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為少爺鼓掌五
自從能外出，蕭琰就對外界充滿了好奇感, 像是一個剛剛接觸世界的孩子, 什麽都想要去看去碰觸去嘗試。
沈七小心看護着他，跟他一起在蕭府探索, 每一棵樹，每一朵花，都會讓蕭琰駐足停留。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周, 一周後, 蕭琰的強迫症爆發了。
路兩邊的草叢不一樣高, 一排梧桐樹裏夾雜着一棵楊樹, 用來鋪築花紋的石頭歪了一塊，院門前的兩個石獅子眼睛差了一毫米……
總之, 各種看不順眼。
蕭府不是他的小樓，蕭府裏不僅住着蕭老爺子夫妻、蕭大爺蕭二爺和蕭三爺，還有蕭老爺子僅剩的親人弟弟一家，偶爾還會有親戚來小住，各有各的院子，他管不到別人的院子，這讓他很惱火，當天實驗的時候就控制不住摔了燒杯, 玻璃碎渣鋪了滿地, 紅色的液體迅速浸染了潔白的地板。
蕭琰更暴躁了。
他啃着手指在房間裏神經質般來來回回走動，以前身體不好的時候他只能躺在床上幹瞪眼生悶氣，現在身體好了, 都有力氣發火了。
沈七看的直扶額，他還是頭一次看到因為強迫症把自己氣成這個樣子的。
他對此有些束手無策，強迫症這種病他沒有詳細了解過，也不清楚怎麽治療，見蕭琰這麽痛苦糾結，有些後悔以前閑着的時候沒有多學一些心理方面的知識。
所幸蕭琰的強迫症只是表現在對外界事物的不适上，沒有伴随嚴重潔癖，不然光每天洗手洗澡就夠他忙的了。
沈七想了想，将翅膀伸過去，小心試探着蹭了蹭他的肩膀：“很難受嗎？要不我們以後不出去了？”
蕭琰其實也沒想到他的強迫症會這麽嚴重，以前他活動的範圍只是局限在小小的房間裏，一切都按照他的心意來擺設，即便有讓他覺得不舒服的存在，也很快會有傭人幫他解決掉，根本沒有給他發病的機會，但現在，看到外面的最初的喜悅過去，各種不适仿佛潮水般一股腦兒朝他湧來，來勢洶洶，讓他幾乎招架不住。
他知道這不對，但控制不住的煩躁惱怒。
他咬着手指想要緩解痛苦，但下一秒，看到指甲蓋上與衆不同的咬痕，反而更暴躁了，一個沒忍住，咬破了手指，流出了血來。
十指連心，他咬得是指尖，劇烈的疼痛讓他稍稍清醒了一些。
正好沈七的翅膀伸了過來，相觸的瞬間，仿佛一縷清風從心田吹過，內心的煩悶與躁郁一掃而空，他條件反射，一把抓住了柔軟的羽翼。
然後痛的那個人就換成了沈七。
嘶——
沈七被拽的一個趔趄，他附身變成天使，就真的是天使，天使最強大也最脆弱的就是這一雙翅膀，尤其他現在是魂魄狀态，撕扯他的翅膀就如同撕扯他的靈魂，滋味簡直難以言喻。
眼睛一紅，痛的差點落淚。
“抱歉。”
蕭琰見狀道歉，發病消失，理智歸位，大腦立刻恢複了運轉，冷靜分析起眼下的狀況來。
沈七揉着肩膀不想說話，怕一開口就是哭腔，丢人。
實在是太痛了，心裏更後悔扮什麽天使了。
蕭琰盯着他手中的羽翼，這不是他第一次碰觸，卻是第一次切切實實握在手裏，說實話他對沈七很感興趣，确切說是對天使很感興趣，起初他懷疑沈七并不是真的天使，只是因為附在了小天使雕像上所以才變成這副模樣，畢竟他連聖經都背不熟，何況他自己也承認了。
但随着一天天相處，他反倒懷疑起是真的了。
手中的羽翼是任何東西無法比拟的柔軟，以及光滑，還有淡淡的溫暖，展開的時候，散發着瑩瑩微光。
明明是虛假的存在，卻又如此真實。
如果不是身體真的有在變好，他幾乎要懷疑眼前的人是他精神分裂出來的幻想。
他深呼吸平心靜氣，然後試探着松手，剛一松手，之前暴躁難耐的情緒迅速席卷了上來，仿佛野獸張開血盆大口要将他吞噬，他幾乎是瞬間，重新抓住了那羽翼。
