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顧寶把裴廷帶上樓時,湯玉美和紀媽媽坐在客廳裏,兩個人學着打毛衣,紀圖在旁邊給他們削水果,見到裴廷的那刻,他咬了口手裏的蘋果壓驚。

裴廷自然而然地過來跟湯玉美打招呼,湯玉美面露些許尴尬。裴廷仿佛沒察覺,坐下來接過紀圖手裏的活,給湯玉美切了水果。

紀圖從未見過如此自來熟的人,還熟練得讓人說不出不好來。他起身躲到廚房,順手把顧寶給抄走了,要問問到底怎麽回事。

廚房裏,顧寶給自己拿了瓶奶,一邊喝一邊說:“複合了。”

紀圖不敢置信:“就複合了?之前不還要做朋友嗎?”

顧寶:“他是心裏有結沒解開,怕複合了我倆還會鬧得跟之前那樣,又不想見不着我,這才找了個做朋友當借口。”

紀圖:“那現在結解開了?”

顧寶睫毛耷拉下來,不是很精神的樣子:“不知道啊,我逼了他一把,讓他松口和我在一起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他以後還會不會信我。”

紀圖:“這是什麽意思?”

顧寶吐出吸管,一雙眼清亮着:“他心裏有個口子,得我慢慢去補上。”他其實都明白,只是要真順着裴廷的想法來,那變數可太多了。

裴廷這麽香噴的一塊肉,顧寶怎麽能由着肉在外面躺着,怎麽着也得叼回家,再慢慢料理。

等裴廷想明白了再複合,黃花菜都涼了。他追了這麽幾個月,裴廷還沒想明白,那什麽時候才能想明白。

好聽的話說一百遍,不如實際行動來得有說服力。

他也明白,他和裴廷的問題不止是信任上,還有兩個人的觀念差距。裴廷的安全感來自于他自身的掌控欲,偏偏顧寶自己也有點大男子主義,讓他依靠旁人生存,那是不可能的。

他相信,裴廷對于他們兩個之間的問題,也看得很清楚,裴廷選擇分開冷靜,仔細思考,顧寶則是一定要複合,不然朋友都沒得做。

在感情上,他們的處理方式如此迥異,怎麽看都不是一對适合的情侶。

廚房門被敲了敲,裴廷靠在門口,靜靜地望着他們兩個,着重看了紀圖一眼:“你媽媽說要回去了。”

紀圖哦了聲,被裴廷看得有點毛。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剛想拍顧寶的肩膀,叮囑顧寶一些事,然後他的手臂就被裴廷隔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裴廷走過來,剛好就插在兩個人之間,接過顧寶手上裝糖水的活,擠開了紀圖。

紀圖差點想翻白眼,就這獨占欲還做朋友呢,要是顧寶真和別人在一起了,他看這裴廷第一個坐不住。

顧寶還傻乎乎的:“別啊,你出去坐着就好了,我來端。剛剛咬你的地方還疼不疼,是不是得上點藥?”

他軟身細語,還去看裴廷的手,這對小情侶堵在廚房裏,讓紀圖成了一個碩大的電燈泡。

紀圖揚聲道:“顧寶,我回去了!”

顧寶這才回頭,手上還牽着他哥:“行,你走吧。”

有男人沒朋友,他就知道,顧寶這不争氣的貨。不過在愛情和友情之間的取舍,紀圖曾經做得比誰都糟糕,過得非常痛苦。

所以他覺得現在挺好的,他跟楊扶風沒了關系,他和顧寶又變成從前最好的朋友。

他對顧寶始終都有一份內疚的心,是從前懦弱的他逃避似的一走了之,再不聯系。

紀圖走後,裴廷突然問:“紀圖喜歡男人吧。”

顧寶點頭:“是啊,他和楊扶風當時在一起過。”

裴廷嗯了聲,顧寶反應過來,好笑道:“你想什麽呢,圖圖是我朋友。”

裴廷若有所思道:“你們太親密了。”

顧寶:“廢話,他跟我從小一起長到大,我倆光着屁股的時候就認識了,他是發小,你不是知道的嗎。”

裴廷沒說話,顧寶就用濕淋淋的手去掐他的臉:“再說了,我要是跟他有什麽,還有你什麽事啊!”

裴廷撥開顧寶的手,在他嘴巴上咬了一口。力道有點重,顧寶嘶了一聲,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沒跟裴廷計較。

他讓裴廷繼續裝糖水,他出門送客。

把紀圖他們送走時,顧寶還硬塞了很多點心水果道紀媽媽手裏。湯玉美笑呵呵的,臉上已露出倦色。她手術後容易累,顧寶把人送進房間,給人蓋好被子,這才走出來。

餐桌上晾着兩碗糖水,裴廷勺了一口,含在嘴裏,擡眼望向顧寶。明黃的燈光下,看着裴廷英俊的臉,顧寶想起了裴廷剛才在樓下的告白,一時間有點臉熱,他走過去,坐到了裴廷腿上,膩歪得都不像他自己了。

他親了親裴廷的嘴唇,甜的。顧寶說:“你今晚要不要留下來?”

