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夏夜,月朗星稀,屋角的小葉樹灑下斑駁的碎影。
何小樓連包袱都沒拿,直接在懷裏揣了些金銀和一件換洗衣服,蹑手蹑腳的出了門。
以何小樓粗枝大葉馬大哈又少根筋的心性,何家沒有人會想到要防着她,所以她很順利就出了院子。
她先找了個地方躲着,待到天亮城門一開,便買了輛馬車,駕車一路朝城外奔去。
要去哪裏,還沒有頭緒,現在想的只是離家遠些,再遠些,找個安全的地方,等到風波平息,再回來請求父母的原諒。
雖然幼年時過了十二年貧窮的生活,可因為父慈母愛,所以何小樓并未真正吃過多少苦。沒吃過苦的人,想法總是單純些,也很難體會到人心險惡。
若不是如此,她上一世又怎麽會被柯守俊害成那樣?并且在臨死前都蒙在鼓裏。
城外有條道直直通往西北方向,馬車沿着這條道路一路狂奔,颠簸着跑了大半日,何小樓累了便自己鑽進車廂裏躺一會兒,讓馬自己往前跑。
她出來時只帶了些銀兩和一件換洗衣物,沒帶幹糧,奔了這麽久,早已饑腸辘辘,見到前面有個集市,于是便停了下來。
本想找個地方好好坐下來大吃一頓,但生怕父母發現追了來,所以不敢過多逗留,買了些吃的,又買了幾件方便在外面跑的成衣,坐上馬車繼續趕路。
她一個姑娘,自己駕着輛馬車,在街上大搖大擺的買吃的買衣服,一看就是要出遠門的樣子。
于是,有些不懷好意的眼神便盯上了她。
何小樓毫無察覺,繼續向西。
離家的時候,她想的是,就在不太遠的地方找個客棧住着,過段時間再回去好了。
可一旦出來,又總覺太近了不夠安全,很容易被找到。
這段路很長,也有點偏,一直向西走了很久,都沒見到有什麽人煙。
眼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依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何小樓開始着急起來。
可事到如今,除了拼命向前趕外,別無他法。
天很快變黑,何小樓看着前方那片林子,有種從頭涼到腳底的感覺。
她對這林子一無所知,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穿過林子,難道,要回頭嗎?
可她記得從集市趕到這裏,差不多花了三個時辰,現在天色這麽晚,趕三個時辰夜路回去,一樣很危險。
她開始有點後悔沒在集市上住一個晚上。
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何小樓呆了半晌,決定就在林子邊上休息一夜。
路邊有個草棚,看樣子曾經是個茶棚,但長久無人,風吹日曬雨淋,早已破敗不堪。
何小樓駕着馬車繞到草棚後面,盡量隐藏起來。
林子裏的野獸應該不會往林外走,而如果有心懷不軌的人路過,她躲在這裏,也不會被發現。
因為太過緊張,她不敢躺下,只是靠着車廂壁坐着,将簾子掀開,就着月色吃餅。
車廂角落裏扔着兩個包袱,她在集市上買的。
一個裏面裝着衣服,一個裏面裝着食物,除了餅,還有燒雞,鹵牛肉。
可她現在只敢吃餅,因為害怕肉味會引來野獸。
“嗤~”一聲短促的輕笑。
像是有人憋不住笑了出來,又及時捂住了嘴。
何小樓頓時毛骨悚然,渾身上下每根汗毛都豎起來了。
她停下咀嚼的動作,側着耳朵仔細聽了聽。
沒有任何聲音,仿佛剛才那聲短促的笑只是她的錯覺。
她絲毫不敢放松,悄悄将懷裏的剪刀掏出來,除去上面裹着的布,緊緊握在手裏,屏住呼吸,直直的盯着外面,一動也不敢動。
忽然,馬車頂砰的一聲巨響,何小樓抖了一下,接着就見一張臉倏地倒挂着出現在她面前。
“啊!”她失聲尖叫。
“啊!”那張臉也叫,叫完後發出一陣桀桀桀桀的笑聲,古怪而刺耳。
那是一張很醜的臉,瘦削,顴骨突出,眼白很多,眼圈發青。
何小樓握着剪刀往車廂裏縮了縮,心想賊人麽,要麽是為財,要麽是為色,總不至于想要取她性命,更犯不着為了她的財和色丢了性命。
大不了拿剪刀一陣猛戳,拼個你死我活,也未必就沒有一線生機。
都說狠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她現在就是那不要命的。
“小姑娘,拿把剪刀吓唬誰呢?”那人嘶啞着聲音問。
何小樓沒有說話,仍是往後面退,卻忽然覺得身後一空,接着有道輕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老三,瞧你那醜樣,別把小姑娘吓壞了。”
何小樓猛的回頭,驚恐的發現車廂後面的擋板已經被整個拆掉。
一個油頭粉面的年輕男子正沖着她笑。
随後車廂兩邊也各自出現了一個男人。
都是獨眼龍,不過一個瞎的左眼,一個瞎的右眼,看起來很壯碩也很兇惡。
“你、你們是什麽人?”何小樓哆哆嗦的問。
她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如果說只有一個人,她不要命的話或許還可以拼一拼,可現在對方四個大男人,而且看着就是窮兇極惡的樣子,她絕對不可能是對手。
不反抗,任由淩辱?還是,反抗了然後死在這裏?
