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試吃員

将茶水直接凝固，并保留原汁原味, 楚心首先想到的就是瓊脂。

瓊脂是從天然海底植物紅藻中提取出來的海藻多糖, 成分天然，無色無味, 加水和糖後，會凝固成果凍一樣的質地，是增稠劑、穩定劑的優選材料。

楚心去無人超市購物。每樣商品陳列在貨架上，手指虛空輕觸會浮現商品詳細介紹。

瓊脂在這裏叫做菜燕, 提取途徑和主要成分與她所了解的一樣。

除此之外, 楚心還發現一種名為“小寒天”的食材。同樣提取自深海藻類，同樣有增稠功效，它比瓊脂融點高, 水溫将近100度時才會開始融化, 但它化得更徹底，而且凝固後更加穩定成形。

就不知道它是否同樣無色無味。楚心每樣都買了點。

制作茶凍只需茶水和瓊脂，但楚心想把它表現的更加豐富多樣，同時, 她希望用天然食物的甜味來代替糖。

她取出店裏存放的幹桂花。

桂花與烏龍是天生拍檔。桂花濃郁迷人, 烏龍霸氣厚重。每到秋天打新桂時, 用新鮮的桂花來窨制烏龍茶，茶葉緩緩吸收花的香氣, 桂花烏龍茶便由此而來。

楚心做的并非桂花烏龍，只是借桂花的甜香之氣，來中和烏龍的苦澀, 使茶凍味道更為多彩。

而試過小寒天後，她便抛棄了瓊脂。小寒天凝成的凍不易破碎，可用筷子夾起，其形與“點心”更為接近。

将剛剛泡好仍舊燙手的茶水倒入放着幹桂花的小鍋中，再加進小寒天煮沸，待小寒天完全融化後，關火冷卻，自然凝固成凍。

陳香烏龍茶色如琥珀，晶瑩剔透，散落其中的點點幹桂花帶出淺淺金色。

美倒是美了，只是味道不盡如人意。幹桂花甜度低于鮮桂，無法撼動烏龍奪人的氣勢。

這個季節根本沒有鮮桂花，再說，她也不能研發一款只在特定季節銷售的甜品，這不符合由香的需求。

要保留茶水最本質的滋味，茶凍是除喝茶外最好的方法，這個方向肯定可行。只是她需要尋找一個更能與烏龍融合的食材。

這件事讓楚心犯了愁。她對這個世界太不了解了，首都星有的還好說，尤其是那些出身外星球的動植物，很多并沒有廣泛流通在星系內，想找都無從下手。

為了緩解焦慮，楚心第二天很早來到廚房，找不到下手方向，就先和魏夏一道制作今天的餅幹面包。

“有什麽東西是甜的，但本身沒有明顯味道？”

魏夏想了下：“胡蘿蔔？”

楚心無語，說：“補充一句，在水中煮兩分鐘可以将甜味釋放到水裏。”

魏夏說：“我家鄉産的大米煮成粥有甜味。”

“所有的大米煮成粥都有甜味。”楚心駁道，随口問，“你家鄉是哪裏啊？”

魏夏看她一眼，像是要說話，店裏來了客人。

楚心道：“你去吧，我來做。”

魏夏擦幹淨手，推開後廚小門。

展櫃前，路長川人高馬大往那一站，聽到聲音轉頭，見是魏夏，毫不掩飾不爽情緒。

魏夏一眼就認出這是上次把店裏東西全買走的那個人，頓時心生警惕，面上仍帶笑，走過去問：“您需要點什麽？”

路長川往後廚方向看，問：“另外一個呢？”

魏夏：“……她在忙。”

路長川走到桌前，一坐：“餅幹，奶茶。”

魏夏頓了頓，應聲好。不一會兒端了過來。

路長川瞅着餅幹，吃一塊。

明明瞅着和昨晚桌上那一大堆沒什麽不同，但吃到嘴裏就不一樣，難道真是原料問題？

他舉手把魏夏叫過來，問：“你們這個餅幹用什麽牌子面粉？”

魏夏微愣，還是禮貌回道：“我們常用面粉有兩個品牌，都是……”

