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蘇敏走到正在收拾資料的吳仲明面前:“吳律師,其實我是不是可以拒絕繼承這份遺囑?”
吳仲明望着蘇敏,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理論上你可以這麽做,你可以放棄,也可以把它捐贈或是轉讓出去。雖然我不是太清楚你和鄭老先生的關系,但是我相信他在立這份遺囑時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有這樣的安排,一定有他的深意。蘇小姐,其實你不用這麽快做出選擇,你好好考慮一下,或者嘗試和鄭家三兄妹相處一段時間再做決定。”
蘇敏皺着眉頭,心裏亂極了,雖然之前吳仲明告訴過她鄭老先生留給她一些東西,但是她沒有想到價值如此巨大,她知道自己的命運從這一刻開始已經被徹底改變了,可是這條路要怎麽走下去,她完全無法掌握。蘇敏向吳仲明微微一點頭,拖着沉重的腳步慢慢向門外走去。
吳仲明看着蘇敏逐漸走遠的背影,不禁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你好,我叫吳仲明,貫宇集團的代表律師,蘇小姐,我想請問你是否認識鄭貫宇鄭老先生?”吳仲明邊自我介紹邊仔細打量着蘇敏,眼前這名女子面容姣好,卻又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吳仲明想不明白鄭老先生怎麽會把這樣一筆龐大的遺産留給這位至少五年未曾見面的女子。
“是的,我之前在飛揚高爾夫工作時,鄭先生時常指名要我做球僮。”蘇敏口齒清晰,态度不亢不卑,“您今天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鄭老先生上個月去世了……”
“啊?怎麽會這樣?”吳仲明還沒有講完,蘇敏已經驚呼起來,只見她用手捂着嘴,剎時淚流滿面。
吳仲明有些吃驚,他遞過去一張紙巾,試探地問道:“蘇小姐,你還好吧?”
蘇敏查覺到自己的失态,她接過紙巾深吸一口氣,輕嘆道:“哦,沒事,我舅舅半年前也剛剛過世,我聽到鄭先生這個消息,想起舅舅,有些感嘆世事無常,不好意思。”
“鄭老先生遺囑裏有你的名字,我想你要跟我去長州市一趟。”
“鄭先生留遺産給我?”蘇敏一臉的不可置信,“吳律師,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和鄭先生已經差不多5年沒見了。之前在飛揚高爾夫,鄭先生是很看得起我,沒有把我當做普通球僮,每次來打球,都十分客氣,在球場上也經常與我聊天,但是我覺得自己和鄭先生并沒有熟悉到可以在他的遺囑裏出現。”
“鄭老先生為什麽把你列為遺囑執行人之一我不清楚,但是這份遺囑是合法有效的,為了尊重死者的意願,我認為你是必須要去一次長州市的。”
蘇敏歪着頭想了想,答複道:“好的,吳律師,我安排一下,明天可以出發。”
其實,吳仲明到此時也沒有搞清楚蘇敏和鄭貫宇的關系,他認為以鄭老先生生前的習性,蘇敏多半是其在西明市的情人。只是他把價值上億的股權留給這位5年沒見的女子卻不留給自己的女兒,吳仲明始終覺得有些不可理解。
鄭家大宅,餘姍姍靠在鄭嘉康懷裏,輕聲問:“伯父去世前幾年,一直和名模曾燕在一起,兩人看起來關系蠻好,怎麽會半路殺出個蘇敏,你之前真的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爸爸沒把曾燕列在遺囑裏我一點也不奇怪,其實按他的脾氣,是不會把除了嘉慧以外的任何女性放進遺囑的。”鄭嘉康思忖着,“前幾年爸爸确實很喜歡到西明市去打球,卻從未提過在那邊有這麽一個的人。”
“給了你49%,嘉良48%,你有沒有點不開心?”餘姍姍替男友覺得不甘,“畢竟你在公司裏花的心血是你弟弟的幾十倍,現在卻連個絕對的話語權也沒有。”
“嘉良這幾年心性收斂了不少,他頭腦靈活,只要用心,絕對是個好幫手。”鄭嘉康倒是不太介意,“再說他是我的親弟弟,爸爸這樣安排無可厚非。”
“嘉慧只拿到些物業和基金,她一定沒想到吧,固然你們不是同一個媽媽所生,但伯父對她一直十分寵愛。”餘姍姍實在覺得鄭貫宇的遺囑內容太讓人意外。
“算算嘉慧手裏的資産已經不少了,爸爸待她真的不簿,她自己心裏是清楚的。”鄭嘉康沉默了一會兒,嘆口氣說,“這個蘇敏看起來不像難相處的樣子,只是她手裏的股權,雖然只有3%,卻十分關鍵,我是擔心她不知所謂,貪圖金錢,讓爸爸的競争對手或其他什麽人把這3%買了去,到時候貫宇集團難免會有些麻煩。”
餘姍姍感覺到了鄭嘉康的不安,她沒有說什麽,只是雙手更緊地環住男友的腰,鄭嘉康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也沒什麽,只要我和嘉良兄弟同心,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擊毀貫宇集團的。”
鄭嘉良坐在方世安對面,讨好地問道:“方叔叔,原來您早就認識這個蘇敏?”
