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江家的司機随時候着,但江遲修和姜顏都極其享受兩個人的散漫時光,十指緊扣,繞着江邊走了一圈,又一圈。
夜色更重,岸邊也只剩了稀稀落落幾個人,但他們似乎還沒有要回去的跡象,直到奶奶打了通電話來,卻是什麽都沒提,只是連聲催着他們回家。
姜顏忍不住疑問:“你們家家教是不是很嚴?”
不然奶奶怎麽會特意囑咐他們不要太晚回去,這應該是念書的年紀長輩們才會多念叨的話。
“要是管的嚴,你覺得我還能在C市待着嗎,”江遲修笑着勾了下她的鼻子,“江家現在我哥作主,奶奶一心只撲在抱曾孫上。”
那為什麽……
姜顏想了想,拉住他:“那我們快回去吧,也許奶奶有重要的事。”
江遲修沒多說,“嗯”了聲,嘴邊那抹淡笑不明意味。
在岸邊停靠了很久的黑色轎跑終于駛回了江家。
花城半島,是A市地理位置和環境最好的住宅別墅,鐵門镂空雕花,庭院幽深,歐式風的建築,平端生出幾分城堡莊園的味道,莊嚴又不缺浪漫情懷。
這裏遠離繁華的市中心,卻也不偏僻,最是适合老人家居住。
江遲修告訴她,這棟房子,是他從小住的地方,江家名下的房産數不勝數,但這麽多年了,奶奶一直執着地只住在這兒,大概是因為這裏有她的回憶,還有老人家的念想吧。
車子駛進了大院。
姜顏看着車窗外,既然是他生活過的地方,那這房子起碼也有二十多年了,作為住房,年代确實有些久遠,但讓她意外的是,這裏卻像是越釀越香的酒,時間越久,法式的浪漫反而更濃郁。
看得出來主人很用心。
奶奶真的太有品味了,她在法國待了四年,怎麽就一點沒被法式浪漫熏陶呢?姜顏想。
Advertisement
跟着江遲修剛踏進大門,在大廳沙發坐等着的老太太立刻露出笑臉,起身迎了上來:“顏顏回來了啊!”
“奶奶,”姜顏換好拖鞋走過去,也笑:“這麽晚了,奶奶你怎麽還沒睡?”
“來來來。”老太太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另一只手的手心蓋住,引她往屋裏走,在沙發上坐下,完全沒管身後的江遲修。
典型的有了孫媳婦忘了親孫兒。
江遲修無奈輕笑,不緊不慢換了鞋子。
老太太将茶幾上的小紅包拿過來,塞到姜顏手裏:“顏顏啊,這你收着。”
小紅包很薄,按摸起來的手感,裏面似乎是張卡。
姜顏讷了一瞬,又聽老太太笑着說:“一點零花錢,不多,喜歡什麽就買!”
是錢啊。
這就是傳說中的初次見家長的見面禮嗎。
但還是得回絕一下的,姜顏将紅包推回去:“不行不行,我怎麽能收您錢呢……”
“拿着吧,奶奶有錢。”
江遲修慢悠悠走過來,調笑。
老太太觑了他一眼,想着這臭小子整日沉迷什麽俱樂部,要不是她這麽上心給他挑媳婦,還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抱上曾孫。
老太太哼了聲:“臭小子,這是給顏顏的,你休想打主意!”
江遲修看向姜顏,眉眼含笑:“當然,我的也全權由她支配。”
這話聽着還算順耳,老太太欣慰了些:“年輕人啊別光顧着在外面鬧騰,睡眠要充足,阿修,還不快帶顏顏去房間休息。”
老太太遞給了他個眼神。【公*衆*號*小*甜*寵*文】
這飽含深意的話姜顏自然是聽不出來,她和奶奶說了聲晚安後,就被江遲修帶走了。
這裏離市中區不太近,江辰遇一般住在公司附近的某套房子,所以不常回來,平常有護理阿姨和傭人照顧老太太的飲食起居。
這裏房間這麽多,姜顏還以為能自己單獨睡,誰知道江遲修直接帶她進了自己的卧室,說什麽客房都沒打掃幹淨,鬼才信。
卧室裏,姜顏準備去洗澡,但她換洗的衣服都還在行李箱裏,剛想問她的行李在哪,奶奶就派人送了新的睡衣來,疊在托盤裏,顯得特別精致。
摸了摸睡衣料子,特別軟,貼在皮膚上肯定很舒服,姜顏也沒多看,感嘆着奶奶的貼心,随後抱着傭人送來的衣服就進了浴室。
江遲修在卧室等她,順便盡了下隊長的責,關心了一番崽崽他們的情況。
還在D城飽受磨難的TG隊員們,被自家隊長突然的關心“感動”哭了——
【66:哇哦,隊長還記得我們啊,太難得了,好棒!(哼,生氣氣·jpg)】
【崽崽:英雄難過美人關!】
【老K:最難消受美人恩!狗崽子我的比你高級!哈哈!】
【阿非:春宵苦短,隊長你不用管我們,我們還吊着一口氣,還能撐住!(瘋狂暗示)】
頗有造反之勢,江遲修視若無睹,只是淡定地發了句——
【JCX:下周四我訂婚,都來A市。】
???
