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馬場一番恐吓之後,容宣便又忙的腳不沾地,不見蹤影。

私下見了不少蘇州的大商戶,逐個敲打,倒是牽扯出了不少的線索,好比陳知府狼子野心,在蘇州一手遮天,不單單是貪污赈災的款項,還利用職務之便從商販中謀求私利。

有些人得不到好處還被逼着給他銀錢,自然有所不滿,加上陳知府在京裏被人告了一狀的事,他們也略有耳聞,只是之前他們礙于陳知府京城中有靠山,都不敢說出來。

若是這陳知府為人厚道,可能倒牆角的人就沒有這麽多,可偏偏他是個為人刻薄的小人,常常拿了好處事情卻不落實處。

陳知府還有個寵在掌心的獨生子,老來得子難免會寵溺,這位少爺打小就被無限縱容,長大之後性子張揚跋扈不說,幹的壞事也是喪盡天良。

前些日子陳知府的兒子看上了姑娘,人家不從,這位小少爺直接讓下人綁了她丢進屋內,污了人家的身子,姑娘第二天醒來渾渾噩噩,回到家中後便上吊自殺。

可恨的是,姑娘的父母就算是想要告官也無門,擊鼓鳴冤反倒遭了一頓毒打,差點把自己的命也給丢了。

地方官一手遮天,這些事都不難差。

容宣從蛛絲馬跡中猜到了陳知府藏的賬本的地方,随即便吩咐書影帶人去暗中取來。

拿到這至關重要的賬本,再加上陳知府犯下的別的過錯,牢底早就夠他全家坐穿的了,不過他的下場多半比全家下獄還要慘上百倍。

書影不負所望,從陳知府的外室房中偷來了真的賬本,立馬交到了他的手裏,這案子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容宣不想打草驚蛇,第二日收拾好行李便低調的從蘇州城裏回京城了。

杜芊芊覺着自己被他帶來就是用來暖床的,好像她連床也沒暖好,常弄得兩人不開心,就說說那天從馬場裏回來,容宣黑着臉活活像有人欠他千萬兩銀子沒還一樣,腦門上似乎還寫着我

很不開心四個字。

杜芊芊看他心情不好,就不敢上去招惹他,而且她莫名其妙被吓了一頓,心情也已跌入谷底、

兩人走在一起,肩膀隔着不小的距離,誰也不碰誰,杜芊芊也沒有主動開口緩解氣氛的意思。

她這種态度,更加激怒了容宣,兩個人陷入了詭異的冷戰。

回京當天,也是杜芊芊時隔好幾天再次看見他。

容宣瘦了些,五官輪廓少了些書生意氣,眉宇間多了幾絲冷漠的情緒,仍舊擺着一張不怎麽好看的臉色,他端端正正的坐在馬車軟塌的正中間。

杜芊芊硬着頭皮往他邊上坐下,開始胡思亂想,也不知馬車在路上走了多久,杜芊芊忽然聽見身旁的他出聲問“你餓不餓”

杜芊芊受寵若驚,“還好,不是很餓。”

早晨出門時她吃了不少,一碗蟹粥,還吃了盤小點心,肚子飽飽的不過這會兒離用過早膳已經好幾個時辰了。

容宣皺着眉,硬往她懷裏塞了一盤糕點,“先湊合着墊墊肚子,等到了驿站再吃頓好的。”

杜芊芊也不是白眼狼,擡起頭望着他問“您餓不餓要不要一起吃”

好半天沒人回她的話,就在她以為容宣會拒絕時,他惜字如金的吐出一個音節“吃。”

