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別開除我

許深覺得他今天運氣不太好。

早晨醒來就過了點,開學第三天就遲到,被老秦罰站在辦公室外面站了兩節課,補覺被兩個小孩喊起來拼圖,回來就吃了一巴掌,哦還有,他新配的眼鏡還被打掉了。

左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許深靜止了足有兩秒,才壓抑下那股一湧而上的打回去的沖動,擡起眼皮來,看向對面站着的人。

“你他……”

然後他看見那個挺漂亮的小姑娘,竟然哭了。

哭了?

那女孩好看的眼睛這會充盈了淚水,有兩滴滾落下來,被她倔強地一把擦掉了。

形勢的發展有些出乎許深的意料。他那在白天裏經常性充滿睡意的大腦難得地清醒了一下,開始認真地思考起一個問題來:為什麽他被人打了一巴掌,打他的人哭了?

“你沒事吧?”許深那些發洩情緒的難聽話又被咽回去了,他微微蹙眉,怎麽好像聽起來他這個受害人反而有種罪惡感?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真的沒注意到你進來了。真的是不小心……”

林淺沒想哭的。可她一着急,她那不受控制的眼淚就開始決堤。從小到大,她爸媽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你的眼淚大概是不要錢,流三天都流不完”。

林淺不知道該怎麽給這個才見面的同學解釋自己這特殊的“流淚體質”,她一邊抹眼淚一邊不住地道歉,只是她那有些着急的樣子,看起來反而更可憐了。

許深有點不耐煩了:“哭夠了嗎?能不能讓一下?”

“我不是……我真的對不起了。”林淺手忙腳亂地往後退了兩步,腿磕在凳子上,疼得她一個趔趄。

許深剛擡起腳來往前邁了一步,林淺立馬又擡手攔在自己身前,憋了一秒,她好像破釜沉舟一般:“你要我怎麽道歉都行!別開除我!”

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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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深的動作停了下來,像看智障一樣看着這個新轉來的同學。

陸博淵說得沒錯,這姑娘是長得挺好看,左眼旁邊還有一顆小小的不太起眼的淚痣,要說氣質,在整個二中應該都是出衆的了,就是這個腦子,好像不太好使。

“眼鏡。”許深懶得再廢話了。看在這人腦子也不太好使的份上,那一巴掌……就那樣吧。

“啊?”林淺愣了一下,什麽眼鏡?

許深有一瞬間覺得,再多和這人說幾句話,可能他的智商水平也得被帶着直線下降。

他擡手,指了指林淺旁邊的桌子下面。林淺跟着他的動作看過去,才看見那裏躺着一副金屬邊的眼鏡。

不過有點慘,那個眼鏡,碎了一個鏡片。

完了。

她剛轉來二中第一天,生活還沒開始,怕不是就要結束了。

打了大佬一巴掌不說,還把大佬眼鏡打碎了。她這是什麽運氣啊!

林淺連道歉的話都說不出口了,她呆呆地看着許深又靠近了一點,然後在她面前俯下身,把地上的眼鏡撿了起來。

他起身的時候,林淺清楚地聽到他在她耳邊帶着戲谑和嘲弄地說了一句話:“離我遠點,不然開除你哦。”

她看見那人起身後嘴角不加掩飾的笑意,好似是在嘲笑她“你怎麽什麽都信啊,有沒有腦子”。

“許深你……”

鈴——

劃破空氣的尖利鈴聲突兀地插了進來,仿佛被按了暫停鍵一般的高二三班霎時間“蘇醒”了過來。

十秒之內,被這場突如起來的“鬧劇”驚得目瞪口呆的三班同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并端端正正地坐好。

只有許深,邁着慵懶的步子,走回了他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

哦,還有林淺,她被身邊的宋小雯一把拉回了座位上,這才好似終于靈魂歸位,從某種奇異的不真實感裏跳了出來。

老學究似的歷史老師邁着端正的步子走了進來:“上課!”

女班長的聲音清脆響亮:“起立!”

“老師好——”

“坐下。”

例行公事一般的上課前奏給課間與課堂畫上了一道鮮明的分界線,好像剛才的事情都不曾發生一般。只是那些時不時朝後兩排某兩個人身上飄去的好奇眼神,在昭示着方才那一切不可置疑的真實性。

林淺對着面前的歷史書,郁悶極了,連那些從地上撿起來的書本都沒整理。

她微微扭回頭看向就在她斜後面隔了兩列和一個過道的許深,而那人正毫無所覺地趴在桌子上睡覺。

“小雯,那個許深平時上課就這樣嗎?”林淺立起歷史書來,擋住自己,悄悄地問宋小雯。

宋小雯也把書立了起來,躲在後邊跟她說話:“他除了老秦的課,都睡覺。”宋小雯扭回頭看了許深一眼,又接着說道,“不過林淺,你好厲害呀,你打了他一下,他都沒有還手诶。”