“我也是在5、6年前見過兩次。”方世安回憶着,“其實她變化蠻大的,以前在球場上她又都是穿着球僮的制服,所以今天一進來時,我都辨認了好久。”
“爸爸很喜歡她?”鄭嘉良試探着問。
“這我倒真沒發現。”方世安哈哈大笑起來,“每次去都是打了球就走,不會多做逗留,只是在打球過程中,你爸爸喜歡和她聊幾句。你別看蘇敏只是個球僮,卻很有一些見識和想法,談吐也十分得體。我當時就眼貫宇說過,只要給這個女孩一個好的平臺和機會,她的前途不可限量。”
“爸爸當時要把蘇敏寫進遺囑裏時,您沒有勸勸他嗎?”鄭嘉良忍不住抱怨。
“哈,我幹嘛要勸他?公司是貫宇一手弄起來的,他想給誰就給誰!”方立安有些生氣,“我那個不孝子如果還是像現在這樣不長進,等我兩腿一伸,要把全部財産捐出去,一毛錢也不會留給他。嘉良,我看你這幾年修身養性了不少,貫宇也在我面前誇過你好幾次,原來你心裏一直都是有所算計的,我……”
“不是,不是,方叔叔,我只是第一次聽說有蘇敏這個人,一時間有點接受不了,所以多問了幾句。”鄭嘉良打斷方立安的話,嘻笑着站起身來,“我突然想起公司還有點事,先走了。”
蘇敏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長州市對她來說并不算陌生,曾經為公司的産品做推廣來這裏出差過好幾次,可這一次,她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覺得這座城市離自己好遙遠。蘇敏随意進了一家路邊的咖啡店,坐下來,杵着頭,這半天內發生的事太過複雜,她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其實鄭貫宇遺囑裏對兩個兒子的股權分配方案蘇敏是完全理解的。
雖然貫宇集團一直是鄭嘉康在協助打理,但是鄭貫宇以前打球時曾跟蘇敏聊過,在公司發展最關鍵的時期,自己被競争對手陷害,惹上官非,當時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脫罪的,最後鄭嘉良不忍看父親為難,把事情全部攬在身上。鄭家想盡辦法,花了不少錢,為這件事四處奔走,但結果鄭嘉良還是以詐騙罪被判入獄三年。
出獄後的鄭嘉良經常會惹些麻煩,但鄭貫宇從不加以責怪,一次又一次地幫他收拾殘局。最終在遺産的分配上兩兄弟也幾乎持平,足見鄭貫宇對這個小兒子的愧疚和痛惜。
蘇敏不明白的是為什麽鄭貫宇要把剩下的3%給她,這3%的股權不僅價值不菲,而且作用十分微妙,鄭老先生為什麽會選擇她來持有呢?
蘇敏無意識地攪動着面前的咖啡,回想起以前給鄭貫宇當球僮的往事。記得有一次鄭貫宇揮杆時,打飛了一小塊草皮,她連忙撿回來用泥土鋪回原處,鄭貫宇笑着問她:“何必這麽緊張,這些事自有維護工人做,再說你這樣放回去它也未必還能存活。”
“不是的,鄭先生,您不知道,這草種很特殊,如果馬上埋回去,基本都能存活,若是不管它,等待維護工人來處理,就真的回天乏術了。”蘇敏耐心解釋,“所以做這種事情千萬不能拖延,因為那短短幾秒種的時間可以挽救一粒種子,而正是這一粒粒種子,讓這片草地生機盎然。”
往事一幕幕浮現,蘇敏突然有些明白了,鄭貫宇最放不下的始終是兩個兒子,特別是那個誤入歧途的小兒子,鄭貫宇一直希望他能像那些草種一樣,及時拉回來,埋在土中重新茁壯成長。
可是鄭貫宇即擔心那段經歷帶來的陰影會影響他走上正軌,又擔心個性完全不同的兩兄弟在公司以後的運營中發生正面沖突。所以鄭老先生需要一個絕對客觀的旁觀者,來平衡兩兄弟之間的關系。而蘇敏,或許就是他認為的理想人選。
“是這樣嗎?鄭先生。”蘇敏在心裏對自己說,“謝謝您對我的信任,我想我應該試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