容宣吃東西時沒發出一丁點的聲響,很文雅。

一盤點心下肚,兩人又沒什麽話可說。

由于趕路的緣故,回程風塵仆仆,到京城後,杜芊芊覺着自己的老腰已經酸的直不起來了。

含竹院被林輕等人照看的很好,容老太太送過來的那兩名通房也已在含竹院住了下來,容宣回府時,她們倆也出來迎人了。

無疑,老太天的眼光相當好,倆姑娘年紀都不大,生了一副嬌美的臉,身段誘人,笑起來時十分讨喜。

她們對杜芊芊也很客氣,該行禮問候的一樣都沒落下,身上沒有傲氣。

容宣從始至終都沒看她們,讓書影把馬車上的東西搬回書房裏,人也跟着消失了。

倆姑娘見他走了,面皮便繃不住,咬唇快要哭出來。

她雙雙上前,“沈姨娘,這一路辛苦了。”

杜芊芊看着她們倆心裏莫名不大舒服,跟當年陳闕餘領小妾進門時的感覺差不離,她笑了笑,“應該的,不知二位姑娘如何稱呼”

“奴婢笛青。”

“奴婢栾霜。”

杜芊芊笑眯眯道“名字怪好聽的。”

她也沒同她們兩個多說,杜芊芊心想可能不了幾天這兩人也要成為含竹院裏的姨娘了吧也不知道将來容宣的正妻是個什麽樣的人。

不過這些通通都和她沒什麽關系,因為她很快就要逃走了。

容宣在第二天的早朝就把陳知府貪污受賄、濫用職權的證據交了上去,其中還牽連了京中的閣臣,皇上震怒,下了逮捕令,又下旨讓大理寺深查嚴查。

容宣順理成章的升職,升為正四品的少詹士兼任刑部郎中,這場案子中他出了不少風頭,就連向來都看不上他的大伯都刮目相看。

陳闕餘是不怎麽吃驚的,容宣的本事他早就有所了解,這人一直裝的很好,他也曾經試過想把提拔容宣,不是為了拉攏,只是單純的喜歡聰明人,可容宣似乎不太領情,同他裝傻。

現在想想,容宣非但不會站在自己這邊,反而會與他為敵,畢竟在他心裏,杜芊芊是他逼死的。

滿朝文武恨着他的人數不勝數,陳闕餘也不怕再多他一個。

只不過容宣這人真有意思,他沒記錯的話,杜芊芊嫁給他的那年,容宣才十四歲,那麽小便喜歡上一個可以當他姐姐的人。

膽子可真不小。

下了朝,陳闕餘同容宣并肩而行,笑眯眯的同他道賀,“恭喜容大人,前途無量啊。”

容宣眼角的笑意深深,這回不是假笑也不是冷笑,面前的男人還不知道他曾經的妻子還活着,甚至已經成為了他的女人。

想到這裏,容宣臉上的笑容就更加深刻,他說“借陳大人吉言。”

陳闕餘一愣,好像眼前的人心情很好,嗯對他笑的嗯,很蕩漾,或許可以說是很風騷。

“容大人心情很好看來蘇州一行收獲不小。”

容宣唇畔微微上揚,“是,确實不小。”他又道“對了,我聽說嘉平公主鐘情于大人,好像皇上賜婚的打算,我就先恭喜陳大人了。”

嘉平公主乃是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妹妹,身份尊貴,中意陳闕餘好幾年了,為了他一直不肯婚配。

太上皇仁慈,也沒有逼她成婚的意思,這一拖便拖到了今天。

算起來嘉平公主今年已經二十有一了。

陳闕餘的臉色驟然一冷,“不牢你操心了。”

容宣繼續說“我也算是看着瑾哥兒長大的,他總不能一直沒娘吧先夫人泉下有知,也不忍你孤獨一輩子啊。”

陳闕餘嘲諷的笑笑,“瑾哥兒沒有娘和有娘都一樣,我不會缺了他的,再說,我的家事還輪不到你過問。”

容宣也不惱,他笑着說“我是好心你提醒陳大人,免得賜婚聖旨下來,陳大人還毫不知情。”