林淺笑得有點慘淡,他剛才是沒還手,可萬一還有大招在後面呢?林淺已經能想象到自己舅舅知道這事的樣子了,一定會痛心疾首地教育她要友愛同學,不能太暴躁。

可她真的沒想打許深的……

關鍵是,還把人家那個看起來也不便宜的眼鏡給弄碎了。

林淺想了想,到底還是扯了張紙,工工整整地寫了一段誠意十足的道歉的話。她态度好點,興許大佬就不跟她計較了吧……

林淺心虛地想着,戳了戳宋小雯,示意她把這個紙條遞給許深。

宋小雯旁邊是過道,再旁邊是陸博淵,許深沒有同桌,宋小雯就把紙條傳給了陸博淵。

陸博淵從他正在研究的那個魯班鎖裏探出腦袋來,接過了宋小雯的紙條,看着宋小雯指了指林淺。

哦豁,新同學膽子不小。

陸博淵的表情開始變得精彩起來,一邊轉過身把紙條放在許深桌子上,一邊飛快地戳了一下自己的好兄弟。

許深被人擾了好夢,滿臉都寫着不耐煩。罵陸博淵的話都到了嘴邊了,他想起這會好像在上課,到底還是沒說出來。

陸博淵知道這位睡覺不愛被人打擾,可紙條是妹子給的,他還想看好戲呢,就不怕死地露出一個“谄媚”的笑臉來,指了指許深桌上的紙條。

許深蹙着眉,打開了紙條,眼神才開始聚焦。

秀勁的字跡,雖然看着飄逸潇灑,可到底一眼就能認出來是女孩子的。他兩眼掃完了一張紙上的話,擡頭看向了林淺。

林淺正在有點好奇地看着他,卻不想冷不丁和他對上了視線,她呼吸一窒,随即像意識到什麽一樣,連忙雙手合十誠摯地朝許深拜了拜請求他的原諒。

那一瞬間,許深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來:是不是傳言裏的他還不夠兇啊?

他收回目光,一下也沒猶豫地就将那張紙團一團扔在了一邊,幾不可聞地嗤了一句“多事”,然後就接着睡覺了。

陸博淵扭回頭來,看向林淺,笑着搖了搖頭。林淺笑得有點尴尬,連忙躲回了歷史書後面。

沒想到這個許深還挺難纏。林淺撇撇嘴,不過反正她已經道歉了,身上沒有現金,只能明天再拿錢賠他的眼鏡了。該做的她都做了,至于許深原不原諒她,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反正不開除她就行,最好私了,千萬別讓她舅舅知道。

林淺這麽想着,也就好好聽課不再糾結這事了。可她好好聽課了,那邊睡覺的許深卻睡不着了。

他說別人的紙條多事,可自己看到紙條之後,明明是有些意外的。許深有點心煩,他不再細想那些意外的感覺是因何而起,便埋頭接着睡他的覺了。

安安穩穩地上完了最後一節課,想着許深也沒發作,他倆也沒真打起來,這事大概也就能過去了,林淺就放下了心理包袱,開開心心地和宋小雯去食堂吃午飯了。

可沒想到,她是放下了,可放不下的還多着呢。

二中大部分同學都是在學校吃午飯,吃完飯回宿舍或者教室休息。林淺不住校,宋小雯住校,從食堂出來,兩人便只能分開走了。

打算回班裏趴桌上睡一覺的林淺,走到班門口,卻聽見從裏面傳出了幾個女生說話的聲音。好巧不巧,聊的還是她的事。

林淺停下了腳步,就站在門口,聽那幾個人在裏面說得熱鬧。

“她那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你沒看見許深那表情,大概就是看她是個女生,所以才沒出手。”

另一個接着這個的話說道:“就是,她剛來就把許深得罪了,想想日後,能好過嗎?上一個得罪了許深的,聽說被打得那個慘啊!”

“真真,你跟她計較什麽呀?要我說,許深根本不可能看上她,只不過是懶得自己動手罷了。說不定過兩天,陸博淵召集他那幫狐朋狗友來,給那個什麽林淺一個大難堪。”

大概是叫“真真”的女孩開了口:“行了你們別說了,都一個班的,以後也別再說這種話。反正也沒什麽交集,別招惹這種人。”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剛那個女孩就笑着應承她。

林淺站在門外邊勾唇笑了一下,然後走進去,輕咳了一聲。

班裏沒幾個人,聽見動靜都扭頭往後門看了過來。剛才談論她的那三個女生臉色頓時變得分外精彩。

“大家中午都在班裏休息呀?你們接着聊,我就睡一會,不打擾你們了。”她笑得純良無害,說完了話就悠閑自得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

那三個女生都沒說話,卻是另一邊一個正看書的姑娘開了口:“背後嚼舌根子的人哪能想到其實早被人聽見了呢?真真是天下的烏鴉一般黑,沒得叫人看笑話。”

三個女生裏的其中一個,又瞪了那說話的女孩一眼,只是那個說起話來帶着股“古白話”味的女生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只是兀自翻起書來。

林淺坐在位置上想了想,她記得那個女孩,應該是昨天剛轉學來,名字叫溫映雪。人的氣質和她的名字倒是很符合。上午的歷史課上回答了好幾個問題,說話也是這麽一股“紅樓”味。

只不過她這話裏把兩邊的人都罵了,還真是有些刁鑽。

女生們之間的那些小心思,林淺也并不放在心上。她是來上學的不是來“宮鬥”的,不影響她學習的事都不叫事。

中午一覺雖然是趴在桌子上睡的,可也算舒服。下午林淺就滿血複活了。

午後的空氣中有一絲倦怠的氣息,讓人昏昏沉沉,可偏偏第一節是班主任秦老師的課。

秦老師教數學,上課鈴響了,他便神采奕奕地從前門走進來,站上了講臺。

“同學們打開書啊,我們今天講……”秦老師的話突然停了下來,下面的同學們都迷茫地擡起頭。

只見秦老師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鏡:“許深,你眼鏡呢?不是說看不清黑板嗎?”

林淺猛然間一僵,她扭動着僵硬的脖子看向許深,他竟然沒有在睡覺,而且還聽話地站了起來。

只見他一根手指勾着眼鏡腿,将那副眼鏡舉高了點,神情淡漠好像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碎了。”

林淺緩緩立起數學書,把自己整個腦袋都擋了個嚴實。這回,她怕不是真的要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林·怕什麽來什麽·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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