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梁進回到家，脫了書包往炕上一甩，猶如卸了幾斤貨，渾身都輕松，端起杯子猛灌了幾口水，沖着已經下地忙活的梁媽說：“我大姑來了，我奶奶沒哭天喊地的告狀？”

梁媽将手上的面給清理幹淨，驚訝道：“沒來啊，要是來了家裏還能這麽安靜？你見她了？來了怎麽不進來？”

梁進笑了笑，沒說什麽。家裏的事情趕着往大姑那裏彙報的人多了去，大姑應該知道了，心裏正煩，不待見聽奶奶念經這才交待完事情就走了。

讓梁進想不明白的是，大姑有那麽兄弟姐妹，為什麽會來找他這個侄子？怎麽輪也輪不上他。難道是因為他力氣大？那倒是，十五歲他就能一人扛一大麻袋糧食了，奶奶一到耕種的時候就愛使喚他，每每想起來就覺得一陣惡心，想吐他們一臉，這日子過得就和個奴才一樣。

“程浩要的肉急用不？要是急用我給他送去。”

梁進回來的時候從院子裏的蘋果樹上摘了個下來，在衣服上擦了擦，咔嚓咬一口，甘甜的果汁入口，嚼了嚼，搖頭：“不用，我請假了，吃完飯就過去。對了媽，那邊的院子已經騰出來了，要不我們過去住兩天？讓我爸也看看，我想讓程浩也住過去，就是萬一咱們回來住就隔了那麽遠，不方便。”

梁媽還是搖頭，沒明說，也是不願意。

梁進剛到百貨大樓，看到那個旮旯裏滿滿的都是人。天氣已經轉冷了，程浩還穿着一件單薄的襯衫，在爐子前舞鍋鏟颠勺的，滿頭大汗。旁邊不知道有人說了句什麽，他扯着嗓子回了一句：“好咧！”

突然覺得流逝的時間就像是一陣風似的，轉眼就生出變數，那個時候他只能躲在暗處偷看，而現在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看着眉眼輪廓堅毅又俊朗的人，他就像個餓了許多年不得食的人，在掙脫那個牢籠後貪婪地吞食着能看到的一切，一片荒涼的心剎那間像是被春風拂過，綠意填滿整片貧瘠。

程浩擡起袖子擦額上的汗水，擡眼看到梁進在那裏發愣，又好氣又好笑，沖着他招招手，等人走過來不快地問：“我這邊的面快好了，幫我端過去，發什麽愣？今天不是還不到休息日，怎麽來了？”

梁進撸起袖子洗了手，熟練地盛面澆菜，給客人端過去，笑着說：“久等了。”連着送了幾碗，才抽空說：“我請假了，老天看我在教室裏待的艱難，就準了。順便還有點事要做，程浩，你說我在這縣城裏找個人，容不容易？”

程浩炒的幹煸肉絲剛出鍋，香味飄到很遠，肉絲辣椒上有一層白色的芝麻，看着讓人流口水。這個時候這麽一道菜，也不是誰都能吃得起的，所以梁進端着送過去的時候，人們的眼睛跟了一路。

程浩往鍋裏倒了水，沖洗了鍋，開始炒下一道菜：“我這幾天在這裏也見了不少人，你有照片嗎？說不定我還能給你認出來。你要自己找也不是不可能，挨家挨戶的問。好端端的你要找誰？”

梁進笑罵一句：“廢話，我好辦法想不出來，還不知道笨辦法？我姑讓我找的，我反正也沒事幹，看看熱鬧。”

程浩忙糊塗了，只當是正經事，往菜裏加鹽的時候才發現鹽碗見底了，拿肩撞了下梁進：“拿一袋鹽。你的事急不急？要是急你就去忙，不急的話，等我這裏忙完我和你一塊去。”

鹽在程浩腿邊的抽屜裏，現在他不能離開，梁進只得費勁地蹲下身子，側身去拿，原本沒覺得有什麽，只是不經意轉頭，卻正對他下半身尴尬的部位，梁進的臉驀地紅了，摸着鼻子拆包裝填滿鹽碗，繼續給客人送飯。

這一忙就和陀螺一樣轉個不停，一直到最後一個客人離開，兩人這才開始收拾，做完眼跟前的事情，兩人癱在椅子上不想動了。梁進心疼地說：“天天這麽熬，等我把畢業證拿到了來幫你。”

程浩頓了頓，繼續說：“你要不繼續念吧，吃苦受罪能有什麽出息？我這兩天見了好幾個不一樣的人，人家都是國企政府的，多體面的單位，念個幾年要是能分配進去多好。”

梁進眯起眼看他，突然笑道：“也對，像我這種長的不賴，有體面工作，說不定哪號人物家的女兒看上我，我也就翻身了，到時候好讓你羨慕我。你放心，你要是有事來找我，我絕對不會看不起你。”