賜婚這事,陳闕餘的确沒聽說,嘉平喜歡他這件事他倒是知道,不過一個丫頭片子,他并沒有什麽特殊的感情,而且

他不想娶,沒人可以逼他。

陳闕餘年紀輕輕便坐上權勢滔天的位置,一方面是他足夠聰慧有手段,另一方面是他比寒門子弟多了靠山,父親是太上皇信任的寵臣,叔伯又是太後的親哥哥,且他自小便是和當今聖上

一同在太後身邊養大的,他在官場上才會平步青雲就毫不奇怪了。

“容大人話裏話外皆是對國公府的關切,不僅是我,還有瑾哥兒,真是難為你操這份心了。”

頓了頓,陳闕餘接着說“瑾哥兒這兩日恰巧病了,哪怕是他病了嘴裏還念着你的名字,容大人若是有空,可以帶上你那位小妾來國公府看看他。”

陳瑾的性子像他也像杜芊芊,固執執拗還很偏執,比蠻牛還要倔強,不撞南牆不回頭,忌日那天硬是跪了一天,下雨都拖不走,陳闕餘最後也惱了,便沒管他讓他淋個夠。

到頭來後悔的還是自己。

陳瑾當年是早産,身子骨打小就不好,比不上其他人,風吹雨淋總是要病上好久,這回也不例外,當晚便開始發高燒,臉上煞白煞白,額頭直滴冷汗。

陳闕餘抱着他,熬夜親自照顧着他,不敢借他人之手。

其實瑾哥兒在夢裏沒有喊容宣的名字,他喊得還是娘親,陳闕餘越聽心裏就越痛,他、真的盡力給瑾哥兒最好的,無微不至的照看他。

陳闕餘從小就沒有母親教養,所以他以為瑾哥兒沒有娘親也能過得很好,事實上,是他想錯了。

就像他那時也以為杜芊芊對他而言不重要。

容宣道“我有空會去看瑾哥兒的。”

他私心裏是不太願意讓杜芊芊和瑾哥兒見面的,畢竟他們是親母子。

這方面,容宣承認自己很小氣。

兩人走到宮門口,各自上了馬車便分道揚镳。

陳闕餘回了國公府直奔陳瑾的屋子,面色冷峻的問話,“小世子怎麽樣了”

下人戰戰兢兢回話,“燒退了,大夫說人還得養兩天。”

陳闕餘擺擺手,“下去吧。”

“是。”

瑾哥兒臉色蒼白,一生病就很依賴父親,抱着他的腰, “爹,我想吃水晶糕。”

陳闕餘沉吟半晌道“我讓白術替你做。”

陳瑾悶悶不樂,“我想吃沈姐姐做的。”

陳闕餘依稀記得瑾哥兒之前說過那個妾做的味道好像同白術差不離,他拍拍他的腦袋,“想吃就只能吃白術做的。”

府裏廚子做的水晶糕,陳瑾向來看不上眼。

“可是沈姐姐真的很甜,很好吃。”

“饞鬼,就這麽愛吃甜的那個沈姐姐真的就這麽好”

陳闕餘不怎麽碰甜食,兒子這方面多半是像她。

瑾哥兒瞪着圓圓的眼珠子,說道“好,她特別好,她還會給我講故事。”

陳闕餘有些心憂,怎麽感覺瑾哥兒很好哄騙的樣子一個出生卑微的妾室也能被他哄的團團轉。

他有意岔開話題,“還想吃什麽”

瑾哥兒皺着小臉,顯然有了情緒,“父親”

“你說。”

“沈姐姐也跟我講了小和尚的故事呢”

陳闕餘渾身一僵,好像是沒聽清,“什麽故事”

“小和尚,小時候您也對我說過,沈姐姐也會說。”

陳闕餘還是有些不相信他的話,手指動了動,半晌沒有說話,這個故事他也是從杜芊芊那裏聽來的,那個人從前追着他時,想盡了法子讨好他,知道他喜歡讀書,便總找些稀奇古怪的小

故事說給他聽。

可是她說來說去也就是這幾個已經快被說爛的故事。

本以為這種不着調的故事是她随口亂說的,原來還真的有人在傳。

還從京城裏傳到了揚州去。

“你好好養病,以後不許任性了。”

