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微低垂着頭，眼眸被陰影擋住大部分，臉部也只是一側微微地光亮。假若平時的她，最多也就是過分安靜，可現在的她，蔓延出來的是，一種悲涼的情緒。

周季不明白，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看她握得很緊的手，難得鼓起勇氣，伸着小手，拉扯她的手，冰涼的，刺骨。

忍不住哆嗦了下，擡着頭，說着“要，吃飯，了。”

她，一下的收起了情緒，眨了下眼，牽着手，說“恩”

吃完飯，她坐在院子裏，一邊念，周季跟着她念。這樣的學習其實真的是很枯燥，特別，對于周季這樣一樣曾經還是個美術生通過高考的人。

而且看她這樣子，倒有種不教好不罷休的氣勢。

偶爾瞥過門邊，吵鬧得跑過的小孩，唉，周季想着這時候有什麽好玩的呢？

打斷周季的想法是，門外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同齡人，男的，大聲對她喊着“梁諾，你阿娘又暈過去了！”

她，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對着門就走，一旁周季，還在回想着，原來她的名字叫梁諾。

好吧，這個音，念起來有點繞口。看她不一會就走遠，想着，反正也沒什麽事，也去看看吧。

奈何小胳膊小腿，走起路來，難受極了，身上又穿着厚重的棉襖，喘口氣都能停下休息會。

穿過村裏的房屋，周季，差點就迷路了。好在，可能這事情有點嚴重，有些人也過去看看，周季跟在後面勉強保持不掉隊。

到她家門口時，院子裏站了不少人，小腿邁進她家時，裏屋裏人卻只有兩三個，而她也在其中，忙來忙去，就像是做緊急手術，躺在床上的那人，應該就是她的阿娘，看不見臉，只看見被褥隆起一部分，喘息聲有時大的吓人，有時又一下的沒了聲音。

四周安靜的不行，離床稍微近一點的一個中年人，應該就是醫生吧，看他搖晃着頭，嘆息了聲，小聲的附在她的耳邊說着什麽，周季硬是趴着門邊，都沒聽清說了些什麽。

因為望的太久了，脖子酸疼的厲害，只好，用手揉着脖子，卻不想大叔就在身後，随着他走近，周季忙低着頭。

好在，大叔只是把周季抱了起來，離開了這院子。

一路上，周季安分的不得了，偶爾瞥着這大叔，幸好，應該是沒有生氣。

回到家，院子裏已經搭了個小窩，已經毛茸茸的小雞，活奔亂跳的，折騰。

那個人也走了過來，撒了那種綠綠的顆粒，邊說着“這些，等到它們長大了，阿季，就可以吃雞蛋。”

周季，愣着看着，被牽着進了屋，看着擺放的飯菜，才想起這時候已經中午了。

“阿鈴，梁諾她娘，恐怕是熬不過這冬天了。”

“唉，那，我們也得準備些東西，畢竟，這個冬還是得過。”

“好，那你準備準備。”

他們說的話周季大部分都聽的懂，低垂頭，嚼着米飯，幹澀的咽下去。

直到晚上睡覺，周季，都沒什麽心思。而今天大叔反常的讓自己和他們一起睡，瞥着微亮的油燈，躺在被窩裏。

耳邊響起那個人，說的話“乖，閉上眼，睡吧。”

不過一會，周季腦袋裏還是渾渾噩噩的，飄過那些在她家的人，就像鏡頭一樣的轉着，直到停在她身上，四周漆黑的，只剩下她一個人，蹲在竈臺旁，淡黃的火光映射在她的臉上，她表情僵硬着，麻木的看着。

周季，害怕了。

于是，整個晚上都沒睡好，穿着衣服，那個人去生火，煮飯。周季看着外面蒙蒙大霧，心想着，待會，再去她家看看吧。

吃完飯，周季，才發現，原來今天有任務，先是幫忙烘幹根須草

，又忙着去喂小雞，中午吃完飯，又得去照看鍋裏蒸的一種像年糕一樣的東西。

眼看傍晚，天就已經灰蒙蒙的一片，唉，作戰失敗。周季灰心的回到廚房，填柴火，那個人忙着分割開年糕，嘴裏被塞進一塊，挺有粘性的。

心想着，那就明天再去。

結果沒想到，次日就已經下起大雨，風刮得厲害，大叔他們也都待在家裏，看着圍在小火爐上，嘩啦嘩啦的沸騰的水壺，周季相當的納悶。

這天氣想出去是不可能了，只好延緩了。

誰曾想這雨一下便是幾天，路上泥濘不堪，一點都不好走。難得出門一次，還是帶着鬥笠跟着大叔他們一起出門去集市，這機會還是周季厚着臉皮，拉扯着這個新認的幹媽，念叨着，阿娘，阿娘，這才被放出來。

難得的去了集市，周季卻被棉襖包裹的結實，像個娃娃一樣的被抱着，猜想大概這是将近年末，他們在購置年貨。

吃的，沒有，農具什麽倒是購置一部分，買了些面粉什麽的，周季是分不清這到底是什麽？

而且，這些東西的名字，讀音，什麽的，有些周季還真沒學過。

雨慢慢的變小了，集市上人也慢慢的多了起來。返回時，周季被塞了塊白色硬邦邦的東西，味道有點像糖，淡淡的清香，恩，很甜

。

難得吃到傳說中的零食，尴尬的事情就是，糖塊太大了，流口水，這種事，周季表示這種自己也沒辦法控制。

尤其是被幫忙才能擦掉口水，周季，已經能明顯感覺自己的臉皮不夠厚。

頭枕在這個阿娘的肩上，因為泥巴被雨水沖的很粘稠，路，不太好走，一路颠簸着，腦袋都是暈暈的。

好不容易到了村口，卻碰巧的遇見了她的。周季豎起了腦袋，看着她。

難得看她今天沒有穿那種青色或者那些耐髒的顏色，而是穿了件淡黃色的，因為棉衣穿的有點厚，她微微的比看起來要胖一點。

嘴裏含着的糖，也總算快融解了一半。眼睛望着她身旁的那個人，應該是她爹。

“這麽早回來了？”

“是，孩子，待會可能要餓了。”

“對了，梁諾她娘，情況，好些了嗎？”

“突然又好多了，最近還能喝下一碗粥”

“那就好啊。”

簡短的對話，周季，歪着腦袋聽着，心想，上次還那麽嚴重，怎麽，這會突然又那麽快好轉了呢？

正思考時，臉，被輕輕的戳了下，才發現她走近了些，看起來，好像心情還不錯，周季，沒忘記自己嘴裏的那一塊糖。

只能睜眼看着她，她伸着手，拿着手帕，擦了下嘴角，很快的就移開，周季卻尴尬的恨不得縮起來。

她，卻彎着眉，淺淺的笑了。

很難的看她開心，起碼，從周季第一次見她，就沒看過她笑。

不用她說，周季也猜想的到，她心情是愉悅的，可周季卻還是有些不安。

想着，想着，才想起手裏還有一塊糖，伸出手，遞給她。

“給你。”

她，看着糖，卻搖晃了下頭，周季，看着手裏的糖，心裏莫名的委屈了一下下，打算收回糖的時候，她又伸手，飛快的接過那塊糖。

貼近了些，湊在耳邊，輕輕的說了聲“謝謝。”

溫熱的氣息，輕輕拍打在臉上，又飛快得到消退，卻掩飾不了，周季，心裏隐約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