早知如此,倒還不如答應嫁給柯守俊,然後慢慢想辦法跟他鬥。反正他也不可能一結婚就急着把自己弄死。
可是現在想這些還有什麽用?
看來即使重活個十次八次,都逃不脫蠢死的命運。
“小妹妹,別怕。”油頭粉面的那個說:“我們是沙都四傑。蒙着眼的那兩位分別是沙老大和沙老二,我是沙老四,前面最醜的那個家夥是沙老三。”
沙都……何小樓怔了一下,她聽說過沙都這個地方,但沙都四傑又是什麽?
她一個17歲的女孩子,即便比別家姑娘要野些,常往外跑,但也僅限于在漠州城,所以雖然家裏比較有錢,但見識實在是有限。
不過,不管是聽這稱號,還是看這德性,這四人都不是好人。
現在問題是,他們目的到底是劫財還是劫色?
其實何小樓心裏已經有數,她覺得自己今日多半逃脫不了,決不是破財消災奉上銀子便能平安無事的。
問題是劫了色後,這些人會不會就此放過她?
能活着總是好的,況且她重活這一回,想做的事情一樣都還沒有做,如果不明不白死在這裏,搞不好父母真會認了柯守俊做義子。
所以,只要有一線希望活着,她都會盡量争取。
“我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在這裏。”她指着那兩個包裹:“你們可以連馬車一塊帶走。”
“哎呀小妹妹,話怎麽能這麽說呢!”油頭粉面的沙老四伸出手指點了她一下:“這裏最值錢的東西,明明是妹妹你啊。”
“你們想怎麽樣?”何小樓問。
“不想怎麽樣,只想跟你玩點開心的,然後帶你去一個更開心的地方。”沙老四笑得一臉溫柔。
“老四閉嘴!就你廢話多。”邊上一個獨眼龍忽然甕聲甕氣的開口。
沙老四笑着說:“就我最憐香惜玉才是真的。”
“這樣的在夢仙樓能值多少?”另一個獨眼龍問。
“夢仙樓是不是太遠了?要不去沙都的迷仙閣?”沙老四說。
“迷仙閣價錢沒有夢仙樓出得高。”沙老三又是一陣怪笑,然後說:“這算極品了吧?肯定值不少,這妞本身還帶了些銀子,這趟真是賺了。不過待會兒兄弟們下手可都得輕點兒,別光顧着爽,哪裏弄破弄花了就賣不出好價錢了。”
“好意思說別人,每次都是你一爽起來就什麽都忘了。”沙老四不屑。
沙老三一臉淫笑:“你也知道哥哥我長得醜,平日裏沒有姑娘喜歡,憋得慌啊。”
沙老四忽然湊過來看了何小樓一眼:“這妞是不是吓傻了?怎麽一聲不吭?”
何小樓不是吓傻了,她當然怕,但讓她呆住的不是因為怕,而是夢仙樓三個字。
夢仙樓,胡晶晶。
這是她前世揮之不去的夢魇。
柯守俊婚後不久,便迷上了夢仙樓的胡晶晶。
據說其實早在成親前,他就已經與胡晶晶相識。
她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但她拒絕相信。
直到後來,父母雙雙“病”死,她聽到有人說柯守俊想要給胡晶晶贖身,将她收進府裏。
她依舊不信。
也許是信了,但硬着頭皮自欺欺人。
最後她實在受不了,因為每個人見了她都竊竊私語,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滿着同情。
所以她鼓起勇氣,放下尊嚴,去跟他要一個答案。而那個時候,他已經很久沒有正眼瞧過她,也很久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了。
柯守俊是怎麽回答的呢?
他說:“小樓,你還記得當初我向你求親時,所立下的誓言麽?”
她說記得。
于是他說:“我不想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所以……”
然後他笑着給了她一杯酒。
她到底是有多蠢,竟然會認為他的意思是不會娶胡晶晶過門?
還滿懷喜悅的喝下了那杯酒!
人蠢,就該活得坎坷些,她認了。
這一世她惹不起躲得起,所以她逃婚。
可沒想到,逃婚的代價竟如此之大。
她要落得這樣凄慘的下場,而且也改變不了父母會被柯守俊蒙蔽殘害的命運,甚至就連那夢仙樓,都注定要與她糾纏不清。
“出來吧!”沙老四忽然将她扯到外面:“天作被,地作床,我與妹妹來做一對野鴛鴦。”
他将何小樓扔在地上,對那兩個獨眼龍說:“大哥二哥,你們先來吧。”
何小樓咬着牙,死死盯着眼前幾個人的臉。
夢仙樓是嗎?
那她就記住這幾張臉,只要不死,總有一天能想辦法報仇的。
沙老大欺身上前,一把扯開她的衣服。
就在這時,何小樓眼角似乎瞥到林子邊上有白光閃了一下,定睛再看,卻又不見了。
她以為自己眼花,然而下一刻,即便絲毫不懂功夫的她,也感覺到了一股強勁而凜冽的殺氣忽然間就鋪天蓋地的席卷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