相比于國公府的沉悶,含竹院裏的氣氛便好上許多。

容宣晉升的消息自大爺口中傳到老太太耳裏,現如今他好歹是個四品大官,比他幾個堂兄弟都還要出息。

大爺的兒子容霁被外派做官,三年之期已到,在容宣回來的前幾天也回了京城。

容老太太見孫子比想象中争氣,心情自然好,平時各房都在自己屋子裏用飯,這晚全家人難得坐在一塊吃了個飯。

杜芊芊是上不了桌的,容宣不想她受這種罪,便沒有讓她過來。

容霁和容宣的關系并不好,兩個人個性相差太大,合不來,不過也沒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至于容大爺他是看不慣這個侄子的,平時沒少和他作對,眼看着他在這個家的地位隐隐有上升

的趨勢,他心裏更複雜了。

敬完酒,說的仍舊是客套話。

容大爺也不可能當着老太太面說些夾槍帶棍的話,祝賀完了後又提起了容宣的婚事。

京城裏中意容宣的人不在少數,這些年媒婆上門的次數也不少,就是很少成事。

容宣照以前的話答,冷梆梆的幾個字,暫無娶妻打算。

老太太聽着心情便從喜轉成怒,當真就是給他慣出來的老太太暗自想,過兩天便請媒婆上門,看看有沒有合适的人家。

時至今日,她仍然覺着容宣是運氣好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這種地位,故此她對容宣未來的妻子要求便沒有多高,清白世家即可。

容宣用完晚膳就很識相的從主院裏回了含竹院,杜芊芊剛洗完澡,頭發濕漉漉的還沒擦幹,臉頰同水蜜桃一般粉嫩。

容宣癡癡傻傻的看着她,也許是酒喝多了,在她面前他更能放開自己,抱着人丢到了床上。

杜芊芊着急忙慌的想從床上爬起來,被他捉住腳踝又給拽了回去,她低聲叫道“我頭發還沒擦幹呢”

容宣卻已經等不及了,聲音沙啞“不礙事。”

杜芊芊簡直拿他沒辦法,這人又是舔脖子又是咬耳朵,招架不住。

颠鸾倒鳳又折騰了一整夜,容宣是通身舒暢也滿足了,她這副身子骨也算是遭了罪,第二天一早差點手指都擡不動。

日曬三竿才從床上爬起來,抖着手替自己穿好衣服,洗漱完後正打算用膳,她忽然想起來件事,今日份的避子湯好像還沒有送來

她問“林輕,那個補藥呢”

“不清楚,我去廚房問問。”

林輕腳還沒出去,綠衣端着藥碗就進門了,抱怨道“老太太那邊送來的補藥,今日也不知怎麽回事,來的可晚了,害我等了好久。”

杜芊芊笑着接過她手裏的藥碗,捏着鼻子仰起頭一口灌了下去,林輕想阻攔都來不及。

一碗藥剛下肚,容宣便出現在她的視線中,目光兇狠的盯着她手裏的碗,“你喝了”

杜芊芊看他臉色不好看,趕忙解釋,“你看,都喝完了,你放心好了。”

這話一出,他臉黑的不成樣子。

杜芊芊幹脆把碗倒過來,“一滴都不剩。”

她裝傻,說道“一定大補,都進我肚子裏啦。”

容宣胸口劇烈的起伏,氣的不輕,又不知道對誰生氣比較好,他咬牙問“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杜芊芊當然知道了,這是避子湯。

皆大歡喜的事,不明白他為什麽一臉怒氣。

反正她是不想替他生孩子的。

“我知道啊,老太太送來的補藥,您以前同我說過的。”

容宣忽然洩了氣,是啊,他以前親口吩咐她要喝光的。

怨的了誰不過是自作自受。

但是他不信杜芊芊猜不出這碗黑乎乎的藥是什麽,可她還是毫不猶豫的喝了下去。

她應當也是不想要他的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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