“輕點！”
沈七簡直要給跪了，這要換了其他人，他早就一腳踹上去閃遠了。
蕭琰盯着羽翼，目光嚴肅，突然道：“手。”見沈七一臉問號，松開羽翼，傾身主動抓起沈七的手，卻又很快放開，擰着眉，重新握住了羽翼，這一回總算放輕了力道。
“怎麽了？”沈七眨去眼底的淚花，疼哭這種事簡直丢人。
蕭琰沉思了片刻，道：“你的翅膀對我的病有幫助，只要我握住它，就不會發病。”他摸着下巴仿佛自言自語般，“因為能量？是了，天使的獨特是因為比正常人多出一雙翅膀，有翅膀的是天使，沒翅膀的是凡人，所以天使的異能？法力？法術？算了，總之一個意思，都是來自這對翅膀，能量存在于翅膀，所以我摸着翅膀會感覺到平靜……”
他直勾勾盯着潔白的羽翼，目光古怪。
沈七在他的目光下，不自覺朝後退了一步，然而翅膀被蕭琰抓住手裏，這一退，翅膀被拉扯，讓他痛的幾乎要彎下腰去，但一彎腰，牽動翅膀，更痛了，眼淚嘩嘩往出流。
這一瞬間，沈七仿佛感覺到了整個世界的惡意，他年長者的尊嚴，他的面子，全沒了。
蕭琰還沉浸在對未知的探索中，他早就想研究沈七這對翅膀了，但礙于對方能治好他的病，對他有恩，他不能過河拆橋，哪怕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到對方，便是拆了橋也沒有人會拿他怎麽樣，當然，還有對未知的不确定，他只能放棄。
“所以說，翅膀，是天使的強項，也是弱點……”他冷靜的做出結論，“當然不排除你不是真的天使或者說活着的天使的緣故，若是想抓住你，只要折斷，不，不需要折斷，弄傷你的翅膀就可以。”
沈七捂着眼睛，眼淚順着指縫嘩啦啦往下落，心裏一種活生生哔了狗的感覺，嗎個叽他要是知道天使有這毛病他打死都不會選天使啊！
恨不得給自己兩個耳光，要你選天使，要你想裝×，桌子精凳子妖不好嗎？！哪怕蒼蠅蚊子妖也好啊！！
“你別哭。”蕭琰總結完，回過神來，冷不丁看到沈七眼淚嘩嘩的樣子，竟然手足無措了下，随後帶着一種恍然的表情，道，“你別擔心，我只是說明一下前因後果，并沒有要抓你的意思，我還需要你幫我治病，不會對你怎麽樣，你存在比消失對我的意義來的要更大一些。”
說完猶豫了下，伸出手安慰性拍了拍沈七的肩膀：“別怕，別的我不能保證，但你的安全我還是能保證的。”他笑了下，仿佛在說一個冷笑話，“畢竟只有我一個能看到你。”
那一陣一陣的疼痛過去，沈七抹了把眼淚，怒目：“我那是疼的，疼的！你知道翅膀被扯有多疼嗎？！放手！”
十六歲的蕭琰已經跟沈七一樣高，甚至虛虛比他冒出一個尖來，忽的湊近沈七，面帶驚奇，仿佛發現了什麽新奇的東西，他觀察片刻，在沈七紅着眼怒目下，道：“原來你也會發脾氣。”
沈七怔了下。
蕭琰摸着下巴笑開：“我以為天使都是真善美，永遠不會發脾氣，看來也不是這樣，不過……”他眼睛微彎，帶着一種發現了小秘密的狡黠，“很可愛。”
沈七：(⊙v⊙)！
然後慢慢的慢慢的，臉上凝起了一層薄紅。/(///-v-///)/
咳咳，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言不合就撩人。
有了沈七這個人形過敏藥，蕭琰之後外出，只要碰觸他的翅膀就不會有事，緊接着他又做了實驗，在征得沈七同意後，拔下了他的羽毛，貼身放着，倒也可以抑制他的強迫症，但羽毛離開翅膀，一個小時後就會消失，還是得摸着翅膀才行。
于是從這一天起，蕭琰手腕上便綁起了絲帶，在外人看來蕭二少有事沒事都要握着絲帶垂落下來的一角，實際上同時還握着一小截潔白的羽翼，為了方便，也為了不再一次痛哭，只要蕭琰外出，沈七就得寸步不離貼身亦步亦趨跟在他身邊。
