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懷疑自己是不是長了一張路人甲的臉

沒有交談,沒有其他目标物,兩人只是分立兩邊默默地看着前方不停下落的雨簾,如果這是一幕電視劇,此時應該可以配一首《尴尬》作為貼切的BGM,還是二胡版的。

好在方槐檸也是個習慣沉默氛圍的人,并沒覺得有什麽難熬,相反他發現身邊那個人比他要更不自在一點。

在雨裏那麽折騰,小農民又只穿了一件半防水的連帽衫,早就淋成了一只落湯雞,不知他是覺得冷還是難受,以很慢的節奏在原地小幅度的挪着步,方槐檸一垂眼,餘光就能看見那雙腳。

意料之中的,對方穿得球鞋有些舊,但還挺幹淨的,只是邊沿能瞧得出道道褶皺和裂痕,顯示穿戴的年月不短了。鞋子大概還有些漏,在雨裏吸飽了水,每踩一步都留下一只又一只圓圓小小的濕腳印,在地上縱橫交錯。

方槐檸忍不住盯着看了一會兒,直到兩道大燈劈開夜色而來。

車總算到了,方槐檸上了車正欲往裏走,卻聽司機在後頭問了一句:“同學,你不上來嗎?”

方槐檸回頭,發現那小農民竟然還站在原地。

他來此地不少回,心知這個時間點很有可能已經是末班車了,這人要是有親友接送或在附近有別的選擇,也不會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堅持騎那破玩意兒走了。

司機的問話讓小農民擡起頭來,隔着朦胧的窗玻璃,他的目光和裏頭的方槐檸又一次對上了,小農民的腦袋上還戴着白天那頂草帽,帽檐下的頭發也已經濕透,一簇一簇的貼着臉頰,讓他看上去更小了,像一個少年,不,像……一只小貓,還是一只被人遺棄在半路,可愛又可憐的流浪貓。

那一刻,方槐檸竟覺心裏一跳,他恍然大悟道:“你沒帶錢?”

用的是問句,心裏卻已經肯定了。

栗亭今天本打算借完書就回去打工的,遇上郊區的突發狀況讓他臨時改變了計劃,因此難得粗心地忘了帶錢包,甚至連電瓶車的電都忘了充滿,根本沒法進行四個小時的往返,因此不得不在搭完雨棚後選擇另一種交通工具,那輛他幾年前騎過又舍不得丢到的舊坐騎。

不過最後還是選擇了和方槐檸一塊兒,卻不是抱着等車的态度,栗亭是在等雨停,然後再騎車回去。

方槐檸問出口後,并沒有等栗亭回答,直接又掏出兩個硬幣丢進了投幣箱裏,然後轉身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了。

沒一會兒,外頭的小貓移動着腳步,也慢慢踏進了車門,而這一回,方槐檸終于從他那兒得到一句“謝謝”。

雖然很輕,但方槐檸聽得很清楚。

小農民沒有坐在附近,而是選擇了後半截的座位,只不過因為整個車廂只有他們兩位乘客,哪怕離得遠,方槐檸還是切實的感受到了對方的存在。

漆黑的夜,滂沱的雨,寧靜的車廂,難以忽略的人。

方槐檸昨晚熬夜寫了論文,今天又忙碌了一天,早就十分疲憊了,所以随着車身的颠簸,他便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又不知不覺地開始做夢。

他夢見太陽高挂,他走在學校的林蔭道上汗流浃背,然後迎面遇上了一只巨大的貓。說是貓,但卻跟蝸牛一樣,背上馱了好多好多的東西行來,方槐檸沒留意,和它撞了個正着。

貓咪身上的東西嘩啦啦翻了一地,它啊嗚一聲,很不高興地瞪了過來,竟然用人的聲音說:“你賠!”

方槐檸定睛一看,發現被摔壞的竟然是一臺電腦。

“賠多少?”方槐檸爽快。

貓咪說:“二十。”

方槐檸拿錢。

貓咪又道:“再給八十。”

方槐檸繼續掏錢。

貓咪卻還嫌不夠。

“你想我如何?”方槐檸聽見自己問。

話剛落,他的眼前畫面一變,竟變出了一片農田。

“我要你跟我一起種地換錢!”貓咪仰起頭說完,丢過來一把鋤頭。

方槐檸接過,略作猶豫,竟還真的耕起了地。

只不過不等他一鋤頭下去,忽然天際一道響雷炸起,轟隆一聲朝他劈了過來!

方槐檸只覺後腦一痛,整個人也向前一颠,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醒了,目的地也到了。

方槐檸看着周圍熟悉的景致,一邊在心裏吐槽自己這做得什麽亂七八糟的荒唐夢,一邊鎮定地起身。走到後門時發現那只貓,不,那個人也站在那裏,一如之前那般目不斜視。

車子停下,兩人一同下了車,一個往南,一個往北,各自無言的分道而行。

方槐檸直到行出一段距離,才忍不住擡手摸了把自己的後腦勺,餘痛依稀還在,但肯定的是,不像被雷劈的,倒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又是錯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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