們是想來求仙君一件事的。”
他們想來摸了一晚才摸到我入住的客棧,畢竟古青城還算個大城鎮,雖說比不上京都繁華,但也算個好地方。
本尊寡淡一點頭,只說道:“舉手之勞,幾位道長便直說吧。”
我側了身讓幾個道士入屋。為首的道長中年年紀,眉目恭敬,帶着些嚴肅,坐在狐貍昨天坐的位置上。幾個小道士低眉順眼,全都站在了首領道士的身後。
本尊不動聲色的往樓下撇了一眼,店小二還坐在昨天那個數賬的位置上,不過他這會沒打瞌睡,只時不時的擡起頭,往這二樓偷偷看一眼。
興許是不知道這幾個在古青城受人敬仰的九嶺道士都跑到了這個店裏。
本尊不鹹不淡的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纏心咒,轉身進房,順手關了門。
赤炎從被子裏翻出來,三下五除二跳進我懷裏。本尊接了,幾個道士左右看一眼,為首那個中年道士一臉恭敬的開口道:“昨日無意冒犯,請仙君莫要放在心上。”
本尊點點頭,揮了揮手,讓他們莫要講些虛的,有什麽話直說便好。
為首那個道士見我對昨日的事不甚在意,這才道:“仙君可知,這古青城,半年前來了一個船娘?”
他一臉凝重,只嚴肅道:“昨日我們自仙君提點後,回去又重新思慮了一番。古青城之前的案子都是挖心剖腹而死,極像是妖物作祟。我們将注意力放在了古青城臨近青尢一帶的密林中,卻不想,昨日回去後,又琢磨出一個蹊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