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只想睡覺,對方卻有心折騰,一晚上你來我往地打拉鋸戰似的,最後還是她占了上風。
但傅北接下來的行徑有些越界,又不至于太過分。喬西慵懶散漫地躺着,不給予回應,同時也不拒絕,感到舒适的時候會抱着對方的後背,就像是在傅北面前吊了一顆糖,心情好了就讓這人嘗嘗味兒。
做法過于薄情,也不知道到底誰折騰誰。
傅北清楚她什麽心思,不深究這些,把人摟抱在懷裏,薄唇在鬓發處挨了挨,輕聲說:“過兩天我要出差,去S市,有個交流研讨會。”
喬西沒所謂地應聲:“嗯。”
真的是一點不關心,興許是嫌煩,側着身子裹緊薄被,就差大被蓋過頭以表不耐,她挺享受傅北的伺候,可不願意真的做什麽,自己沒勁兒了就軟趴趴地躺着,連眼皮子都懶得擡一下。
夜已深了,窗外黑沉濃郁,屋內亦安安靜靜,傅北只抱着她,執着她的一只手,細細地揉撫,難得溫情一次。喬西覺得癢,趁機抽開手,弓着腰不讓這人貼着,結果不多時涼涼的手就撫到了腰後的扶桑花紋身上,輕輕地似有若無地,好似在撫弄着花瓣。
一瞬間被攪睡意全無,可喬西仍舊裝作沒感覺,不動如山。
微涼的觸摸逐漸變動,到了花枝的最下方,不多時,又往下……
天上的月亮從厚厚的雲層裏顯現,如水的月華投落到窗口,洩進床上,她始終阖着眼,手搭在軟和的枕頭上。
傅北抵過來,低着聲音,猶如親昵地呢喃一樣,輕聲說:“喬西……”
可喬西沒出聲,一言不發。
夜半人靜時分,沒多久就睡着了,隐約間感受到這人在後面抱着,似乎說了句什麽,可她沒聽清。
這一夜喬西睡得沉,傅北天亮時離開的,手機上十幾個未接來電,全是梁玉芷和傅爸打的。白天的七井街繁華,車如流水行人熙攘,太陽從東邊的高樓裏爬出,籠罩着江城的霧氣逐漸消散。
之後的兩天,一切又恢複成了往常的樣子。
傅北真的出差去了,一走就是幾天。
喬西回了大院一趟,正正遇上周美荷在家,彼時臨近晚飯,周美荷都快把不滿意擺在臉上,看起來是不滿意她在這時候回家,準确點說是喬建良要回家吃飯了,不想父女倆遇上。
她本來打算拿了東西就走,見周美荷甩臉子就成心找事,幹脆不走了,留下來吃晚飯。
周美荷表情都快維持不住,皮笑肉不笑地問:“今天這麽有空,店裏不忙?”
喬西成心惹事地回:“天天都不忙,有時間就回來陪陪我爸。”
周美荷臉上的笑都快皲裂,可當着幫傭阿姨們的面不好發作,還得裝出和善體貼的樣子。恰逢周末,便宜弟弟也在家,他似乎不大歡迎喬西回來,臉上連笑都沒有一個。
家裏的幫傭早已換了好幾批,新來的阿姨不認識喬西,可知道喬建良有個親女兒,家裏這個兒子是繼子,一個個說話做事都十分圓滑,盡量中立不得罪任何一方。
可把周美荷氣得,簡直忍不住。
會将繼子繼女當親生孩子對待的,始終是少數人,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不會心疼,人心都是偏的,周美荷如是,喬建良亦如是。現今的喬家人,相互之間本就沒什麽感情,在殷實豐厚的家産面前更是難以磨合,不可能會親如一家。
喬西就沒想過能和母子倆好好相處,直到開飯之前都在自己房間裏呆着。她的房間還是原來那間,鑰匙只有她和喬建良有,裏面還是原先的布置,會定期打掃,裏面幹幹淨淨,從窗戶的位置可以看見對面的傅家。
沒了老太太的傅家,比喬家還要冷清,一點煙火味都沒有,即使院子裏不時有人走過,也沒有一絲生氣,像要吃人的牢籠。
喬建良快七點才到家,見喬西也在,高興得合不攏嘴,對待喬西和周林的差別簡直巨大。
周美荷面上不發作,可控制不住地沉了幾次臉,她還算冷靜,笑着給喬建良夾菜,柔聲問喬西:“要不要在家住幾天,你爸爸隔三差五就在念叨,舍不得你,不是比較空閑嗎,在家留幾天歇一歇,正好你弟弟放假,你們姐弟倆可以聚一聚,出去玩也行。”
話說得真好聽,明裏暗裏都拿自己當喬家的女主人了。
若是她真的純良心善,喬西絕對不會沒事找事,可偏偏不是,徑自夾了筷子菜,喬西絲毫不給面子地說:“放暑假這麽長時間,都沒給周林報兩個班麽,我記得周林讀的國際班,明年該申請大學了,學校找好了嗎?”
