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

這是一間沒有任何多餘裝飾的房間,簡陋的像是毛坯房,只在饴村亂數所靠的那面牆的左上角上有一扇窗戶,豎着三根鐵欄,能夠聽到外界淅瀝的雨聲。唯一通往外界的出口還被一扇厚重的鐵門所阻隔,十足的監獄。

“嗯?所以這就是你想要幹的事情?”饴村亂數擡起一只手,腕上扣着手铐,粗壯的鐵鏈彎彎繞繞順着水泥地板蔓延到房間的另一個盡頭,神宮寺寂雷正坐在那,一只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閉目養神,“為了和我鎖在一塊?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有這麽變态的癖好?”

對面的人沒有答話,他們兩各占據這間房最遠的角落,唯一連接他們的就是那條長長的鎖鏈。左馬刻聽到這個方案初始也覺得誇張,但神宮寺寂雷堅持這麽做。

說了半天口幹舌燥,饴村亂數也乏了,懶懶的靠在牆上:“你到底想幹什麽?你明知道有你的幫助左馬刻會查得更快。”

聞言神宮寺寂雷睜開眼睛,出乎意料的平靜:“我也幫不了他什麽。”

“那你呆在這又能幹什麽?”

“我信任過你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了。”長發盤踞在男人的周圍,劃分出清晰的領地,“你掌握着‘秘密’,但是那時候你卻逃走了。”

“啊哈,出現了出現了,我們現在要面對面談心了嗎?抱歉我可沒那個心情~”

“饴村君。”低沉的聲音響起,“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粗糙不平的地面摩擦着指腹,饴村亂數百無聊賴用手指在地上劃下一個又一個無意義的符號:“結果問來問去還是這個問題,我都聽得耳朵起繭了。”

“人并不是純粹為了利益而活,你不是比誰都清楚嗎?醫生。正如你有你的‘欲望’一樣,我也有我的‘欲望’。”他嘲諷一笑,終于顯露出了一點他本來的面貌,牙尖嘴利,帶着勢不可擋的刺,“啊不過身為救死扶傷醫師的欲望自然和我等不同。”

【我們不一樣。】

三年前神宮寺寂雷就這麽說過,放到現在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倒也不失為先見之明。但是饴村亂是知道神宮寺寂雷的心中栖息着一頭野獸,随時可能将周圍的事物連帶着他本身侵蝕掉。

或許他想看的只不過是那一瞬間。

“......我并不是這個意思。”神宮寺寂雷嘆了口氣。

“既然如此那你告訴我如何,你的目的。”饴村亂數在地上伸展雙腿,笑眯眯道,“禮尚往來,你給我想要的我就告訴你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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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幾乎是一個死胡同,神宮寺寂雷從來不會輕易告訴他人自己的想法,過去僞裝友誼關系時問不出,現在也不會産生改變。而饴村亂數也因此不必回答不願意回答的問題。

果然聽到這句話神宮寺寂雷就沉默了。

無趣的男人。

饴村亂數在內心譏笑,正準備低頭查看一下手臂上的傷口,就聽到對面傳來平緩敘述的話語:“在我小時候,住在附近的老人去世了,我陪伴了他相當長一段時間,對于他的離世卻沒有太多感觸。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知道我和別人不太一樣,大概缺少了某一部分的感情。”

“我不想讓這一點傷害到任何人,但它還是發生了,邪道的‘惡’,因為我的愚蠢而産生,數以百計的人因此喪命。”

“我曾經銷毀過那個藥。但當他再一次出現時,帶給我的與其是震驚與憤怒,更多的是無力。饴村君,或許你覺得我是在憎惡你,但說不定我只是在憎惡我自己,你那時候說的沒錯。”

神宮寺寂雷直直地望着鎖鏈所連接的另外一人:“我們是一樣的。我不希望再有人因為這項研究而受害,你也不例外。”

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來面對突如其來的話語,饴村亂數怔了一會兒,僵硬地笑了:“這算什麽,你想要救我嗎?”

“嗯。”

“哈,真的蠢死了,你那個态度完全不像是要救人的樣子。”

“嗯。”

“這只是你的自我滿足罷了。”

神宮寺寂雷垂下眼睑,嗯了一聲。

無論說什麽都得不到有效回應,饴村亂數逐漸焦躁了起來,右手下意識的撓着紗布。

“現在到你了。”

饴村亂數別過臉,冷冷道:“有關這個藥的一切你不都知道了嗎?”

