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氣燥熱,含竹院池塘裏的夏荷開的正好。
只是接連幾日,主院的氣氛都不大好,底下伺候主子的人也都小心翼翼,生怕觸了容宣的黴頭。
起先也不知是誰傳的消息,說小少爺同沈姨娘吵架了,兩人誰也不理誰,這話倒有幾分可信,畢竟大夥都眼瞧着小少爺再沒進過沈姨娘的屋。
杜芊芊猜多半是自己爬牆的事惹到了容宣,他這是給自己臉子看。杜芊芊不覺得有多難過,雖然她如今是容宣的妾室,但她對他并沒有男女之情,不會因為他的冷淡疏遠而落淚。
所以無論綠衣怎麽念叨,她都沒有主動送上門去讨好容宣。
說的絕情些,容宣于她而言是個可有可無的人,攪亂不了她的心思。要說如今這世上誰還能牽動她的情緒,也就只剩下瑾哥兒和她流放邊疆的父兄。
陳闕餘對她更不重要,那個男人在她心裏早就死了,曾經轟轟烈烈的愛意都付諸東流,甚至是恨她都吝啬給他。
何必再為他費這麽些心思不值得。
日子就這麽又過了半個月,眼看着盛夏就要來臨。
容宣卻沒繼續忍下去了,他這麽晾着她反而更像是在折磨自己,再瞧見杜芊芊活的潇灑自在時,他心裏就更加不是滋味。
索性就不委屈自己,當晚便進了她的屋子。
他進屋時,也沒讓人通傳一聲,悄無聲息的就來了。
杜芊芊正拉着綠衣和林輕同自己打葉子牌呢小桌上點了兩支蠟燭,将她們三人圍着的一小塊地方照的透亮,燭光晃動,她的臉頰瑩潤透白,讓人看了想忍不住咬一口。
三人正玩的起勁,誰都沒發現容宣的身影。
杜芊芊手氣不錯,連贏了好幾把,弄得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了,她抱怨道“綠衣,你也太笨了。”
教了好幾回 ,就是學不會機靈些。
綠衣是真笨,至于林輕就是在讓着她了。
綠衣打了個哈欠,“小姐,時辰不早,今晚要不就到這了吧”
杜芊芊倒不困,但看見綠衣滿臉疲憊的樣子也不好意思揪着她同自己玩牌,她把方才贏來的錢都給推了回去,大方的擺擺手,“你下去歇着吧,我看會兒書便睡。”
“小姐,您還看書啊”
“嗯,剛巧讀到那少年将軍偶遇深山桃花妖,這個章節不讀完,我可睡不着。”
綠衣張嘴還想說什麽,她們身後忽然響起一道極沉的聲音。
“你稱呼她什麽”
時隔一個月,杜芊芊再次聽見這道聲音,竟然有些恍惚,她猛地回過身,望見身長玉立的容宣就站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也不知他來了多久。
視線漸漸上擡,落在他精致的臉龐上,這男人好像無論何時都在笑,笑容都還是一眼就能看透的虛假。
綠衣的背後已經冒出不少的冷汗,她哆哆嗦嗦的也不敢回話。
杜芊芊見狀,便主動轉移話題,對他揚着一抹燦爛的笑容,問“您怎麽有時間過來了”
容宣負手而立,眸光淡淡瞥了瞥身子還在發顫的綠衣,啓唇道“出去。”
綠衣如蒙大赦,趕緊出了裏屋。
一個月不見,容宣好像瘦了些,氣勢比起之前多了三分淩厲。
杜芊芊覺得他望着自己的目光很奇怪,深遠複雜。
她過的很好,面色紅潤,臉蛋也圓潤了些,比起她還病着的日子要好多了,她并沒有因為自己刻意的冷落而郁郁寡歡。
這讓容宣更加确定了,這個女人爬他床時,根本不喜歡他。
他大步上前,一言不發上前将她攔腰抱起,動作粗暴的把人丢在床上,撕了衣衫直奔主題。
也罷,她既然對他無心,那麽他也無須忍着自己,這一個月來的所作所為倒像是個笑話,她既然是他的妾室,那麽這些就是她該受的。
杜芊芊每回都被他弄的很難受,容宣在床上簡直就是像個莽夫,不知收斂,不懂柔情。
起初她體諒他從前不曾有過情事,不懂在床上體諒女子,便一直忍着,可杜芊芊偏生就不是能一直忍下去的人,都這麽多回了,他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不過杜芊芊敏銳的察覺到容宣今晚不太開心,哪怕完事之後滿臉餍足也仍舊不開心。
平日裏他同她歡愛沒少說下流話,今晚一聲都不吭,埋頭就是幹。
事後,杜芊芊的嬌軀無力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喘着粗氣道“您下回能不能溫存些”
容宣阖上雙眸沒有回話。
杜芊芊低聲下氣求他這一句已經是極限,這男人有氣,她心裏也不滿着呢她翻了個身卷起被子打算睡覺,不欲同他多說。
費勁。
不止是含竹院的人,哪怕是大房二房盯着的人都以為小少爺和沈姨娘重修舊好了。
