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害怕
因為司盛夏的話,車內安靜了許久。
“你說的沒錯。”夏岑并沒有否認,司盛夏所說的事實,“我确實沒把自己真正當作夏岑,可是……”
“衛淩馨已經死了。”司盛夏站在理性的角度提醒她,“沒有人會相信你就是衛淩馨,包括倪弦……”
“盛夏!”夏岑沒想到司盛夏的話這麽直白。
“以前的你喜歡她,卻沒能在一起,這是你們之間的遺憾,所以倪弦才會一直抱着這份遺憾,無法忘記你,也無法開始新的生活。”司盛夏越說越認真,态度也越明确,“而你也是因為這份遺憾,用另外一種身份繼續的保護她,或者……守護她,難道你真的舍得眼睜睜的看着她,終有一日走到另外一個人的身邊麽?”
看着依舊沉默的人,司盛夏把手搭在夏岑的肩上,“你現在是夏岑,也是衛淩馨。不管出于什麽,她看到你了不是嗎?不要再去扮演誰,你要明白,你就是你,誰也無法取代。”
“我……”夏岑回看司盛夏,真不知她哪裏來的這些道理。
“你什麽你。”司盛夏難得在她面前,氣勢強了幾分,“你就沒想過,用全新的你認識她,再用全新的你讓她喜歡上你,在一起……”
“……在一起?”在這之前,夏岑從未想過。
可随着周圍一切都變了,夏岑也陷入了矛盾之中。
擡手抵在心口處的她,随之一嘆:“可我畢竟不是夏岑……”
司盛夏愣了一下,沒太聽懂,“不是……?”
“這條命算是跟上天借的,不是自己的……總是無法踏實的擁有。”夏岑看着她,漆黑漂亮的眼裏泛起一絲紅潤,“我很怕哪一日,上天跟我要回這條命,或是夏岑自己醒了……那時候的我呢?我該何去何從?”
本就是無神論的司盛夏,根本從未想過這些,但這番話如醍醐灌頂般,敲打着自己的神經,“……會嗎?”
“我不知道。”夏岑的聲音越來越輕,擡手抹去淚痕,“就是因為未知我才會害怕,才覺得我現在擁有的每一分,都十分珍貴。我時刻提醒自己,深怕踏錯一步……這樣一個我,對倪弦……又怎敢奢望……”
“你……”司盛夏下意識的眨了眨眼睛,她并不能完全理解,卻能明白那份無助,那種無法确認明天的人,多沒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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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從衛淩馨成為夏岑的第一天,這份擔憂就開始了。每一個夜晚,都在害怕一覺睡去,就再也醒不來……
司盛夏忽然心頭一酸,她在心疼夏岑。
不。
确切的說,她心疼重新活過來的衛淩馨。
這世上果然沒有免費的午餐,這樣的活着或許并非是幸運,而是一種……無聲的折磨。
“對不起。”司盛夏傾身将夏岑牢牢的抱在懷裏,眼淚滑過臉頰,“對不起,我剛才說的話,天真了……”
朋友的擁抱,自然是這世上最好的療傷藥,夏岑擡手輕輕的拍了拍她,安撫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正如你所說,我何嘗不想多靠近她一些,可是越靠近,我就越害怕……我怕這是老天給我的考驗,待我完成心願之後,便會塵歸塵,土歸土……”
“不會的,上天不會這麽殘忍。”司盛夏起身捧着夏岑的臉,一臉認真,“一定不會。”
盯着司盛夏閃着淚水的雙眸,夏岑輕“嗯”了一聲,擡手幫她抹去眼淚,“不早了,別讓人等的太久,房子的事就交給你了。”
“嗯,房子的事交給我。”
看着下車的背影,一向冷靜理性的司盛夏,眼裏浮現了少有的害怕。
……
一個星期後,夏岑正式進入胡良導演的劇組。
進組之後,一切心情都将掃去,全身心的投入拍攝當中,教夏岑水袖舞的老師,十分滿意夏岑的氣質,造型師給夏岑定了十幾套外型設定,胡導選來選去還是覺得第一套方案最适合。
“胡導好眼光,我也覺得這套最适合她。”
也因為是第三個故事的女主角,在前面兩個故事拍攝時,夏岑一直在跟老師學習舞蹈。
并且記住每一個動作要領,不敢絲毫馬虎。
很多人都認為,拍戲最難的是記臺詞對情緒,沒有臺詞只有情緒,是一件簡單的事。
起初夏岑也是這麽認為,直到遇見要求苛刻的胡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他對這個角色的重視,遠超出夏岑所想,也因此激發了她全部鬥志。
任榛看着自家藝人的刻苦用心,特別是在臺上那一曲優美華麗的水袖舞,可謂身韻合一,體态搖曳,神韻必備,驚豔四座。一開始投資方還覺得夏岑太年輕,撐不起這個有故事有隐忍的角色。如今看過這場舞跟之前的演技,不得不佩服胡良導演選角的眼光。
這樣的演員,不僅導演,還是舞蹈策劃,包括在場的所有人,都默默的在心裏豎起了大拇指。
才二十一歲的新人,就有這樣的表現,真的不容易。
……
今天收工的還算早,夏岑回酒店也沒休息,而是在研究明天拍攝的劇本內容,對着鏡子找眼神中最對的感覺。
扔在床上的手機發出嗡嗡的震動聲,投入角色的夏岑根本沒有留意。
在洗手間正幫夏岑洗水果的任榛,端着水果出來看着還在響的手機,看了一眼,道:“小岑姐,是陳總。”
出戲的夏岑拿起手機,猶豫了一下才接通,聽的出電話裏有些不耐煩的聲音,“我就納悶了,你現在一個剛出來的小明星,要不要忙的這麽請不出來,還是說不給我面子?”