程浩也不知怎麽就惹火他了，把要緊的東西包好，托旁邊擺攤不回家的老伯幫忙看着，兩人就離開了。不得不說程浩是個聰明人，都是辛苦人，搞好關系，平日裏有個事情相互幫一把也能省很多力氣，所以他會在飯點給老伯端一碗面吃。那老伯也是硬氣人，不沾程浩的便宜，程浩沒辦法，收錢的時候少收點，老伯非要給，他卻笑着說：“夠了，給個成本價就行了。”

梁進先去了人多的地方，那女的長得挺漂亮很好辨認，所以只要看到梁進就能認出來，不過在大街上等也不是辦法。他想有了錢的女人愛好購物是通病，加上這邊的人都習慣吃過中午飯出來逛街，所以兩人轉了半天還是繞回了百貨大樓。

雖說一直在附近忙活，但是兩人很少進來，這也算是重頭開始生活，只想着賺錢，至于花錢，還是過陣子才好。

程浩在一邊笑：“什麽人啊，至于你這麽找，萬一人家在家裏待着沒出來……”

梁進也笑：“我也沒想今天就找到人，碰碰運氣而已。”他的話音才落就看到那個女人，比起上次一股風塵氣的打扮，現在看起來倒有點富家太太的氣質了，要是真攀上大姑父了……這血吸的不少啊。

“就是那個，年紀跟你差不多吧，我大姑父在外邊的人，老臉都不羞，我大姐都這個年紀了……”

程浩撇撇嘴，沒多說什麽。

等兩人走近，卻見那人正和服務員吵架，面紅耳赤，表情扭曲，一身威力。梁進和程浩互相看了一眼，對大姑父的品味有點不能理解。大姑年輕的時候是村裏出名的漂亮人，是接受過教育的，不管心是黑的還是白的，最起碼不會大庭廣衆之下吵成這個樣子。

那服務員也來了脾氣，不客氣地反擊：“一看就是被人包的，當心哪天人家老婆找上門，撓爛你這張臉，看你還怎麽勾引人。不上道的阿貓阿狗披上人皮，還不是個下賤貨。”

其實那服務員也是氣得狠了亂罵，誰知道不小心說到點子上了，那人頓時氣急敗壞灰溜溜的走了。

梁進和程浩一起往外面走，摸着下巴說：“看來她也知道給人做那啥不好看。”

兩人不緊不慢地跟着，一直到了一座新建的小區門前，好在門衛也沒攔他們，順利進了大門，才覺得做這種跟蹤的事情有點惡心。

出來後程浩問他：“你回去就要告訴你姑嗎？要是說了，估計那個家就散了。”

梁進笑着說：“他們家散不散和我有什麽關系？是她來找我的，我又不能拒絕。要不說風水輪流轉，誰知道什麽時候報應就去自己頭上了。先不急着說，讓他們自己熱鬧一陣。”

怪道人說有來有往，你不仁我不義，當初大姑要是能在中間做個和事老，多幫幫他們，哪怕只是讓奶奶少找他們的麻煩，今天他也不能把這事這麽壓下去。

之後的一段時間梁懷玉也來找過梁進兩次，無一不是問結果，梁進都說還沒找到，他留意到大姑眼角處泛着黑青，像是在哪兒撞到的。他看明白了也只裝在心裏，這些人注定是要為臉面所累，風光下面是一灘讓人反胃的淤泥。

日子有條不紊地過着，一個月轉眼就過去了，越發變冷的天氣讓他們忍不住愁起來。雖然生意不大會受影響，食材也安全了，可是人更加的遭罪了，大冷天，人在外面站一會兒都哆嗦，更何況要在外面忙一天。

雖然像他們這樣的人是吃慣苦的，可梁進實在舍不得程浩和媽遭這個罪，不管多貴他也要租一個門面，錢沒了可以再賺，幹嘛要拿人折騰。

租店面的事情梁進沒有和程浩商量，他直接付了租金，興沖沖地要去告訴程浩這個消息，看到的卻是程浩愁眉苦臉的樣子，正是飯點卻不見有客人。

梁進還沒問，程浩從衣兜裏拿了根煙含在嘴裏，點着猛抽一口，沒什麽力氣地說：“剛才什麽大隊的人來過了，說這裏不讓擺了，影響城市環境講了一大堆，讓今天就搬走。”

梁進在他肩膀上拍了下：“這點事就愁成這樣？我也覺得在這裏不合适，現在還能頂住，等到刮西北風下大雪的時候，多難熬？我租了個地方，離這裏百來步遠，就是沒生意了，咱們躲在裏面也暖和。”

都說福禍相依，程浩正為攤子開不下去愁，而梁進買了兩家院子的村子卻炸開了鍋……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啊，麽麽噠(* ￣3)(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