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重生
戰在即恍恍惚惚地睜開眼,那刺眼的光晃得他腦袋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清瘦的少年,約莫有十二三歲。地獄沒想象中那麽可怕,戰在即心想。
“淩大哥,你終于醒了,你沒事吧?”少年一臉的驚喜。
“你是誰?”戰在即開口,卻發現自己聲音居然變了,變得柔軟動聽,清亮高亢。他有些驚訝的捂住嘴。
“淩大哥,你怎麽了?我是毛豆啊,你不認識我了?”毛豆轉喜為憂,清澈幹淨的眼望着戰在即。
“淩大哥?我是誰?”戰在即這才打量起自己所在的地方。這是座不太奢華的房子,暗沉沉的,看起來光線不太好。
自己所躺的床很陳舊,整個房間格局也很簡單,看起來很清貧。自己這是被人救了,可那萬箭穿心的疼痛,他是真真實實經歷過的,怎麽可能還有生還的餘地。
“淩大哥,你不會讓雷給劈傻了吧。”毛豆一臉的擔心。“你是淩楚凄,江南名角——淩楚凄啊!”
“淩楚凄?”戰在即默念一聲,霎時間,好多記憶向他湧來。被賣,被打,被人壓住雙腳練功,被吊在房梁上練習,面對着江河吊嗓子,坐在鏡前畫臉譜,在戲臺上盈盈作步,被許多人歡呼………最後一道雷劈在了他的轎頂。
那些原本都是不屬于他的記憶,卻争先恐後的擠進他的腦袋。
毛豆看着抱住頭,漂亮的五官擠在一起的淩楚凄,連忙上前扶住他,“淩大哥,你怎麽了?”
好一會兒,戰在即才适應過來,松開了手,變得異常平靜。
“毛豆,給我一面鏡子。”
毛豆趕緊跑到旁邊抱來一面銅鏡,戰在即看着鏡中的自己,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眉清目秀,鼻梁纖巧、挺立,肉色的鼻翼長得非常雅致,唇如激丹,說是男子,竟比女子還多出幾分姿色,恐怕着上女裝,一定是雌雄莫辨。
“淩大哥,你的臉沒事,大夫說了,雷只是劈中了馬車,你受到了驚吓,休息休息就沒什麽大礙了。”毛豆看着對鏡子發呆的戰在即。
“毛豆,你出去吧。”戰在即把鏡子遞回給毛豆,毛豆默默退出。
戰在即終于理清了自己的情況,看來老天爺終于同情他了,閻王不收他,居然讓他借別人之身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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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可這件事卻是真真實實的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他撩起袖子,看了看手腕不太明顯的刀傷,也許,只有他知道那天在車中真正的淩楚凄其實想要了解自己的生命。
淩楚凄,七歲家鄉遭了旱災,又遭遇官府強行征稅,父母帶他一同赴死,卻被人救了下來,可惜,救他的也并不是什麽好人,幾經輾轉,戲班老班主看中他樣貌清秀,嗓音嘹亮,終将他買下。
然後就是各種艱苦的練習,回想起這段記憶,戰在即都忍不住畏懼,那絲毫不低于他在軍營的訓練,甚至更苦,因為常常不能填飽肚子,還要時常遭受無端打罵。
一場又一場的演出,一次又一次的登臺,淩楚凄,終于憑着自己的深厚的功底搏得了一片盛名,成為江南無人不知的青衣名角。
可他終于熬出了頭,為何要選在這時候自行了斷呢?