神宮寺寂雷顯然不是想要知道這方面的東西,他這種尋根究底的個性與其說是針對事不如說是針對人。但饴村亂數并沒有那種東西給他探究,他想了一會兒,背過身,一手撩起自己的頭發一邊扯下自己的後領,鎖鏈伴随着動作發出嘩啦的聲響。

那一塊區域他從未展示過給旁人,但并不是絕對的禁地,只不過是沒有必要,不過放在現在這個情況來看沒有比這個東西當擋箭牌更有效的東西了。

只見還帶着少年感的肩頸附近,肩胛那塊,赫然鮮明的印着一個符號:λ。明明已經過了相當長一段歲月,但那個字母就像是新印上去一般嶄新。

“‘new born’?”他聽到對面的聲音出現了一絲破綻。

“你原來知道。”饴村亂數重新轉過來,整理好領子,“那你也知道這個計劃的幸存實驗體受到各方追捕,兩年前我被中央區的人逮捕,作為不被送進實驗室的代價我為他們辦事,僅此而已。”

“你看起來和其他實驗......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大概因為我是個失敗品吧。”饴村亂數能夠明确的感受到神宮寺寂雷對于自己的警惕正在逐漸下降,不過他也沒有說謊,只是掩去部分事實而已。

他扯扯鏈子:“喂,這樣你滿意了嗎?”

對方沒有說話,良久才道了聲:“抱歉。”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這之後他們就再沒說過一句話,任憑時間流逝,大概是傍晚的時候左馬刻的手下來了一次,來送DDD區通用的壓縮食物,左馬刻辦事向來嚴謹,來人既然沒有特別說明調查的情況,就是說還什麽都沒找到。饴村亂數拿起壓縮餅幹看了一眼,又放下了,對面的人也看起來并沒有胃口。

“你的傷口怎麽樣了?”神宮寺寂雷忽然問道。

饴村亂數晃了晃那只手,滲血的繃帶看起來格外觸目。神宮寺寂雷皺眉,起身走了過來,他先是探測了饴村亂數有無發燒的跡象,然後敲門拜托外人拿一些醫用品過來,開始替換紗布。

饴村亂數眨眼,笑道:“你是在憐憫我嗎?”

“你并不需要那種東西。”完成最後一步,神宮寺寂雷起身,“我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饴村亂數新奇的看着自己煥然一新的手臂:“我以前一直想問個問題,為什麽選擇開診所?因為有經驗?”

神宮寺寂雷:“醫院剛消失的那幾個月,我每天晚上都做夢。就算是現在也時常能夢到,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冰涼的日光從窗外投射而入,随着黃昏的推移在慢慢消減。當地上的白亮方塊從地上挪到牆上時,醫師不由的擡手遮擋,冰藍色的眼睛在日光的照射下通透的就像一顆玻璃珠子。

黃昏已至,黑夜将臨。

而建造在地下的診所內此時卻已是昏暗一片,寂靜無聲,藥物堆砌在一旁,看不到半點活人的影子。

一陣尖銳的電話鈴響刺破凝固的空氣,驚醒了躺在一張病床上的男人。他用雙手抓了抓雜亂的紅色頭發,快速打開門來到走廊拐角處的牆前,上面挂着一臺老式電話,也不知道這間地下室原本的主人是怎麽想的居然把電話裝在這種地方。剛才左馬刻打過來,大致說醫生需要在他那裏辦點事,過一陣子才會回來。

觀音坂獨步直覺事情并沒有這麽簡單,但他還來不及開口詢問對方就已經把電話挂掉了。現在這通不會也是有關醫生的消息吧?

他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接起電話:“......您好。”

然而裏面傳來的并不是左馬刻的聲音,而是一個他在剛不久才聽過的圓潤男音:“觀音坂先生,您當時逃得難那麽可不太禮貌。”

“為什麽?!你怎麽知道這個電話......不對,請不要再打過來了,我都說了醫生他現在不在。”

“我也說過我并不是來找他的,真遺憾,我還以為您對伊弉冉先生的信息很感興趣呢。”

“閉、閉嘴!一二三他已經不在了,別拿這種事開玩笑!”觀音坂獨步一邊聲嘶力竭的和對方争辯,一邊用另一只手按着自己的額頭,腦中的某處正在突突直跳,每跳一下都是炸裂般的疼痛。

不可以再回到那個時候。

“是神宮寺告訴你要接受現實,不可沉湎于過去是吧。”對面似乎笑了,那笑聲在觀音坂獨步聽起來像是在他周圍打圈,“的确很像那位人物會說的話,畢竟他可是會讓自己的錯誤讓衆人喪命卻逃之夭夭的人。”

“你在說什麽......”觀音坂獨步怔住,但是很快反應過來對方是在說三年前那場事故,三年前,一二三,不行.......