裴廷有點驚訝:“你媽……”

顧寶:“我媽知道我們的事,她不會介意的。”

裴廷仍然拘謹道:“胡鬧。”

顧寶:“我怎麽胡鬧了,我都這麽大了,留對象過夜怎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對象這個詞觸動到了裴廷,裴廷到底是答應留下來過夜。顧寶把自己最大碼的短袖和短褲翻出來給裴廷穿,還在廚房端着個盆,把裴廷的襯衣和西褲手洗了。

這樣昂貴的面料,機洗可不行。

洗衣服這活還是顧寶給餐廳裝修的時候學會的,那時他的衣服老髒,很不體面,油漆又用普通方法洗不掉,他就跟工人學了一手。

裴廷洗好澡出來,看見顧寶在哪裏搓他的衣服,還愣了愣。

顧寶剛好過了兩遍水,擰幹,才轉頭對裴廷說:“洗好了?褲子會小嗎?緊不緊?”

裴廷卻急步走過來,搶過顧寶手裏的衣服:“怎麽自己動手洗?不是有洗衣機嗎?”

顧寶對裴廷過度反應有點驚訝,他伸手又拿回裴廷手上的衣服:“哥,你平時這麽聰明,怎麽一點生活常識都沒有,你這面料不能機洗啊。”

裴廷依然一副震驚的模樣,顧寶有點好笑。他走到陽臺把裴廷的衣服晾上後,才推着僵在旁邊的裴廷進了自己的房間。

裴廷忽然伸手去握顧寶的手,指腹在顧寶的掌心上細細地摸。

顧寶當年哪裏都很嬌貴,一雙手也光滑柔軟。打籃球的時候,打得狠了也最多破一層皮,湯玉美都會邊兇他,邊用最貴的藥給他處理,不讓他的掌心留下一點點疤。

裴廷太久都沒仔細看顧寶了,現在才像撥開雲霧,瞧見眼前人的樣子。顧寶的一雙手有了很多新舊的傷口,掌心粗糙了很多,還有了一層薄繭。

顧寶想把手從裴廷手裏抽出來,卻被死死捏着,顧寶只好說:“不好看,別看了。”

裴廷:“怎麽弄的?”

這麽多小傷,顧寶哪記得了:“沒事,不疼,你看我都不記得了。”

裴廷深吸了一口氣:“餐廳我可以……”

顧寶立刻伸手捂住裴廷的嘴:“你看你,又來了。給我開餐廳之後,是不是下一秒就要給我五百萬支票了。”

裴廷拿開顧寶的手:“我不是在開玩笑,你完全沒必要做這些工作。”

顧寶:“可是我想要做,我覺得踏實。”

“哥,受點苦沒什麽,最怕的是連苦都吃不了。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我覺得這樣才踏實。”顧寶伸手抱住了裴廷的腰,臉頰窩在裴廷的肩膀裏:“你不能總把我當小孩一樣,我都這麽大了。”

裴廷依然愁眉不展,顧寶說了幾句玩笑話,都沒把人逗樂。顧寶只好說:“好了,我答應了,等餐廳穩定以後,我要開分店的時候,你來贊助我行了吧。”

說完,他把裴廷推到床上,整個人壓着裴廷:“哥,之前我給你送的戒指,你真丢了嗎?”

裴廷摸着他的頭發:“沒丢。”

顧寶小聲道:“我就知道你騙我。”

裴廷問:“怎麽?要幫我戴上?”

顧寶說:“何止啊,還想送你一份禮物。”

“什麽禮物?”裴廷好奇道。

顧寶親了親他的臉:“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顧寶又偷偷回了趟顧家,他偷摸地進了地下停車場,在角落看到了那輛雅馬哈。

他多想偷回來,這是裴廷送他的禮物。可是這些東西都被貼了條,顧寶要是動了還會有風險,他只能偷偷摸摸地繞着雅馬哈走了幾圈,然後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他哥真悶騷一個男的,要不是當初顧寶因為和裴廷決裂後難受,總是騎着這輛雅馬哈去訓練場,還親自洗過車,他才發現不了裴廷在車上的小心思。

顧寶的名字和裴廷的英文名。

偷偷摸摸的,分散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文字,就像兩個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顧寶如同窺見了當時裴廷的心思,明知不可能的絕望,又無法死心渴求被發現的希翼。

十萬分之一的可能裏,顧寶也許會對他回應。

真傻,顧寶摸着車上的名字。

連同那首暗戀着的表白一樣,都很傻。

顧寶拿着那張圖片,去了一個地方。裴廷曾經不敢做的事情,顧寶替他做了。他把裴廷和他的名字,光明正大地放在了一起,留在了一個誰也能看見的地方。

他的胸口處。

紅腫發燙,随着黑色的墨水一針針刺入,紋身師再次問:“真的不需要設計一下嗎?這邊可以出圖,一樣的價格。”

顧寶笑着說:“不用,我就要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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