“等等。”路長川打斷他，“這是你做的？”

魏夏：“有時是我做，有時別人做。”

“這是你做的？”路長川指着盤子裏的餅幹又問一遍。

魏夏：“……今天不是我。”

路長川鼻子出氣，說：“不是你做的，你怎麽知道用了什麽牌子？廚師呢？”

魏夏在心裏猛翻白眼，面上的笑也假了十分，就剩嘴角還彎着。

“您有什麽問題，我都可以回答。”

路長川不滿：“你們不會就這種服務态度吧？我覺得東西有問題，當然要叫廚師來問問情況。”

魏夏點點頭：“行，您稍等。”

他回到後廚，看了楚心一眼，什麽也沒說，只掏出手機開始給原料拍照。

楚心問：“你幹嗎？”

魏夏：“客人想知道咱們用的什麽原料。”

楚心一聽這話有點緊張。做餐飲的，一怕衛生出問題，二怕食材出問題。

她下意識認為，來人是微服私訪的檢查員一類，忙将門拉開條縫往外看。

一看不要緊，更緊張了，還很迷茫。

她對魏夏說：“這人脾氣不好，你搞不定，我去吧。”

說完，她端起放着小方磚的烤盤出去了，獨留魏夏一臉莫名。

他搞不定，她就可以？

楚心不清楚路長川到底要幹嘛，打算以不變應萬變，沒急着招呼他，先将手中小方磚挨個放入展櫃。

路長川看到葉楚心出來，裝着不在意，餘光瞧着，等她把面包放好，敲敲桌面說：“我說，你家餅幹用的什麽原料啊？面粉啊，黃油啊，都什麽牌子的？”

楚心眉梢微動，聽他今天的口氣，似乎是不打算裝不認識她了。

既然人家表現正常，那她就跟着正常。她走過去，低聲問：“你來這幹什麽？別告訴我是來買餅幹的。”

“我不買餅幹，來這還能幹什麽？”路長川往椅子後面一靠，拿出手機，打開社交軟件，“加個好友吧。”

楚心微怔，以為自己聽錯了。

路長川見她沒反應，不耐煩道：“愣着幹什麽，加個好友啊，把原料品牌發給我。我好回去查查是不是三無産品。”

……這人是不是有病啊。

楚心沒心思跟他兜圈子，也不打算加他好友，說：“要是不放心，就去別家買吧。”

路長川看她不情願的樣子，心裏嗤笑。裝得還挺像回事，不是每天給他發消息，早請安晚彙報的時候了？

路長川：“餐飲是服務業，你們這種态度怎麽留住顧客啊。我剛剛吃的巧克力味，明明和上次的不一樣。再說，明文規定，餐飲企業要公開原料使用情況，怎麽，你想讓我投訴嗎？”

楚心根本沒聽到他最後的問題，關注點全在那句“不一樣”上。

她眼神微動，問：“你是說，這次的巧克力餅幹和上次的不一樣？”

路長川莫名：“是啊，這次的可可更香。”

楚心瞅着他，忽然有點激動。

前幾天舊包裝可可粉用完了，楚心親自去市場挑選，換了價格基本一樣，質量稍好些的品牌。

确實新品牌可可香要濃，但一般人很難分辨出來，更別提還是做成餅幹後。

楚心再次懷疑路長川有“絕對味覺”，上回他就準确說出不同品種草莓味道差別。

如果這個判斷正确，那麽這個人或許能幫她解決眼下的難題。

楚心彎唇，笑得真心，聲音都溫柔了：“上次，我說要請你吃魔鬼橙蛋糕，不如你稍坐會兒，我現在給你做一個？”

路長川眨眨眼，不明白她葫蘆裏賣得什麽藥。但不管什麽藥，難道他會怕？而且嘛，她這分明就是憋不住狐貍尾巴了。

前一句還趕他走，後一句就請他留下，不是欲擒故縱還能是什麽？

他佯裝無所謂道：“那你動作快點，我很忙的。”

楚心忙點頭：“很快。”

“哎，”路長川朝着她背影交待，“也不用特別快啊，味道更重要！”

