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淩晨四點,紅葉山的夜幕還未完全散去,計協的社員卻陸陸續續起了床,出帳篷來到清湖邊洗漱。
周眠郁悶了一晚上,直到兩點多才意識朦胧地睡過去,許棠輕手輕腳地走出帳篷,回來時就看到周眠整個人呈“大”字癱在兩個睡袋上。
許棠把東西放回帳篷,又走出來坐在帳篷邊,擰開一瓶礦泉水慢慢喝着。
離集合只剩下十五分鐘,許棠終于将礦泉水放在一旁,進了帳篷叫醒周眠。
周眠沒睡夠覺,倏地被叫醒還有點起床氣,只不過他的起床氣有些與衆不同,周眠眼睛都不願意睜開,随手拽過旁邊的背包,将自己整張臉埋起來:“不起,困死了,我守營地,你們去看日出。”
“周眠。”許棠再次體會到了奶孩子的不易,“起床。”
“我起床了,學長打算怎麽獎勵我?”周眠藏在背包後露出眼睛,眨巴了兩下。
許棠和周眠對視幾秒,片刻,許棠退出帳篷:“算了,你慢慢睡。”
周眠立刻清醒:“我起了我起了!學長!等我一起看日出啊!”
路過兩人帳篷的副社長被周眠的叫喊聲吓得一個踉跄,她皺着眉,一臉不解。
這動靜聽着有點不妙啊……難不成糖粥才是真的?
她掏出手機登錄論壇,在S大論壇發布了一個探讨棉花糖vs糖粥的帖子,這會兒論壇沒什麽人,帖子飄在論壇首頁遲遲無人回複,副社長正等着消息,一旁的社長便把她叫過去組織隊伍,副社長只得把手機收了回去,帖子也抛在腦後。
這個帖子在S大的論壇屬實火了一把,如果說上學期大家還在堅定不移地站棉花糖,這學期多多少少已經有人開始動搖,畢竟衆棉花糖黨等了這麽久都沒等到棉棉出來官宣,宣示主權,耗盡多少棉花糖黨的耐心。
不如站糖粥!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懷疑自己站錯cp,于是,棉花糖黨和糖粥黨之争浩浩蕩蕩展開。
當然,這一切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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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長和副社長清點完行李和人數,讓男生幫忙把行李統一擺在副社長男朋友的車裏保存,收拾好營地後,衆人沿着小路有說有笑地爬山。
紅葉山不止一條上山的道路,途徑清湖的卻只有其中一條路,大家走了一會兒,出小路後便是一條蜿蜒而上的石梯,石梯上同樣有帶着手電趕着時間來看日出的人,計協的人跟着他們身後,有時候還能搭上兩句話。
石梯兩旁裝着路燈,周眠沒睡夠覺渾身無力,軟着身子失魂般跟在許棠旁邊,許棠還以為他是看不清路所以走得很慢,步伐不由自主地放慢,身體偏過來,手電的燈光全部照在周眠的腳下。
清湖離山頂已經很近,所以不到半小時,大家便到達了山頂。
山頂有塊平地,平坦簡潔,除了三個賣東西的小鋪子,只剩下一個長長的青瓦長廊,以及長廊延伸至瀑布邊的小亭子,臨近日出,走廊和亭子已經被一部分人占了,還有人在旁邊的綠化叢鋪了一層薄薄的毯子,就地坐着。
計協衆人跟其他人一樣,找到一處比較空曠的地方鋪上毯子,三三兩兩坐了下來。
許棠剛坐下,肩膀被一旁的周眠靠住,黏糊的尾音在許棠耳邊打轉:“學長。”
“……嗯?”
