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十三中學（五）
這下，張俊生沒話好說了，好不容易強撐起來的用來對抗謝韞的勇氣，瞬間崩塌，他一下癱坐在沙發上，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幾歲。
杜玉好奇，“話說，哥哥你是怎麽知道靈妖師的？”
張俊生有氣無力道：“別忘了，你哥我是法醫，夜路走的多了，難免會碰到點奇怪的事。”
杜玉聽完指着張俊生一旁的空氣，無辜道：“所以，這也是哥哥你走夜路帶來了？”
屋子裏瞬間安靜，杜母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她顧不得還端着茶的手，直接一把按在了杜玉的腦門上，“兒啊，你這是咋了？啥毛病啊，出幻覺了？”
杜玉被母親的手燙了一腦門，不得不佩服這麽燙的茶是怎麽給老媽端這麽久的。杜玉又看了眼依然空無一人的角落，眼神不自然的飄向謝韞，“你們都看不到嗎？哥哥身邊那個小男孩，他還拉着哥哥的衣袖呢！”
張俊生不動聲色的收回擱在沙發邊上的手臂，自家弟弟的能力自己還是深有體會，若是別人說這話，張俊生肯定以為是在和他開玩笑，唯獨杜玉不一樣，張俊生對杜玉說的話可是一點也沒敢懷疑。
杜母伸手在杜玉眼前晃了晃，“這是幾呀，兒子？”
杜玉拉下母親在自己眼前不停搖晃的手臂，求助般的看向謝韞。
謝韞接收完杜玉發來的信號，斟酌着開口：“阿玉，你能具體描述下你看到的孩子的模樣嗎？”
杜玉茫然，原來這房間裏真的只有自己才能看到“他”，就連同樣身為靈妖師的謝韞也看不到。
但看着“他”一直跟着自家哥哥寸步不離的樣子，也許說出來謝韞就可以幫忙解決了，順便還能提出離開村子的建議，真是一石二鳥啊。
杜玉詳細描述了一下男孩的外形，就連面部特征都說的一清二楚，例如右邊眼角的淚痣。随着杜玉的描述，張俊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從上衣口袋裏摸出一包煙，取出一根叼在嘴上，一連用打火機點了三次，都沒點着，認命的将打火機往身前小桌子上一扔。
沉默着直到杜玉說完為止，才平靜的來了一句：“我見過你口中的那個小男孩。”
“所以那是鬼嗎？“不知什麽時候突然從樓梯口冒出王進爵驚恐的聲音，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成功的把背對着他的在場四人吓了一跳，“诶呦媽呀，這熊孩子可吓死我了！”杜母的大嗓門又一次擊潰了杜玉的耳膜。
杜玉：“我說媽，下回能別對着我耳朵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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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母：“不對着你耳朵說話，你能聽見嗎？這才多大啊，就嫌棄媽了，媽不活了，找你爸去，孩子他爸，孩子他爸……”
杜玉：“……”媽，你要是真怕，就光明正大的直說好了，沒人逼着你留下來！
謝韞：“這個世界上沒有鬼。”仿佛為了安撫衆人的心，這話由謝韞說出來特別有說服力。
那個男孩聽到這話，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也陡然轉了過來，杜玉竟能從他的表情裏讀出難以置信這幾個字，顯然面前的這個小男孩也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那它是什麽？”王進爵指着杜玉剛才指過的地方。
“你能聽到我們說話。”杜玉幾乎同時抛出了這句話，而且是肯定的語氣。
“嘶”王進爵不敢發聲了，兩股戰戰的躲到謝韞身後，只探出半個腦袋。
那小男孩遲疑的點了點頭，又靠近了張俊生幾分。
謝韞：“它是生魂，只有生魂才會偶爾在人間游蕩，不過若是游蕩的久了生魂變死魂，便再也回不去了。”
謝韞的話讓那個男孩莫名緊張，忍不住再次靠近張俊生，這回連張俊生也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右側有些異樣，似乎是什麽靠在自己身上，可那分量實在太輕了，輕到不努力察覺根本就發現不了。
一聽是生魂，王進爵明顯松了口氣，不忘慫恿杜玉問那孩子一些問題。
杜玉也正有此意，便盡量放緩自己的聲音，蹲下身子柔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呀？”
