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梁進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丢了孩子的人還能再找回來？

程浩站在旁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懶懶地說：“就算找來，還能攔着人不讓相認？等她長大懂事了就把這事告訴她，怎麽選擇全在她自己。”

梁進先是攢眉，而後笑道：“到時候真找上門來了再說，現在琢磨這個，弄得她就是個小白眼狼似的。再說，總歸是親爹媽好，她要是想回去，咱門不攔着。”

梁媽應下來：“反正進了咱們家的門，咱們好生照顧就是了。時候不早了，快去睡吧，明天還有一堆事情要忙。”

自從搬到這個院子裏，梁進和程浩兩人就在一個屋子裏睡了，只要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便是一夜好眠。

這個時節屋子裏已經不生火了，到了後半夜還是會有些冷，兩人都會下意識的靠近，就算身邊滿是寒冰與冬雪也不怕。

兩人到店前，那兩人已經等在那裏了。

梁進笑着和兩人打招呼：“王叔春姐，你們來的真早。”

王叔是個老實人，只有一身力氣，嘴也笨，但是說出來的都是實在話：“天天要忙的事情這麽多，還能讓你們等着？”

春姐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程浩，見他正在擰帕子擦桌子，趕緊過去接過來，笑着說：“這種活我來吧，一會兒還有的累呢。”

岑春一家人都是外地人，在清遠待了這麽多年，靠的就是這裏幹點活那裏幹點活勉強維持生活。這份工作相對穩定些，她回去和爸媽說了，爸媽都很高興。

聽到老板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子，忍不住開始誇，只是說着說着就歪了，在她耳邊說了些話，讓她原本沒多想的心就這麽動搖了。

沒有父母，有好手藝，會賺錢，要是能嫁過去，這日子過得得多舒心？

一晚上這麽翻來覆去的想，越發覺得大人們說的話很在理，只是自己剛過去沒多久，而且這種話怎麽好讓女孩子開口？

白天氣溫暖和，店裏擁擠又狹窄，梁進和王叔把桌子擡到外面。

剛要進去，就見奶奶風風火火地找過來，滄桑的臉上帶着笑，拉着梁進的胳膊說：“進啊，你過來，奶奶有話要和你說。”

梁進甩開她：“我不想聽，你走吧，我還有事要忙。”

梁奶奶表情僵了下，還是費力扯着笑：“我聽說了，這店是你和程浩那小子一塊開的？那就是咱們梁家也有份了？一直生意很好，估計也忙不過來吧？你說你，能用外人都不麻煩家裏人，端盤子刷碗這事，我一個老婆子都能做。把他們都攆了吧，我，你爺爺和三叔三嬸過來幫忙吧？”

王叔也是前陣子落了病，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出太大的力氣，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份工作，要是這麽丢了……可也不好說什麽，到底人家才是老板，只能安靜地繼續幹活，兩只耳朵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聽外面的動靜。

程浩從廚房裏出來見王叔擰着眉頭直嘆氣，看了眼外面，笑着說：“別擔心，要是不用你們就不會費這麽大工夫了。王叔，我這邊要用的菜沒有了，你跑一趟，再去買些來？”

王叔一顆心總算放下來了，也不管那些人再說什麽，急匆匆地幹活了。

岑春蹲在那裏正擇菜剝蒜，見屋子裏只剩他們兩個人了，走過來問：“程浩，外面那是怎麽了？梁進好像不喜歡他奶奶？一家人，又是上了年紀的，也不能這麽說話啊，要是氣壞了怎麽好？”

程浩擡眸看了她一眼，懶得說話，直接回廚房去做澆面用的調味了。

岑春本來想和他套近乎，誰知道卻被他這麽不鹹不淡地看了一眼，心裏頓時湧起一陣羞臊，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梁進懷抱雙臂，伸手示意奶奶打住：“诶喲，我可真是怕了你了，哪兒都少不了你，你還是去找別的地方吧，啊。就算這店是我開的，也禁不起你們這些長着獅子嘴的。還沒弄明白，這裏都成了咱們梁家的，這種話怎麽能說的出口？”

梁奶奶臉皮上挂不住，要不是因為家裏那幾個人她還真不會來這裏，咬緊牙恨聲道：“你真不管我們了？”

梁進搖頭說：“你有兒有女，哪兒輪得到我？”

現在路上的人不多，梁奶奶也見沒趣就回去了。

梁進原本以為這人死心了，誰知道中午正忙得昏天黑地的時候，梁奶奶又來了，二話不說坐在店門口的地上撒潑哭喊。

“一把年紀了，沒人管，厚着臉皮來找孫子，孫子都嫌我沒用了，開口就攆我走，沒天理啊。”

梁進聽到外面的哭喊還沒回過神來，還是旁邊的人戳了他一下說：“她說找你的，你奶奶啊？”

梁進‘嗯’了一聲，轉頭又忙自己的了。

衆人本還想勸說兩句的，但是看梁進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也不知道該怎麽好。

倒是王叔攔着那些要給梁進講道理的人小聲說：“早上已經鬧了一回了，專門找着人多的時候來的，快吃吧。”

只是不理不管還真解決不了問題，梁進看着外面圍着的人嘆了口氣出去了。

程浩也想出去，但是竈上的菜不得不管，手下不停，但頭卻是不停地往外張望。

梁奶奶還真就坐在那裏一把鼻涕一把淚哭的無比心酸。

梁進冷聲說：“還真不知道誰生了誰。我三叔三嬸兩口子有手有腳住在家裏就等着吃現成，還沒老得走不動就想着人伺候了？那也輪不上我，他自己的兒子也打算提前養老？”

旁人一聽這話頓時明白過來了，誰家裏沒個偏心的？抗不過去的只能悶聲受氣，這家可真是過分了。小老板好像還沒滿十八吧？

梁進眼尖，在不遠處的巷子口看到了三叔和抱着孩子的三嬸，他扯起嘴角，沖着那兩人喊：“三叔三嬸別躲着了，過來好好說說。”

梁奶奶的臉色當即變了，在慌張中還有些害怕，只是梁進沒有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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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後的很多年，他們明明在一個城市，梁進都沒有回去看過。某一天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突然就那麽回去了。剛到院子裏，聽到有人辱罵和捶打的聲音，以及那嘶聲力竭和絕望的哀嚎，他停下了往前走的腳步，站在那裏竟無動于衷。

他知道自己不是人，可是在他重生之後他就再也不想這麽累了，被倫理束縛，道德強迫，活的迷茫和無助，舍棄這一切多好？只要依從本能。

其實那個時候只要給他和爸爸一點點愛護和溫柔，他就能死心塌地，可是沒有，他們把他心裏的最後一點麻木都給震碎了，讓他發現自己錯的是多麽離譜。

被自己偏袒愛護大的兒子和孫子打罵是什麽滋味？這一輩子該是後悔了吧？

縱使不見，梁進也能想到那張如溝壑蒼老的臉上遍布着怎樣的傷痕和無助。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