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

馮雙年到底不甘心被兒子這麽隔絕在外，轉身和同樣一身疲憊的馮夢龍說道：“你先陪會兒奶奶，我把你哥送過去，就回來。”

馮夢龍催促着他們快走，而他卻站在那裏看着那幾道背影，心裏莫名的酸澀。

推門進去病房，他垂頭喪氣地坐在旁邊。

奶奶還氣得厲害，聽到聲音轉過頭，臉上緊繃的表情放松下來，伸出手讓他過來，嘆口氣說：“我的小龍，那兩個不是東西的，虧待了你這麽多年。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奶奶呢？”

馮夢龍搖頭：“說了又有什麽好？讓奶奶跟着難過，我以為沒關系，只要他們還在，還是一家人就行了。”

馮奶奶沒說什麽，只是将孫子抱在懷裏，輕輕地拍着他的背。都說人老了就該享福了，她卻沒這麽好的運氣，好好一個家如今散成了幾塊，分裂的心再怎麽修複也終究有了痕跡，再難恢複如初。

兩個大人鬧出來的事情，最遭罪的還是孩子。

她的孫子怎麽就這麽命苦，一個在外面流蕩了那麽多年，一個被家裏人欺負。

“你哥他在那邊住的好嗎？我就想不通，咱們這裏要什麽有什麽，怎麽就留不住他？”

馮夢龍想到那兩天在清遠的情景，難得好好說話：“各有各的好吧，他在那裏過的很快樂，每天都笑，像換了個人一樣。他們買了房子門面，正在忙着裝修，要不是您生病，他們每天都要過去盯着。我哥不是個貪心的人，他很知足，我看的出來。”

馮奶奶躺起來，冷哼一聲：“你別給他說什麽好話，我反正不能答應他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我老馮家丢不起這個人。”

馮夢龍笑：“那你不要這個孫子了？腿長在他身上，他想去哪兒你能攔得住？就算你能關他十年，但是能關一輩子？奶奶，何必和自己置氣呢？他們兩個人關系很好，我哥很幸福，我們看破不說破不就行了嗎？至于外人，他們怎麽想是他們的事情。要是我爸媽的事情鬧出去，馮家的臉已經沒了不是？”

馮奶奶沒有開口，只是定定地看着窗外那片淡藍色的天。

馮夢龍繼續說：“要不是我二叔把他的公司做成了龍頭企業，咱們馮家的這點事有誰關心？奶奶是你自己緊抓着不放……”

“行了，你是被他們洗腦了？我累了，先睡一會兒。”

李素梅的家，馮雙年經常來，時常在外面一站就是一個小時。

只是自從知道她回國之後，他卻不敢了，莫名的情緒萦繞在心頭。

此刻她就在那裏站着，自然地接過梁進懷裏的孩子，心疼地摸着小家夥的頭：“我們敏敏哭了？誰欺負你了，和奶奶說說。”

馮雙年這個時候知道她是真的接納了這兩個孩子的感情。

李素梅見程浩和梁進都沒什麽精神，催着他們進去：“洗把臉去睡吧，孩子我來照顧。”

她最後才看到站在外面的馮雙年，冷聲說道：“你也在，不要為難兩個孩子，不管是你還是你的父母。如果你們要是鐵了心要破話他們的感情，馮雙年，我不會放過你。對你來說，孩子是什麽？他就是我的命，只要他回到我身邊他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會想辦法弄來。”

馮雙年頭疼地扶着額頭，說道：“素梅，我沒有那個意思，你別緊張……我們什麽時候坐下來好好說說話行嗎？這麽多年沒見了，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李素梅卻說：“除了夢濤的事情，其他的沒必要再提，馮雙年，我的後半輩子只是為了我兒子活的。”

馮雙年呆呆地站在那裏，他實在想不通，當初他們兩人明明那麽相愛，可到最後卻變成了無休止的争吵，大好的前半生把所有的耐心都耗幹淨了嗎？

程浩一直站在門邊，聽到了他們兩人的談話，等媽進來他說道：“他還放不下您……”

李素梅笑了笑，臉上一片平靜看得出來是真放下了：“我和你爸的緣分就止步于此，說再多也沒用。好了，別關心這種事，你也累了，去洗洗睡，敏敏我帶着。”

李素梅讓他們兩人住在左手邊的房間，一看就知道是新買的雙人大床，要是換成以前興許會覺得不好意思，但是現在連着坐了幾天車，真有點累了，沾着枕頭就睡着了。

李素梅見梁敏應該也是累了，拍打着哄她入睡，這孩子顯然對陌生的環境有些好奇，眼睛來回轉着四處看着。

“小丫頭，這也是家，等你長大些，就來和奶奶住兩天。”

這個小丫頭被養的白白胖胖，瞧着也是個有福氣的，當爸媽的怎麽忍心能把這麽可愛的孩子給丢掉？

她的孩子丢了那麽多年，她差點就要瘋了。

第二天程浩在家裏做了些清淡的食物和梁進一起去醫院。

馮奶奶自然沒什麽好臉色，馮雙年也在一邊勸着，才勉強說了幾句話。

兩人坐了沒多久就要離開，馮雙年跟着出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到最後變成了辯解：“你奶奶她就是一下子想不明白慢慢就想明白了，你們在一起，我，我也不攔着，只要好好的就行。當初是我糊塗了，我上了年紀，放不下你們啊。”

程浩也沒想到反對他們在一起的爸爸會有這麽大的改變，相像的臉上泛起激動的笑，他轉頭看向梁進，拉起梁進的手，笑得像個孩子一樣：“爸，我們會好好的，你放心，我們往後也會經常來看你們。”

馮雙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奶奶有脾氣，你也多擔待點，她年歲大了，你不要往心裏去，聽聽就算了，我會勸着她的。”

兩人從醫院裏出來，心上的重石總算稍稍挪了挪。

灼熱的光照着大地，樹蔭處倒是清涼很多，程浩看了眼不遠處馬路上來往的車輛，清遠是一座慢慢走也能活得潇灑的城市，而這裏卻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跟着跑，那種只要停下來就要被遠遠甩開的滋味并不好受。

這座城市入眼幾乎都是高樓大廈，幹淨明亮，卻也找不到過去歲月的痕跡了，太新了，與程浩他們來說很不習慣。

“剛來的時候覺得新奇，可是看多了反倒想咱們那裏，上了年代的老房子，從家裏出來就能看到大蒸籠裏冒出來的熱氣，坐在路牙子上抱着碗吃早飯，說說笑笑的多熱鬧。這裏一個一個急急匆匆，要我真在這裏生活，還真不能适應。清遠也許在不久之後會變成這樣，所以能多享受幾年這種生活也挺好。”

梁進輕笑：“我會多賺點錢，将來咱們哪天不想開店，關上門出去玩，別活得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