可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容宣不似之前再也不進杜芊芊的屋,近些日子他三天兩頭都往她屋裏鑽,把人往床上帶,絲毫不虧待自己。
只是兩人之間還是沒什麽話說,容宣不開口,她也緊閉着嘴巴不吭氣。
容宣被她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氣笑了。
兩人鬧別扭的事不知怎麽讓老太太知曉,第二天杜芊芊就被請到主院。
容老太太還是威儀十足,這次卻沒有為難她,不僅賜了座還讓人給她倒了杯上好的茶,她和和氣氣道“宣兒從小有什麽話都喜歡悶在心裏頭,這些日子我也算看出來了,宣兒很喜歡你,既然你承着這份恩,就該為他做些什麽,而不是鬧小女兒脾氣給他添堵。”
她抿了口茶水,潤潤嗓子後繼續說“而且我這個孫子性子純良,若不是你把他氣狠了,他之前也不至于一個月不進你的房,如今既然有緩和的苗頭,你就得抓住機會。”
杜芊芊心裏呸了一聲,心想若老太太将來知道容宣在朝堂上逼的兩個大伯致仕,會不會覺得自己是被豬油蒙了心,瞎了眼。
“謝祖母提點。”
容老太太看不上她,如今肯說這些好話,肯定是有目的,果不其然,杜芊芊緊接着便又聽她說“宣兒年紀不小,他不肯聽我這個祖母的,娶妻一事一拖再拖,你既是他的房中人,就替我好好勸勸他,知道嗎”
杜芊芊哪敢不聽,忙點頭,“知道。”
容老太太說完這句就放她走了,眼不見為淨,她仍舊不喜歡揚州來的不幹不淨的她。
杜芊芊方才在敷衍老太太,她才不會傻乎乎的在容宣面前催他娶妻,她又不傻。老太太不愧是個人精,想用這事算計她呢。
從主院回去沒多久,容宣便過來用膳了,祖母見她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甚至她們說了些什麽,容宣都一清二楚,他暗自想,若是沈芊芊敢在他面前提,他可能真的會忍不住把她掐死在床上。
不過這女人還識好歹,一晚上沒提。容宣心情便好上幾分,他心情一好,這夜便如她所願,動作溫柔了許多。
來日,天還未亮,容宣就穿戴好去上朝了。
這日早朝,金銮殿上吵的不可開交。
閣老徐如揮被人參了一本,奏章上将他狠狠批了一頓,罵他濫用職權、結黨營私還污蔑他人,僅憑一本奏章是沒什麽說服力的,但是那位上奏的禦史拿出了實打實的證據。
皇上震怒下令嚴查,徐如揮一黨兵敗如山倒,黨羽受牽連無數,多年來建立的勢力幾乎是被人連根拔起。
不過文官打嘴仗的原由卻不是在徐如揮身上,畢竟這人已經被捉拿下獄。
他們争得的是該不該重查當年杜家的案子,
徐如揮下獄之後,查到不少他當年誣陷同僚的事實,其中便有杜芊芊的父親杜海。
兩撥人吵的面紅耳赤,高位上的年輕帝王聽得耳朵疼,一聲低喝,“都給朕住口。”
剎那間,靜了下來。
“既然有證據,那便重新查查吧。”
容宣的大伯容熠站了出來,拱手道“皇上,徐如揮一案中渾水摸魚的不再少數,這案子已經過去了五年,便是重查也查不出什麽結果。”
容熠乃是大理寺的官員,此刻站出來多半是得了陳闕餘的授意,那個人十之八九不願意杜家的人重新回京。
“皇上,既然已經有了證據,不還杜大人清白實在說不過去。”容宣的話音落地,就遭了他大伯的一個厲眼。
“此事交由大理寺和督察院重新審查,下朝。”
幾乎是一錘定音。
容宣面色一冷,不太好看,督察院已經全權掌握在陳闕餘手中,僅憑大理寺就想翻案,難度實在不小。
白玉臺階之上,陳闕餘刻意等了等容宣,望見他後笑的如沐春風,意味深長道“你對杜家的人可真上心,對瑾哥兒也是非同尋常的好,你跟我說說,你圖什麽”
容宣微笑,“什麽都不圖。”
陳闕餘也笑,笑容冰冷,問“你喜歡她,對吧”
就是喜歡才會愛屋及烏。
容宣清冷的五官有了一絲裂痕,藏了多年的心事被他直白的說出來,有些難堪,觊觎旁人的妻子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他笑着承認,“是啊,我喜歡她。”
陳闕餘藏在袖子中的手指緊緊的握成拳狀,也不知在報複他還是在報複自己,他說“可惜啊,她已經死了。”
已經死了五年。
陳闕餘仰着臉,丹鳳眼裏劃過若有似無的恨意,他轉身不再多說,頭也不回的離開。
容宣閉上眼又緩緩睜開,望着他遠去的背影自言自語,“所以我會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