“好困啊——”周眠拖長了音說。
許棠淡淡道:“團建,你要參加的。”
周眠:“……”他也沒想到還得起這麽早。
周眠下巴在許棠的肩膀處蹭了一下,突然直起身,嚴肅地說:“學長,昨晚的事情我還沒忘,這不是一頓飯就能解決的。”
“對游戲規則有意見,去找社長。”許棠擡了一下眼鏡,避輕就重。
“這也不關社長學姐的事。”周眠皺皺鼻子,“明明是你下套坑我的。”
許棠撇過頭看他:“只是隔着紙牌親了臉。”
周眠脫口而出:“那學長要是覺得無所謂,現在也親我一下好咯?”
話一出口,許棠愣在原地。
其實周眠說完這話就後悔了,兩人的關系經過上學期的元旦一直沒能修複完全,周眠可以感受到許棠對他的疏遠,他原本想慢慢重新接近許棠,但剛剛在對上許棠近在咫尺的眼神的那刻,言語好像在腦子裏自動就形成了,還未等他處理加工,嘴巴便先一步将組織好的話說了出來。
……反正話也說出來了,周眠幹脆将右臉頰湊到許棠面前,一副“不親我就不回去”的樣子。
這樣的試探早已經越過許棠心底的那條線,許棠應該第一時間冷下臉和周眠拉開距離,但就像之前無數次的心軟,無數次對周眠挑戰他底線的容忍,許棠的心在面對周眠的時候,再一次開始動搖。
被強行扼制住的情愫波動起伏,将枷鎖砸開了一個小孔,争先恐後地從小孔裏流出,并擠在胸口,滲透進去。
已經準備好面對許棠冷臉的周眠察覺到許棠的猶豫,霎時間驚喜不已,他小心翼翼掩去眼中的期待,胸膛的心髒不受控制地加快速度。
“周眠。”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許棠終于開口。
周眠保持動作。
許棠微不可見地嘆息一聲:“日出了。”
周眠看向東方的天空。
遙不可及的天邊已經破曉,橙黃色的霞光拉出一條長長的線,将遠處地面的景色與浮雲漂泊的朦胧星空隔開,不多時,霞光由一個點開始慢慢向四周擴散,那一點也逐漸彙聚成朝陽,将溫暖的晨曦灑在大地的每一個角落。
回程的路上,許棠一句話也沒說,周眠幾次試圖打破沉默,卻次次以失敗告終。
計協社員有點眼力見的都能看出兩人間不同尋常的氛圍,識趣地離兩人遠一些,沒有找他倆搭話。
周眠能感覺到學長這次不是不想理他,只是他好像需要捋清一些東西,至于思考的是什麽,周眠當然希望是跟他有關。
兩人各懷心思地跟着前面計協的隊伍轉進小路。
許棠不是白癡,在這種情況下還要硬着頭皮說感覺不到自己對周眠一再妥協的态度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許棠有顧慮,他可以向周眠妥協,可以對周眠有好感,卻絕不應該喜歡周眠,更不應該後退一步,跟周眠在一起。
許靜婉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許棠知道,周眠對他的示好堅持了近半年時間,他或許不該一棒子打死一群人,覺得周眠對他的感情脆弱地宛如蒲公英,一吹就散,可周眠現在的态度究竟能持續多久,一周?一個月?一年?
誰也說不準。
許棠不得不承認,他跟周眠相處會覺得非常舒服,就好像許棠身邊終于一直有人陪伴着,許棠貪戀周眠帶給他的這種感受,也正因此才會一直容忍周眠對他底線的挑戰。
他很自私,如果不把這種感受禁锢在所謂的情感裏,許棠還能頂着“朋友”的名號與周眠多相處一會兒,再多相處一會兒。
想到這裏,許棠心裏已經做好了打算。
只可惜這次的打算沒來得及實施,分神思考的許棠一腳踩到小路旁沾滿晨露的青苔,腳下一滑,猝不及防摔向小路邊的小山坡。
“學長小心!”
周眠就跟在他身邊,許棠整個人歪向山坡,吓得他大叫一聲,心直接懸到嗓子眼,身體的反應甚至快于思維,他徑直撲向許棠,手死死護住他的頭部。
僅僅是一個動作,卻将許棠做了這麽久的心理建設盡數擊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