聽着陳總的埋怨,夏岑微笑回應,“你好陳總,并不是我不給您面子。正因為我是新人,才會更忙,我現在就在劇組呢,不然怎麽會拒絕您呢?”
“我怎麽聽說你之前一直在休息,學什麽舞蹈。”
夏岑沒想到這個男人還真惦記起自己了,又十分好奇,是誰跟他說的這些?
“上課都有人陪着,根本沒有私人時間,就這樣經紀人還不滿意呢。”夏岑一口一個無奈,“不過您放心,等我拍完這部戲,一有空就請陳總吃飯,當作賠罪。”
一個漂亮的女人,自然擁有很多标簽,也同時多了很多權力。可以任性,可以不可一世,就算做錯事也很快會被原諒,更何況這個漂亮女人,還擁有一副好聲音。
陳總就算之前對夏岑多有不滿,想着她的樣子,聽着她的聲音,怎麽舍得不買單?
“……這可是你說。”
“這個自然,只要經紀人同意,我自然要請陳總吃飯。”安撫完後,夏岑把手機設置為靜音,再次仍會了床上,讓它安眠。
“小岑姐。”任榛有些擔心,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來,這個所謂的陳總就想占夏岑的便宜。
睜開眼對着鏡子裏的任榛,笑了下,“怎麽了?”
“為什麽不直接拒絕他呢……這樣我真怕……”任榛後面的話不敢說,畢竟自己沒這個資格。
“怕什麽?怕他吃了我?”夏岑起身來到一旁,拿起任榛洗好的草莓咬了一口,清爽入喉,才道:“他之所以着急,是我跟他的廣告合同,就剩下一期了,他是想繼續合作,卻被寧柯拒絕了,是讓我全身心投入演戲。”
“我覺得寧哥,就是看透了這家夥的別有用心。”
“但是現在,我們還是合作關系,态度上不能失了分寸。”夏岑吃了三粒草莓,又坐了回去,“何況我說了,經紀人同意的情況下,我才會見她。”
任榛知道自家藝人聰明,是有真本事的演員,但是卻又很讨厭那種死纏爛打的家夥,深怕她吃了虧,“小岑姐,你說……我要不要跟寧哥說一下,再找個男助理,好保護你。”
“不用,我覺得你就很好。”
任榛半信半疑,“真的?”
夏岑忽然想到了什麽,看向她認真道:“之前我住在朋友那裏,不方便讓你過去,不過我已經租好房子了,就在公司附近,拍完這部戲就搬過去,到時候很多事都需要麻煩你了。”
任榛眸光一亮,開心道:“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
夏岑只笑不語。
……
因為胡導的電影要趕在年底上映,所以電影的拍攝跟後期制作幾乎同步。
也正因為如此,胡良對待每一位演員,包括群衆演員的要求,都比以往高了一個檔。
稍有不滿,就要喊停重來。
緊張的節奏下,迫使每一位演員都傾盡全力的演出,在夏岑看來,哪怕是早有名氣的老戲骨,在胡良的嚴格要求下,演技上都有了突破。
今日這場戲的內容,是男二拉着夏岑逃跑,在樹林裏上被人追殺的戲份。
由于古人服飾繁瑣,在雨中滿是泥濘的樹林裏奔跑,十分考驗演員平日的訓練程度。
而男二最終為了夏岑,被追他們的人殺害,天空下起了雨。她無處可逃的踩着地,一步一步的走過去,跪地抱起男二的屍身,仰天無聲的咆哮。
這場戲,胡良要求的是眼神上的變化,從痛苦絕望到決定複仇的轉變,要讓人看見自己完完全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拍攝完男二被追殺的戲份之後,一直準備的夏岑被通知半個小時後拍攝。
天空下着人造雨,夏岑一身華麗的白衣,沒有撐傘,沉重的腳步慢慢的挪向男二。
光是這幾步,就足足走了好多遍。因為人造雨上的把握,太小了沒有感覺,太大容易把夏岑的情緒掩蓋,影響效果。
幾次摸索之後,夏岑終于抱住了男二的屍身。
在夏岑醞釀情緒時,跟她對話的人只有胡良導演,光是看着這丫頭的眼神,胡良竟瞧出了幾分驚喜。
“你對這塊兒有什麽想法?”
“我可能要醞釀的慢一點,因為人生軌跡的轉變,雖說是一瞬,但是下定決心,卻需要一個快又慢的過程……最後把全部力氣爆發出來,但我本身沒辦法發聲,只能靠身體的力量來釋放。”夏岑說着,“我可能需要醞釀久一點。”
“你先醞釀着,我看看效果。”
人造雨開始,進入角色的夏岑滿目通紅,她跪在地上抱起男二,用臉頰貼着他,絕望張了張嘴,想說對不起,想說你別走,卻因為無法言明而更加痛苦……
遠處臨近的腳步聲,讓她放棄了逃跑,她的手越攥越緊,用力繃着的身體,在雨中微微顫抖。
直到最後一幕,夏岑對天無聲的咆哮,卻勝有聲,展現的是那麽不甘,那麽的恨。
這樣的夏岑讓胡良驚喜,拿着對講機,大聲的吼道:“好!非常好!”
……
……
……
反複的用力收力,在加上過度的淋雨,剛回到酒店休息的夏岑,直接病倒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家裏有事,晚了點。
疲憊的一天。
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