等楚心離開，路長川歪着頭琢磨，把這陣子發生的事前後串起來，頓時覺得一切都通了。

難怪現在不給他發消息了，原來是想到新方法。

聰明！雖然不給他發消息，但是這段時間在他面前的曝光率可是直線上漲，還總擺出一副不喜歡他的樣子，實際上，每次都在他心裏制造特殊印象。

當初他還是低估她了，以為她只是利用自己和顧一陽打廣告，現在看，這廣告效應是要打到他身上。

路長川想得美，嘴角都翹起來。所以那晚在車上，肯定是因為被他點破心事，所以惱羞成怒了。

若楚心知道他的想法，真要送他一句“想得美”。

此時她正一手一個橙子挑選。

右手是魔鬼橙，放得有點久，散發着熟過頭的氣息。左手是昨日新買的超市鮮橙，熟度正好，汁水充足，但味道就沒那麽甜了。

怕路長川等得急，楚心選了最簡單的橙味慕斯，用速凍櫃，十幾分鐘就能做好。

兩種橙子分開做汁，上下擺放。為了讓它們味道顏色更接近，楚心細致地調了果汁比例。

很快，一個長條形，樸實無華的橙子慕斯就做好了。簡單地在上頭擺一片切片鮮橙，就端了出去。

路長川刷着手機，聽到聲音擡頭，驚訝不已：“這麽快？”

待看清蛋糕樣子後，他嫌棄地皺眉，這也太糊弄事了，不說和黎白那個草莓蛋糕比，也不和水果蛋糕比，就連一般蛋糕房賣的切塊蛋糕也比不上。

楚心抱歉道：“這次太匆忙了，你先嘗嘗看，若喜歡魔鬼橙的味道，下次我再慢慢做一個。”

路長川聽了這話，神情松動，捏起小勺。

有客人進門，楚心起身相迎，餘光時刻注視着自己選中的試吃員。

路長川先是猶豫，不知從哪下手。他一向吃東西嘴刁，這麽粗糙的食物，讓他有種吃試驗品的感覺。

就算ladoll出新品，端給他的試菜都和賣品一樣精致的。

想到之前吃她做的甜品，味道着實不錯，尤其她在ladoll做的蒙布朗，更是超過店內平均水平。

這次的味道應該也不錯，或許真是時間緊，來不及細琢造型。

路長川直直地挖下一角，放進嘴裏。

楚心幫客人取好食物，送對方離開時，不忘告訴人家“本店下周開始裝修，關門一周”。

再一回頭，路長川正含着蛋糕，眉頭緊擰，腮幫微動，表情很不美妙，修養讓他把這口蛋糕咽了下去。

等楚心送走客人，過來詢問他吃得怎麽樣時，路長川強忍不爽，反問：“這真是你做的，別是你那個同事故意坑我吧。”

“怎麽了？”楚心裝傻，“有這麽難吃嗎？”

路長川：“你幹嘛用兩種橙子啊，用兩種就算了，一個是大路貨，一個還不新鮮，一股子發酵味，差點把我吃吐了。還魔鬼橙，不就是黃果柑嘛。”

楚心彎唇，說：“原來它有名字啊。”

路長川撇嘴：“連黃果柑都不知道，好意思說自己是廚師。”

楚心笑道：“以後要向你多請教。”

魔鬼橙沒壞，只是熟過頭，酸氣揮發，甜味過重，若再放兩天，就會有發酵氣息，但現在，連她都吃不出這麽明顯的味道。

她拿出手機，主動說：“我們加個好友吧，下次你過來前和我說一聲，我好好做一個補償你。”

路長川撩眼看她，又別扭起來。按說這時候他該拿拿喬的，路大少爺的好友是那麽容易加的？不過剛才他先提起加好友，現在再矯情似乎說不過去。

路長川拿出手機，道：“提前說就算了，未必有下次。你倒是記着把原料品牌發給我，手寫不行，要拍照的。”

楚心應下。

路長川回到車上，越想越覺得自己猜的沒錯。

葉楚心對他絕對不一般。

顧一陽都說了這麽高的分數是會一見鐘情的，既然自己沒對她一見鐘情，那她必定對自己一見鐘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