小男孩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神色黯淡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杜玉擡頭看向謝韞，“它好像不能說話。”
謝韞對此并不感到奇怪，反而認可的點點頭，“一般剛離體不久的生魂都這樣。”
“它叫延傑，小名寶兒，今年不過八歲，現在正躺在F市第一醫院高危病區，也是我現在手頭上那個案子的受害者之一。”張俊生突然開口。
杜玉看着依舊很黏張俊生的延傑，“所以它這麽黏你，是雛鳥情節？”
張俊生沒說話，這個現象超出他能力範圍，他可解釋不了。這時謝韞說道：“可以這麽認為，在靈妖師裏曾經流傳有這種說法。”
杜玉：“……”所以自家哥哥是被一個生魂惦記上了？
謝韞：“還是要盡早将生魂送回去，不然長此以往，那個孩子肯定活不下去，而且你哥也會因着生魂的緣故，身體逐漸虛弱，最後被這生魂一起拖進死亡的深淵。”
謝韞的話雖不中聽，可杜玉并不敢不将它當一回事。杜玉直起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謝韞，“韞哥，有什麽辦法嗎？”
謝韞：“要說辦法也簡單，不過得先聽聽你哥哥手裏那個案子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張俊生：“不行，這是工作機密，恕難從命。”張俊生語氣堅定，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絕了，可把杜玉急的呀，可他又知道自己哥哥的脾氣，怕是不容改變，急的他再次用眼神求助謝韞。
謝韞：“哦，是嗎？我倒是很想知道，若是靈妖局的人親自出馬，可還會是這樣的回答。”
張俊生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差點忘了對方是靈妖師界新晉一輩裏的大佬，他想知道的案子，還真沒人能瞞他。見張俊生不說話，謝韞也不惱，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幾分鐘之後，關于延傑小朋友的案底，一字不漏的發到了謝韞的郵箱。
杜玉窩在謝韞身邊，陪着他一起将案子看了，發生這次案件的地方，杜玉小時候便聽說過，那是F市出了名的幽靈學校，F市第十三中學，這是一所在建國前就成立了的學校，一開始是作為當時的女子學校存在的，在建國初期經歷了大肆的破壞之後，政府出資将它重新進行了翻修，并更名為第十三中學，又經過十幾年漫長的歲月之後，學校裏的學生不知怎麽接二連三的出事，引起了當地民衆的恐慌，但以當時的刑偵技術而言，根本無法破獲這起案件。
不知從何時就開始傳出學校鬧鬼的故事，并且愈演愈烈，最終迫于家長的壓力和社會輿論，随着并不明朗的案件調查發展，校方宣布無限期停課。之後那裏就成了F市的禁區，除了一些仗着自己膽子大無所畏懼的年輕冒險者，這所學校就再也無人問津。
只是這麽多年來也沒聽說那裏再出什麽事，反而一直有傳言政府想将那塊土地推平了，築建新的商業區，沒想到這個才八歲的孩子竟會和這老學校攀上關系。
杜玉看了眼就差沒倚進張俊生懷裏的延傑，一挑眉，“所以你也是去冒險的？”
延傑聞言微微搖頭，杜玉又問：“那你去那邊幹什麽呀？”
延傑伸手比劃了一下，可惜比劃的東西杜玉根本就看不懂，這時杜玉才記起延傑根本就不能說話。
張俊生猜測杜玉從延傑那邊是得不到答案的，好心地解釋道：“根據案件描述的現場情景來看，這個孩子倒像是無意中被卷進來的。現場一共有六具殘缺不齊的屍體，經刑偵人員還原現場後，基本可以判斷是一起校園暴力事件。經過DNA比對，其中一名男屍的DNA與延傑的相似度高達99%以上，初步判定那具男屍應該是延吉的哥哥。而這孩子很有可能是尾随他哥哥進入了學校，也許是運氣好，沒被發覺，如今這孩子就成了這次案件中惟一一個幸存者。”
杜玉在張俊生說話的時候，始終關注着延傑的表情，等說到他哥哥死亡的信息時，他瞳孔不自然的放大，情緒一下子低落了下來。似乎對這一消息非常震驚但最終似是想到了什麽坦然的接受了。他一直低垂着頭，似乎想啜泣。
杜玉不忍，這顯然已經不是一起簡簡單單的校園暴力事件了，聽着張俊生看似沒有隐瞞的描述，可杜玉從他緊鎖的眉頭，多日沒有合眼的狼狽神情中，多多少少還是能夠猜到，這起案件背後極有可能有妖怪參與的身影，而這個孩子很有可能也猜到了一些。
那孩子突然擡頭，目光灼灼的看着杜玉，他雖然無法說話，但是極力的張大嘴，用口型反複述說着看似簡單的話語，杜玉從他的口型中讀出那幾個字，“請你們救救哥哥！”
杜玉用同樣祈求的目光看着謝韞，謝韞伸手摸摸杜玉的頭，說道：“好。”
既然做的這一決定，謝韞的速度也是很快，當天幾人就收拾好了行李，與杜父杜母告別，坐車趕往了F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