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2036年9月23日。10:30。
接到這消息的人,是安以源和顧欽。
從公事上來說, 這時候聯系安以源是很正常的, 因為如今是電影上映的關鍵時期,而此時最受關注的主演身上背了一口黑鍋, 無疑會對票房産生影響;而聯系顧欽, 便是出于私事的考慮了。
随便想想也知道,連莊錦險些拿不到連清讓這個角色, 舒媛都想要運作一番,這時候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她又豈會不在意?
而恰好, 安以源和顧欽又是發小和室友, 關系密切, 完全可以同時約。
在僅有三人的微信群裏稍稍商量幾句, 由于安以源此時也返回了山林市, 他們約的地點距離山林大學并不算太遠, 不過,安以源還有問題:“你現在沒空?其實我們可以吃中飯的。”
這句話的潛臺詞在于:我們可以快點解決這件事。
要面對呂彥的質疑,很多人會想到的解決方法是直接公開莊錦本人的財物狀況, 但這樣的回應……首先,財物狀況到底怎麽公開?上圖會有人說P的,視頻也會有人說假的,找律師證明還是直接喊警察來查?律師是為私人服務的,在很多人眼中難以取信,警察……并不是說來就來的。
何況, 假設以上問題都不存在,莊錦證明了自己持有的金錢擁有合法的來源,論氣勢,還是莊錦輸了。
仔細想想,這是很侮辱人的,一個有點名氣的狗仔來質疑,你就要公開隐私,多幾個這樣的人,你豈不是相當于每天都生活在有無數人圍觀的透明玻璃罩子裏?這樣的生活,當真是不過也罷。
安以源不會要求莊錦這麽做。
解決一件事,當然不會只有一種方法,但要在短時間內解決,就比較麻煩了。
電影上映的時間只有這幾天,即使你現在把呂彥乃至《青春無悔》劇組全都人道毀滅,事情也将走向定局——主演之一道德方面為人所不齒、帶動整個電影滑鐵盧,即使事後被證明是假的,那又如何?
電影已經下映了。
莊錦蔣文靜安以源乃至更多人身上,都有了抹不去的污點——如果他們還打算待在這個圈子裏的話。
不以成敗論英雄這句話說起來很簡單,也只是說起來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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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安以源不太理解莊錦為啥不急,佛系青年費解地盯着微信群,很快看到了莊錦的回複,“我中午要搬家。”
顧欽&安以源:“……”
即使此時莊錦不在面前,但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對方那悠閑而沉穩的姿态,仿佛沒有什麽事情能夠難倒他似的,安以源順便想到了顧欽炸毛時莊錦輕松加愉快的模樣,恍然覺得現在的自己和那時的發小有點相似;而顧欽……說不清為什麽,他的心突然沉靜下來,唇角甚至不由自主地有了點弧度,打字道:“要我幫忙搬嗎?我可以多叫幾輛車。”
“不用太多,有三個後備箱大小的空間夠了。”
“好,時間呢?”
“12:00。”
顧欽發了個OK的手勢,标志着這個小群的談話告一段落,幾乎是同一時間,安以源的私聊發到,“什麽也不做有點不踏實……我這時候是不是應該去制造另一波新聞轉移一下大衆的視線?”
“随便你。”
“[渾身充滿幹勁.jpg]”
山林市。書香小區。
人只要活在世上,便不可避免地會和他人産生交際。
莊錦發完微信,接起了剛才就在響的電話,不等他說話,那邊的聶浪就說開了,聲音聽起來比平時稍微嚴肅一些,直擊主題,“你怎麽樣?要我幫忙嗎?”
“沒事。不要。”
“這樣啊。”聶浪的聲音重新恢複了開朗活潑,“對了,安利你一家超棒的火鍋店……”
挂斷電話後,莊錦看了看通話時長,5分14秒。
其中有5分鐘在閑聊。
該說單細胞還是信任呢?莊錦心情奇異地看着手機,發了會兒呆,然後……第二個電話響起。
許顏的。
和聶浪比,許顏無疑還活在正常的社會裏,因此他并沒有相信莊錦的話,只以為對方在逞強安慰開解了一番,對此莊錦的回答如下:“嗯。”
悠然、漫不經心。
曾經把茅建同氣得半死的單字大法再次建功,許顏一陣語塞,突然想不起自己原本打算說什麽,直到表姐程妍白了他一眼,才強撐着有些發窘的心态道:“莊錦,你有沒有想過……換個經紀人?”
