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從未想過,有一日不是分手,卻勝似分手。明明還在一起,卻和喜歡無關。人難過的時候,哭起來會覺得胸口被酸脹堵住了,幾乎要穿不口氣來。

顧寶的眼淚砸在地上,恍惚間仿佛回到五年前,裴廷走後,他縮在湯玉美的懷裏痛哭模樣。

那一瞬間,顧寶好像就明白了一些曾經沒有察覺過的情感,他明白得太晚,終于耗盡了裴廷的感情。

這些時日,他和裴廷之間,就像一場漫長的馬拉松,他很努力想要做好,不斷拼命地超前跑,卻始終無法與裴廷并肩,總是搞砸。

跑到最後,連跑場上什麽時候,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都不知道。

顧寶的手一點點從裴廷的褲子上滑了下來,即将撐在地上時,他被抓住了,裴廷用力地拽着他,把他緊緊抱着,翻身按在了沙發上,顧寶一臉的淚還沒收回,就聽裴廷惡狠狠道:“為什麽哭!”

顧寶胸膛用力起伏着,本能地抽噎讓他大口喘氣。

裴廷看着顧寶一塌糊塗的臉,他哭得好像裴廷的喜歡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情一樣。

裴廷牙關緊緊咬着,眼圈泛紅:“不許哭!”

顧寶閉着眼,不看裴廷,這樣他就能難過得少一點。

眼淚并沒有因為裴廷的呵斥少幾分,他飽受委屈,把鬓邊的發都哭濕了。

裴廷的親吻用力落在他臉上,連帶着話語一起,語氣很重:“我說了,你有的選!”

哪裏有得選,裴廷明知道他沒得選,他會拿顧正來賭氣嗎,他不會,他甚至讨厭現在的裴廷,逼他做選擇,又不愛他的裴廷。

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和裴廷回家,如果最開始,裴廷不說喜歡就好了,他不會産生那麽多不該有的期待。

時間那麽長,他怎麽會天真相信,人是不會變的。

顧寶用力推開了裴廷,他狼狽擦掉臉上的淚,膝蓋卻撞上茶幾,嗙的一聲,這卻沒阻止顧寶的動作,他就似不知疼痛,沒有感覺,大步往門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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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廷從沙發上站起,沒有起身,前幾日的傷處卻因為用力而再次裂開,血從他緊握的拳中,滲到了沙發上。

他就那麽看着顧寶,平靜又絕望地看着,窮途末路,用盡一切昏招想要阻止那個想要離開的人,一步步離他越來越遠。

顧寶走到了門口,手按在了鎖上。披薩随在他腳邊,發出嗚嗚的聲音,它的主人,卻不知道過來挽留他。

只要他走出這扇門,他們就完了,不是嗎?

裴廷到底知不知道,是不是已經不在乎了!

顧寶扶着門,痛苦地彎下腰許久,才緩緩直起身,他回頭,聲音嘶啞:“你會有膩的那天嗎?”

他的那個膩字,不過化用了裴廷話語裏的滿意,他卻感覺到裴廷好像瑟縮了下,仿若他的語言有力量,能夠傷害裴廷。

哪怕是他做錯了,他在大庭廣衆下說了讨厭裴廷的話,那真的就是不可原諒的事情?

現在,裴廷一句話把他們的關系,變成了一種條件,他不得不從的條件,他只能可悲地問,你不是說過喜歡的嗎。

要是他不喜歡裴廷就好了,那麽他現在,也不會難過得幾乎呼吸不過來。

顧寶又問:“膩了以後,就會放我走了是嗎?”

裴廷目光與他對視,那一瞬間,顧寶甚至以為裴廷哭了,那抹濕潤卻一閃而過,就像顧寶的錯覺。

裴廷說:“不會是現在。”

顧寶點了點頭,他安靜地越過了裴廷,往樓上走。膝蓋上被撞出來的疼痛,遲來的從他皮膚處擴散,像一種無藥可救的病毒,把疼痛帶遍他全身。

回到客卧,顧寶反手将門關上,他今晚沒心情賣身救父,也不想見到裴廷。

他看見早上出門時擱在地上的行李箱不見了,目光梭巡,沒找到箱子的影蹤。但是那些被他收拾進行李箱的衣服,已經被取出挂好,一件件物歸原位。

這個房間裏,消失的東西只有行李箱而已。

顧寶沒心情去找,他趴在床上,拿出手機,卻不知道這些該和誰傾訴。和紀圖嗎,他相信紀圖一定會過來接他,只是接完他以後,後續該怎麽辦?