又被秀了。
羨慕!羨慕!除了羨慕不知道說什麽!這已經不是喂狗糧了,這是要狗命!
群裏寂靜了一分鐘。
一連串——
【此時一只單身狗退出了群聊】
水聲已經停了很久,但姜顏還在浴室半天沒出來,不知道在做什麽。
江遲修望向浴室的方向,開始考慮以後新房的浴室,得裝成玻璃式的了。
某人等着急了,再加上有前車之鑒,他起身走了過去,敲門。
“姜顏。”
裏面的人支支吾吾着應了聲。
“出來。”
又磨叽了會兒,浴室的門才被緩緩地打開,姜顏縮在門後,探出個腦袋。
見她謹小慎微的樣子,江遲修問:“你在幹什麽?”
姜顏扭扭捏捏:“奶奶給的衣服有點……太……”
門後露出來的那張臉,唇色淺粉,頭發半挽着,眸中染着氤氲的水霧,雙頰白白嫩嫩,又漾着抹羞澀的紅。
江遲修直接将人輕拽了出來,姜顏極不情願地站在了他面前。
再無遮擋,某人的眼神開始深邃了起來。
她身上穿的是系帶的緞面睡裙,因為胸前收緊的設計,所以不需要再穿內衣了,但一星半點的布料根本遮擋不住飽滿。
香肩在蕾絲透視吊帶下展露盡致,而睡裙的長度只能了了遮住一寸大腿根,往下是纖細白皙的長腿。
這條不太保守的睡裙穿在她身上,給人一種嬌美的性感,和含蓄的誘惑,中式溫軟和法式熱情的結合,很容易讓一個正常男人難以自持。
平常穿裙子和高跟鞋已經是她的極限了,這睡裙還如此的……省布料。
姜顏不太好意思,抱怨:“奶奶真是……時髦啊。”
江遲修眸色沉沉,擡了一步上前,和她的距離拉得極近,伸手輕撫着,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間流連,嗓音深啞:“她年輕的時候,是巴黎美院設計學博士後。”
嘴上在回答她,注意力卻全在了別處。
姜顏小聲嘀咕:“我還以為老人家的思想……都會很保守。”
這人果然不安分,衣服的長度更是方便了他,某人開始動手動腳,惹得她氣息逐漸不穩。
“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姜顏穩了穩神,問他。
房間裏,萦繞着似玫瑰的甜蜜香氣,淺淺淡淡,回味在心田,又那麽讓人動心。
江遲修低頭,聞着她側頸發間的味道:“熏香,奶奶放的。”不用想都知道。
“奶奶?”放這個幹什麽。
“不是告訴過你了……她想抱曾孫。”
“……”姜顏恍然,剛明白了些什麽,因為他的動作驀地溢出了絲破碎,又立刻咬唇忍住。
那人讓她別咬,情意濃濃地說他喜歡聽,但姜顏就是不。
她的身子開始發燙,于是某人故意調戲,和她咬耳朵:“很熱嗎,只是普通的熏香而已。”
“……”她不說話。
男人啞聲低笑,湊在她耳邊說幫她解解熱,當她整個人都陷進柔軟的棉被時,姜顏才發現,着了奶奶道的,似乎只有她一個人。
原本訂婚的日子就是臨時選的,就在一周後,時間上甚至很緊迫,姜顏覺得訂婚只是個形式,兩家人一起象征性地吃個飯就好,但老太太不依,說是怎麽也不能委屈了她,一定要大擺宴席。
以為接下來幾日有的忙了,不巧的是,遇上了臺風,就暫且耽擱了兩日。
今年的第十七號臺風“海燕”,早有預報,但之前尚還不确定走勢和強度,根據最新的預警,“海燕”已是強臺風級,預計明日會在B市登陸,周邊的A市和C市也會有不同程度的影響。
這天半夜,臺風洶洶登陸時,風聲鶴唳,姜顏蜷縮在江遲修的懷裏,沒有睡着。
她聽着外面窗棂獵獵作響,狂亂的疾風勁雨似是要撕裂整棟房子。
她知道,這風雨只是虛張聲勢,這裏,裝修設計都是最好的,連窗戶縫都透不進來半點雨水,除了聲響無法控制,對臺風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但她能想象到,此刻那些鄉村的矮房子,甚至普通人家的高樓住宅區,是多麽難捱。
臺風的可怕,是它能将一塊沉重的巨石,都輕易吹走。
記憶裏的某些畫面,就算過去那麽多年,仍舊歷歷在目。
“啪啦”一聲沉重的裂響,二樓窗臺上的陶瓷花盆被吹倒,從空中落下,摔得粉碎。
姜顏随着這聲突兀,猛得一驚,花盆就像是摔在她了的心上似的,生起的恐懼讓人喘不過氣。
屋子裏深黑一片。
大概是觸及到了心底最薄弱的地方,懷裏的人開始劇烈顫抖。
江遲修睜開眼,這才發現她還沒睡着。
“睡不着?”半夢半醒問了句。
沒回答。
江遲修撫了撫她的發,想要哄她入睡,卻發現懷裏的人全身都在發抖,喘息愈發急促,渾身冰涼,摸到額間都是冷汗。
他清醒了。
“姜顏?”