盡管在腦內情景裏自己應該先問“你的經紀人對這件事有什麽應對措施”,再根據莊錦肯定不滿意的回答順勢這樣說,以一種打抱不平或者送溫暖之類的模式讓對話順利進行下去,然而在跟莊錦說了幾句話後,許顏迅速意識到,這樣是不成的。
莊錦淡淡道:“我簽的是業餘合同。”
低醇華美的聲音經由手機傳來更顯絲滑,在這樣的語氣下,許顏不由有些接不上話。娛樂圈新人的抗風險能力是很弱的,即便是星秀娛樂花了力氣包裝的樂游,在出了點不大不小的事情後依然低迷到需要接當時還是第一期的《天!馬行空》……在把自身的招牌經營起來之前,可以毀掉一個明星的事情有很多,而即使是真的經營起來了,可以毀掉你的事情也只是相對少一點兒而已。
手機裏的話語還在繼續,“而且不打算換成職業合同,程小姐能接受嗎?”
許顏:“莊錦你……”
莊錦打斷他的話,聲音裏滿是從容,“我是休閑玩家。”
許顏怔住。
休閑玩家這個詞,是業內對簽訂業餘合同的藝人的調侃,說的是他們将演戲唱歌當成業餘愛好的态度,但許顏分明能夠感受到,莊錦所說的,是另一個意思。而“玩家”(Player)這個詞,也确實有另一個意思。
棋手。
如果把整個圈子裏的人分為棋子和棋手,那麽……莊錦是後者。
這奇妙的感覺出現後便難以消亡,知道莊錦身世的許顏不由地開了腦洞,難道莊錦雖然在孤兒院長大可其實是某富豪的獨生子只不過在20年前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被惡毒的小人偷走扔到孤兒院如今鬥轉星移20年過去父子喜相逢……
“嗷!”
見表弟一臉蠢相,程妍毫不客氣地打了一下他的頭,把開着免提的手機奪過,“我是程妍。莊錦,我們直接談吧——我不介意,你願意的話,我們随時可以簽合同,行的話我現在過去。”
這樣的行動力,想搞個大新聞?
坐在窗邊,莊錦透過窗簾的縫隙看着小區內聚集的、扛着長槍短炮的記者——房東當然攔不住,唇角勾起個涼薄的弧度,聲音更為溫和,“明天白天,我會去終天大廈。”青年的聲音不急不緩,“如果可以的話,希望程小姐能幫個小忙……對于我的住所,您有什麽建議?”
學習機沒有提問。
幾個月之前,學習機便把适合公衆人物居住的小區全都列出來給宿主挑選,而莊錦也早做了決定,可即使如此,莊錦仍然需要從某個正常的渠道知道這個消息,不是說非這樣不可,但有這個步驟會比較好。
在人類社會,客觀事物要符合邏輯。
這點學習機很理解,因為在AI的世界,這點被貫徹更為徹底,它所不能理解的,正是那些不遵循邏輯的東西。
11:00。
《媒體聚集山林大學》《莊錦仍不曾回應》等新聞不時炒着包養門的熱度,不少租住在書香小區的學生或是大大方方、或者偷偷摸摸地打量着聚在樓下空地上的記者,眼露新奇,拍照發朋友圈的更是不少。
房東羅鳳拒不透露租戶信息,并強硬表示記者越線她就報警,又叫了幾個表兄弟來防止事态激化……原本還有記者想從這些兄弟那裏打開突破口,然而看到他們那膀大腰圓的樣子……嗯,他默默地慫了。
楊帆打開窗簾,看到外面的記者還是沒少,氣得不行,惡狠狠罵道:“這些煩人的蒼蠅,太惡心了!”
張悅一邊做着壽司,一邊無奈道:“有什麽辦法,他們是記者啊。”
楊帆冷笑,“狗仔而已。真的記者是通過公司經紀人演員約着采訪的,只有這些狗仔,才像是嗅到肉味的野狗一樣——”
二哈咬着個球擡頭,懵逼臉:“汪?”
楊帆:“……”
張悅:“哈哈哈哈哈哈!”
楊帆的表情維持不下去,又是生氣又是好笑地瞪了無辜的二哈一眼,“好吧,嗅到肉味的豺狼……總之,我們來做點什麽吧。”
張悅看着APP上新增的訂單,“熟蝦壽司、芝士船、北海道蟹棒、招牌海苔卷……趕緊的,你馬上就要去送餐,快到高峰期了,我們先搞定這一波。”
楊帆嘆了口氣,繼續打包壽司。
在首映式後,楊帆和張悅加入了錦鯉群,可和楊帆很有激情地和大夥讨論莊錦的事情不同,張悅大多數時候都在潛水,換句話說,閨蜜張悅只是莊錦的路人粉,在這種真相不明的時候選擇淡定吃瓜。
而楊帆嘛……
她此時仍在想:我真的不能做什麽嗎?這些讨厭的記者……她并未注意的是,有幾個記者,悄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