是不是該慶幸工作辭了的早,裴廷把他關起來後,不至于去影響其他人。

顧寶躺在床上,他哭得累了,渾身疲憊,腦子裏混沌一片,根本沒有睡意。身體沒有力氣,理智卻很清醒,每一個動作,都牽連着心髒的位置,傳來隐痛。

原來這就是失戀,顧寶從未體驗過,這種滋味,只需要一次,就不想再品嘗第二次了。

閉着眼不知道在床上昏沉了多久,顧寶聽到門的響聲。門鎖被緩緩擰開,顧寶沒有動,也不睜開眼睛。

他在想,如果裴廷現在想要做那種事的話,随便好了,他不會給任何的回應和感覺。

說不定裴廷再對他壞點,那些為裴廷而傷的心,就會越來越失望,直到最後,他不愛裴廷了,那就解脫了。

等了半天,裴廷的手碰倒了他的腳踝,觸碰往上走,褲管被卷起,顧寶偷偷地抓緊了身下的被子,又氣又苦,恨不得再大哭一場。

有熱乎綿軟的東西碰到了他的膝蓋,一下接一下。顧寶偷偷将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見的是裴廷專注的側臉,還有手裏的藥包,正處理着他膝蓋上的淤青。

裴廷忽然側臉,顧寶趕緊閉上眼,繼續裝睡。

他屏着呼吸,感覺到膝蓋上又被碰了一下,這次的感受偏向柔軟,不那麽像藥包。裴廷走了,沒有像他以為的對他做什麽,只是偷偷的來,又悄悄地走。

顧寶好久才睜開眼,他感覺心口的悶堵比之前還要嚴重,他用力地捶着那處,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別想了顧寶,他都已經這麽對你了,別想了。”

他到半夜才偷摸着起來洗漱,出了浴室,他看向主卧,那裏的燈還亮着,仿佛在等一個人。

顧寶腳下一轉,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他不可能過去裴廷那裏,也不允許自己過去。

他和裴廷就這麽僵持住了,裴廷說了不讓他出去,就真的沒讓他出去,甚至會将門反鎖,顧寶的行李箱也不知去向,不知道是不是被裴廷扔了,還是藏起來了。

顧寶不跟裴廷說話,從那天以後,他就單方面跟裴廷宣戰了。他就想知道,裴廷到底想把他關多久,又想做什麽。

裴廷沒做什麽,他甚至不碰顧寶,卻堅持要和顧寶吃飯。顧寶本來胃就不好,在這種壓力下吃飯,怎麽可能吃得下。

紀圖和王輝數次來約他出去,顧寶都只能找理由推脫。日複一日地被困在這個房子裏,唯一能說話的裴廷,還跟他耗上一樣,他不說話,裴廷也能憋到死為止。

不在沉默中變态,就在沉默中爆發,顧寶終于爆發了,他在一次吃飯的時候,将筷子摔在了桌上,動靜很大,披薩都吓得從桌下逃開。

裴廷夾菜的動作停止了,顧寶抱起手,說了自從被關起來以後,第一句主動跟裴廷說的話:“我不想吃這些!”

“那你想吃什麽。”裴廷放下筷子,平靜得跟看不見顧寶的撒潑一樣。

顧寶氣紅了臉,咬牙道:“我看着你就沒胃口,吃不下飯!”

裴廷聽了,臉上卻一點表情都沒有:“你會習慣的。”

顧寶被噎得差點喘不上來,他推開碗筷起身,憤怒上樓。鬧脾氣不吃飯的下場是,不到晚上,顧寶就餓得心慌。

他到底還年輕,一頓不吃就覺得餓,又不想跟裴廷認輸。

裴廷這個工作狂,現在為了看着他,都把工作搬到家裏來,能在家裏處理的,都留在家裏。

他跟着人認識這麽久了,怎麽今天才知道,這人是個變态啊!

他想出門!想出門!想出門!

顧寶跑下來,大聲道:“你不能就這麽關着我!我是個人!不是犯人!”

裴廷把手裏的文件一推,望向顧寶:“你會習慣的。”

習慣習慣習慣!他習慣個屁!他要出門!裴廷這個瘋子!

難道不靠裴廷,他就不能找到一個比木律師更好的律師嗎!裴廷為他所做的,不就是給他找了個律師嗎!只要有錢,他也能找到!

借錢也好,高利貸也罷!他不想再忍下去:“我不要你幫忙了!我不要留在這裏!”

裴廷嘆息道:“是你自己選的。”

“我後悔了!我現在就要出去!”顧寶幾乎要發瘋,他不明白裴廷關着他意義在哪裏,就因為要折磨他嗎?

他做錯了什麽,要被這麽折磨!

裴廷站起來,一步步走向他:“看來你待在家裏,精力很旺盛啊。”

顧寶梗着脖子:“我!要!出!門!”

裴廷扯掉了領帶:“我能陪你消耗點精力,但是出門?你別想了。”

說完,裴廷一把将顧寶扛到了肩上,往樓上走。顧寶根本不敢在樓梯上掙紮,就怕兩個人一起滾下去,他大聲罵着裴廷,卻又不願意罵得太重,只能把混蛋,神經病翻來覆去地罵,直到裴廷把他摔在床上。

顧寶眼皮都紅了,他生氣地瞪着裴廷:“你以為能關我一輩子嗎?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會離開你!”

裴廷動作一頓,很快便繼續擰開扣子,他捉住了顧寶的手,把人困在自己身下:“你哪都去不了。”

他壓低了聲音,沉沉的,陰郁的,負面情緒濃烈地幾乎要化作實體:“只能留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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