轉眼到了約定好的，公儀家小公主公儀惜夢生日宴會這天，蕭琰穿戴一新，随着蕭大伯母和堂哥蕭大少蕭瑾以及好奇想要湊熱鬧的蕭璎，一起去了公儀府。
作為九大世家領頭三家之一，又是公儀家唯一的小公主生日，九大世家全部派了人來，沒有一家落下。
公儀家人丁興旺，光是跟蕭琰同輩的年輕一代就有十二個，公儀老爺子四個兒子，四個兒子又生了十一個孫子，終于在十八年前，四爺夫人生下了一個女兒，也是最小的女兒，頓時被公儀家上下奉為公主，如珠如寶養大。
今天的生日宴，與其說是生日宴，不如說是相親宴，九大世家按照一貫規矩，子女成年後就會開始相看人家，先訂婚，等四五年之後結婚，之前蕭璎說家裏來了很多漂亮小姐姐，就是為了給蕭瑾相看，當然，像蕭三爺這樣受溺愛又沒玩夠的例外也有。
沈七本以為只是一個無聊應酬的宴會，沒想到宴會到了高潮，發生一件震驚全場的大事。
那位公儀家的小公主長得很漂亮，嬌豔的仿佛一朵富貴牡丹花，卻又帶着一些一看就是幸福家庭長大的天真嬌憨，忽閃着大眼睛真誠的看過來，讓人很難對她生出嫉妒之心。
這一次來參加宴會的，除了各家夫人，多是少年少女，幾乎每家都帶了自家适齡的兒女來，就算結不成親家，也能交個朋友。
哪怕少叔家，少叔夫人也帶了少叔家主的兩個遠方侄子，至于蘇水若，因為懷着身孕，暫時不會出現在這類場合。
倒是九方慕晴來了，沈七聽着幾個少女八卦耳語，據說九方慕晴正在準備出國，大約參加完這一次的宴會就會離開。
蕭琰的亮相自然也招來了各方的視線，雖然他身體不好，但長得好啊，尤其在蕭瑾的襯托下，完全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王子形象，立刻就招來了一批阿姨姐姐的關愛。
蕭大伯母雖然不樂意蕭琰搶了自己兒子的風頭，但在外面，她絕對不會做出有損蕭家顏面的事，得體而自然的跟人誇贊蕭琰，簡直堪比蕭琰親媽。
沈七在旁瞧着，發現蕭瑾其實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他不能說長得不好看，只是在一衆俊男美女的襯托下，顯得平凡而已，屬于耐看型。他自始至終臉上挂着淡淡的笑，頗有幾分雲淡風輕的意味，并不因為外人對他的區別對待而有所變化，默默跟在蕭大伯母身後，不遠不近，得體有禮。
難道他真的不介意？沈七頓時起了好奇心。
正瞧着，忽然翅膀一痛，他嘶聲吸氣，忍着痛轉過頭找讓他痛苦的源頭。
蕭琰一臉無辜的眨巴眨巴眼，擡手掩唇輕聲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那就是有意的！沈七咬牙，正打算擡腳碾回去，四周忽然安靜下來，只見公儀家的小姐款款登上了舞臺，只能暫時放棄，記下留待回去處理。
客人們各自選擇桌椅坐下。
蕭大伯母帶着蕭琰三人在前排圓桌前坐下，兩個椅子中間站不下一個沈七，而且蕭璎因為高興能跟蕭琰坐在一起，還把椅子往他身邊湊了湊。
沈七正猶豫着要不要忍着疼拔一根羽毛下來，蕭琰忽然伸手輕輕一拽，趁着他疼痛來不及反應，拉着他坐在了自己腿上。
沈七：我@#￥%……
等從痛覺中恢複過來，忽然聽到周圍一片吸氣聲，每個人都是震驚非常的表情，旁邊蕭璎棒棒糖捏在手裏，小嘴張得老大，饒是雲淡風輕如蕭瑾也沒繃住，滿滿的驚愕。
只聽舞臺上傳來公儀小公主堅定而深情的聲音：“……是的，你們沒聽錯，我喜歡大哥，大哥也喜歡我，我們真心相愛，我們并不是亂倫，其實我并不是公儀家的女兒，當年護士抱錯了人，真正的公儀惜夢另有其人！”
沈七：……
他好像真的來到了一個不得了的世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