戰在即猛敲腦袋,卻沒有任何相關的記憶,找不到原因,難不成自己繼承的記憶并不完整,一定遺忘了什麽重要的事。不過,戰在即也不想去計較那麽多了,反正他又不是要做那個懦弱的淩楚凄。
“江南名角淩楚凄死了,離國戰神戰在即也死了,現在活着的,只是個追求安康的平凡人淩楚凄。”戰在即自言自語着,換着衣服,這次甩掉了所有枷鎖,他想要按自己的想法來活一次。
傾酒臺的魏染塵,摸着戰在即如活着一般的容顏,癡癡凝望着,難得的露出一絲笑,那南縷巫術果然很有用。
不過是用自己一點血就能保住阿戰,魏染塵高興極了。
“賞!”魏染塵頭也不回的高喊一聲。
那巫醫跪下謝恩,“謝陛下,不過草民應該告知陛下,此蠱蟲壽限只有五年,五年後,蠱蟲一死,屍體依然會腐敗。”
“那就養新的蠱蟲。”
“血蠱性烈,不會居住他人住過的巢穴,養不活的。”巫醫知道自己不該說,不過身為一個醫者,他就該告知後果。
魏染塵本來轉晴的容顏,又蒙上了一層陰霾,只是冷冷的說道“保一日是一日,屆時朕會再尋他法。你下去吧。”
巫醫只好退下,也不知是怎樣的人會令皇上這樣癡情,竟然用自己尊貴的九五之尊的鮮血養血蠱。
血蠱是一種以食血為生的蠱蟲,食一個人的血三日就會愛上這一個人的血,食血之後興奮時會分泌一種物質,這種物質,便可保住屍身不腐。不過,血蠱只食心間血,就是最接近心髒的血。
而魏染塵就是用自己的血養蠱,再把血蠱養在戰在即體內,每月喂食一次血蠱。也就是說,魏染塵每月都要受一次剜心取血之苦,他總說,這是沒有保護好戰在即該得的懲罰。
戰在即去了江南,繼承淩楚凄的功底,再利用自己的小聰明,周旋得很好,名氣也越來越大,可惜,戲子終究是戲子,名氣再大,在別人眼裏,依舊是不倫不類的低賤之人。
但是,戰在即并不計較那些,慢慢的,他甚至挺喜歡那種登臺獻唱,唱完之後底下掌聲如雷的滿足感,這種感覺,完全不亞于當年在戰場上厮殺取得勝利的喜悅。
戰在即死後的一個月,南宮家族被肅清,戰在即死後的第三個月,東玄主動退兵。戰在即死後的第四個月,離國進攻東玄。戰在即死後的第六個月,東玄國破,再無東玄。
這些消息傳入戰在即耳朵後,他心中并沒有任何波瀾,因為他知道,魏染塵的能力和野心做到這一切很簡單。
可惜他想錯了,魏染塵滅南宮家族,攻打東玄,不過是為了給他一片安穩之地,雖然魏染塵知道戰在即不會知道,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去做了。
當然,南宮家滅,是魏染塵一手造成,東玄國破卻是源于朗一,或者說源于朗泰的死,朗一的心滅。
得知戰在即被殺的确切消息後,朗一信心十足,認為攻打離國志在必得,可攻打離國,依舊打一仗敗一仗。
當他本就心灰意冷退兵後,那些貴族卻要求廢掉朗泰,認為東玄落得今天這個地步,都是因為朗泰無能,還磨平了朗泰的棱角。甚至不讓朗一見朗泰。
也許是覺得國家将破,那些貴族索性也不再畏懼朗一,幹脆撕破臉,直接威脅朗一,若是朗一再不打一場勝仗,就必須廢掉朗泰。
對于離國的進攻,東玄本就遭受災荒,又與離國戰争數月,早就岌岌可危,毫無反擊之力,敗仗更是一場接一場。
正在這萬分緊要的時候,朗泰居然倒下了,太醫診治,肝髒俱疲,無藥可醫。
所有貴族都興奮的認為,朗泰死了,那個野心勃勃的朗一就會回來,東玄就有救,他總不會為一個人舍棄一個國家吧!
可事實恰巧如此,朗一真的為一人舍棄了一個國家。朗泰将死的那天,朗一終于忍無可忍大開殺戒殺了幾個貴族才得以見到了朗泰。
朗泰靜靜地躺在龍榻上,整張臉蒼白如紙,一身盛裝,安靜得凄美。朗一走近許久,朗泰才悠悠睜開眼,可好像睜眼都花費了他好大的力氣。
“朗…哥哥!你…終于回來了!”朗泰想要擡手都做不到,只能無力的望着朗一,默默地流淚。
“緋華,怎麽會這樣?你怎麽會突然這樣?”朗一很想要抱起朗泰,可是朗泰虛弱得氣若游絲,他根本不敢去碰他,生怕一碰就把他晃斷氣了,只能雙手覆于空中顫抖着問。
“朗哥哥,這是緋華的命,緋華本就不屬于皇宮,其實從半年前起,我的肝髒就已經不好了,只是不想讓朗哥哥在戰場上分心不敢告知。”緋華用盡所有力氣摸上朗一的手。
朗一只是感受着朗一冰涼的手,“不,不是命,什麽命,我從來不信,我一定會找人治好你的。緋華,你要撐住知道嗎?你要聽朗哥哥的話。”
“朗哥哥,我能等到你回來就很滿足了,我死後,你別怪任何人。”朗泰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朗一聽不見。
最後朗一附耳到朗泰嘴邊,才聽見他喃喃說道“朗哥哥,我…想回魚溪村,你…帶我…回去吧。”
朗泰最後的力氣好像都花在了抓住朗一的手,直到他流下最後一滴淚,咽下最後一口氣,還緊緊握着朗一的手。
“緋華…緋華…”朗一小心翼翼的叫着朗泰,也不敢去搖他,可絲毫沒有回應,吧嗒吧嗒…朗一的淚一滴一滴打在朗泰身上,可他仍小聲的叫着。
因為朗泰睡覺的時候,要叫醒他就得小聲的叫,朗泰幼時性格頑皮,他睡覺的時候,你越大聲叫他,他越反其道而行不理你,反而小聲哄叫他才會理你。
可是此無論此刻朗一怎樣哄叫,朗泰始終沒有睜開眼。
作者有話要說: 重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