她沒說話,只有因為胸悶窒息,而發出的又急又重的呼吸聲,雙手将他胸前的睡袍捏得很緊。
江遲修立刻打開了床邊的燈源,坐起身來,房間裏的暗沉陰霾瞬間退散,眼前是光亮的。
眼前,是她臉色慘白,縮成了一團,不停在抖。
“怎麽了?”江遲修緊張地捧住她的臉,“姜顏?”
聽見他的聲音,喘息間,她斷斷續續發出幾個微弱的音節,江遲修俯身,逼着自己沉下心仔細聽了好些遍,才聽明白她說的是行李箱裏有藥。
江遲修和她說了句馬上回來,就飛快下了床,很快找到了她行李箱裏的藥,扶着她起來,就着床頭那杯水喂她吃了藥。
過了會兒,她終于鎮定了些。
記得她怕惡劣天氣,上次她魂不守舍,只說是有點胸悶,沒想到這次這麽嚴重。
過了好久好久,被窩裏,那人的呼吸終于慢慢平靜了,江遲修将人抱得更緊,輕哄:“乖,我在這兒,不怕。”
耐心哄了好長時間,等她閉上眼睡着了,他才算是松了口氣。
經過一夜,臺風的風圈一直在北上,強度慢慢減弱,A市雖然依舊風雨交加,但是比起昨晚小了不少,至少沒了強風的狂吼。
也許是昨晚受了驚吓,太過無力,姜顏還在睡。
江遲修輕手輕腳下了床,為了不吵醒她,無聲進了書房。
他站在書房的玻璃窗前,靜靜看着窗外被臺風席卷一夜後留下的廢瓦殘骸,他将手機放在耳邊。
嘟了幾聲後,電話接通了。
“盛之,是我。”江遲修低沉開口:“有個事情麻煩你。”
聽他簡述了一遍情況後,徐盛之沉吟了片刻,說:“嗯……根據你的描述,因為外界天氣因素而引起的胸悶、發抖、呼吸困難,聽着像是心理性病症,這方面我不在行,這樣,你把藥名發給我,我去咨詢一下相關科室的醫生,馬上回複你。”
“好。”
……
大約過了二十來分鐘,江遲修輕輕走出了書房,到床邊緩緩坐下,将熟睡中那人的被子掖了掖。
她的臉色依舊不好,少了平日的紅潤,眉是鎖着的,身子是蜷縮着的,好像這樣的姿勢能給自己安全感。
江遲修低着頭,視線默默凝在她的臉上,想起昨夜她的模樣,眼底的心疼就浮漫了出來。
外面被臺風刮過後的天,倒是清澈了不少,床邊,江遲修看着她,反複沉思着剛才電話裏徐盛之的話。
“阿普唑侖,這一般是給患有急性焦慮症的病人發作時服用的抗驚恐藥物,阿修,這藥是誰的?”
沒有回答,沉默一瞬後問:“焦慮症?”
“焦慮症,是對某些環境的恐懼而做出的條件反射,簡單來說,是人對威脅做出的無意識負性思維反應,從而導致焦慮。”
“急性焦慮症患者的思維會下意識關注威脅,大部分是曾經受到過的相同或是相似的威脅,平常倒是沒什麽,但是受到刺激容易發作,發作時會伴随窒息感和瀕死感,還有你之前說的那些症狀。”
他靜默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出聲:“要怎麽治療?”
“想要痊愈得慢慢來,這屬于精神病症,藥物只是短暫地鎮定安神而已,得進行心理疏導,絕對不能過分依賴藥物。”
焦慮症……
難怪之前大風大雨的天氣,她那麽反常……
床上的人眉心動了動。
江遲修随即掩去眸心複雜的情緒,在她睜開眼之前,恢複了溫和含笑的眼神。
俯下身親了親她的唇,一個輕柔的早安吻。
被子蓋得嚴嚴實實,她只露出了半個腦袋。
姜顏眨了下眼睛。
雖然一直備着藥,也偶爾會發作,但很久沒像這次這樣難以忍受了,昨夜這麽一折騰,有點精疲力盡,此刻居然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要怎麽跟他解釋呢……
對上他的目光,姜顏一時緘默。
作者有話要說: 顏顏:販賣焦慮,一毛錢一斤。
修神:我全要了。
——————————
分享2019年說的最多的三句話:
哈哈哈哈哈、卧槽、想喝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