周林讀的學校也是江城國際,國際班自然是要出國留學的那一批,但能出國的不一定都是優等生,周林的成績沒比當初的喬西好多少,只是喬西選擇了留在國內讀書而已。
出國留學花的可是喬家的錢,成績不出色,可不是幾十萬就能解決的,周美荷不好好說話,喬西也會逮住娘倆的痛處戳。
果不然,周林霎時臉色一變。
喬建良夾在中間不好做,半晌,還是不贊同地看了看喬西,說:“先吃飯,吃完再聊。”
周美荷這才臉色好轉。
喬西兀自吃自己的,喬建良夾菜就端碗去接。
周林突然說到自己前陣子參加了一個省裏的競賽,還得了獎。
其實是一個團體賽,他沒多大功勞,全靠周美荷找關系塞進去的,周美荷可是老師,關系網廣,輕而易舉的事。
這麽有面的事,喬建良喜歡聽,還笑着誇了兩句,“好好讀,等明年出國了再努把力,争取更上一層樓。”
“肯定不讓您失望。”周林說,态度乖巧誠懇,繼續講到學習上的事,說着說着,随口委婉提到喬建良給過獎勵。
喬西夾了顆蝦仁進碗,覺得喉嚨有點哽,自己給自己盛了碗湯。
喬家的車庫裏停放着一輛敞篷版的布加迪威龍跑車,亮眼新潮的車型既不适合喬建良,也不适合人民教師周美荷,給誰買的很明顯。喬西早就看到了,只是當做沒看見。
周林今年還未滿十八,連駕照都沒有,給他買跑車太早了點。
喬西依然沒留在家裏,周美荷裝模作樣挽留,盡說好聽的話,她偏頭看着,順應地回道:“那等我過陣子有空,就回來住半個月。”
周美荷一愣,喬建良倒樂呵呵。
“行,回來住也好,家裏有人照顧。”喬建良說,親自送她上車。
周姓母子倆還算知趣,沒跟出來,給父女兩人留獨處的空間。
“我走了,你回去吧。”打開車門,喬西回頭望着。
喬建良不是瞎子,飯桌上的暗潮湧動早就察覺到,只是不好在家裏挑明,他為難地動動嘴皮子,最終還是喊住喬西,無奈道:“別往心裏去。”
離異家庭基本如此,親媽親爸都會組建新家,終究會剩下一個。喬西彎身上車,發動車子,看向他,平靜地說:“沒有,哪會。”
喬建良欲言又止,片刻,說:“公司最近事情多,得空了我再去看你。”
喬西嗯了一聲,開車駛離這裏。
從大院到七井街,路上多是空寂的地段,人少車也少,空落落的。
夜裏起了風,一下車頭發被吹得亂糟糟,她攏了攏胳膊,往樓上走。九點多,小區裏的房子大多都亮着燈,有一家子結伴在外散步的,也有在家看電視閑聊的,無一不熱鬧溫馨。
長街燈火,光明如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