頭越來越痛了。

“那件事并不是醫生的錯,是政府上層——”

“真的是這樣嗎?那麽政府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神宮寺殺了政府的士兵卻什麽懲罰也沒有?思考起來觀音坂先生,我是來幫助你的,而蒙蔽雙眼你就會什麽也看不見。”

“等、等醫生回來我就會問他,我不會聽你的一面之詞!”

尾音剛落,只聽一聲巨響,觀音坂獨步周身一悚,将電話拿開,回頭環視。什麽人也沒有,而這時那聲巨響又出現了,并且連貫了起來,觀音坂獨步這才意識道巨響來自門口。

“......我已經派人把重要的證據送過去了,願不願意看就是你事,但我要說一句,如果現在不看的話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DDD區馬上就要迎來新的災難。”

Episode 6  Harmony

狹小、簡陋的會診室,頭頂上的燈泡正發出不穩定的白光。牆上時鐘的表盤遺留着不知何年何月的污漬,指針指向晚間九點,這間會診室明明前不久還停留着一個女人的屍體,但留下的痕跡好像已經和房間本身融為了一體。

觀音坂獨步踧踖不安的坐在一張椅子上,低頭搓弄手掌。在他的對面坐着一個和雨中那個男人一樣一身漆黑西裝的人,有所不同的是眼前的男人戴着眼鏡,面色極為不善,絲毫沒有之前那人虛僞的笑臉。

“我是入間铳兔。”男人用戴着紅色手套的手推了一下眼鏡,“非常感謝您的配合。”

語氣中沒有任何感謝之情。

“那個......你們到底是?”觀音坂獨步無從知曉自己的行為到底正不正确,只是在聽到“災難”一詞時下意識地沒有直接挂斷電話。

“請先不用着急,我們會一步一步告知您需要知道的。”不是“想要知道”而是“需要知道”,觀音坂獨步抿唇,看着入間從自己随身攜帶的防水皮包裏面拿出一疊文件,放在桌上。

“這些請您過——”

觀音坂獨步慌忙道:“不用對我使用敬語也可以。”

入間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把資料推到他面前,往後靠在椅背上,雙手交疊:“那你快看吧,我趕時間。”

“......”觀音坂獨步拿起最上面的文件夾,乍一翻開,就是一連串密密麻麻的英文,還都是複印件,文字與墨點交錯,更讓人頭大,他糾結地擡起臉,對方就好像知道他要說什麽似的道:

“看不懂就跳過,走個過場而已。”

他只好繼續翻頁,發現接下來的幾頁都是英文,時不時穿插幾個公式。

“這是一種藥的配方。”

觀音坂獨步迷茫:“藥?”

“沒錯,舊政府過去研究的一種藥,他們稱之為MET—708,根據臭名昭著的‘new born’實驗所進行的改造。這種藥能夠刺激腦內回路開發,強化突觸,說白來就是讓人接收信息的面積擴大,更具有智慧,但同時也會破壞大腦的某些結構,讓人的共情能力失調。他們管這叫‘理性’。”入間勾起一個頗具譏諷的笑,“‘為了人類更好的未來’。”

這段話聽起來簡直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語言,觀音坂獨步來回翻看那幾頁資料,只見一張小紙片忽然從文件夾裏掉了出來,他撿起來才發現是一張照片,照面磨損的十分嚴重,聚焦也沒有對好,但是可以隐約看出背景是像病房一樣的地方,一個女人正被周圍的人壓制在床上,掙紮的動作十分劇烈。

“那是其中一個服用過MET—708的病患,她已經不在人世了。”入間冷冷道,“這種藥雖然是朝着我剛才所述的那方面發展,但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适應,前期大多表現出現幻視、暴躁具有攻擊性等特征,如果能夠适應這一階段,就會進入‘連接期’,也就是接受信息的時期。這一階段攻擊性會減弱,但服藥者會出現更為嚴重的幻視,傳聞這種幻視來自于周遭各物,甚至可以看見身旁人的過去。”

觀音坂獨步拿着照片的手抖了抖,記憶浮現于腦海,不詳的預感越發強烈。

“等過了這一階段,就可以說是全面适應了大腦的變化。他們會進入新的人生,假如那還能被稱作為‘人生’的話,沒有感情、沒有欲望、只是單單存在于那......那群混蛋開什麽玩笑!”入間重重地在桌上捶了一拳,整個桌面都為之顫抖,随後他又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嘁了一聲。

“那種藥......現在還存在嗎?”觀音坂獨步怔怔道,雖然結果他已經知道了,那名患者的行為與呓語,都是在赤裸裸揭露這可怕的事實。

【我的妻子是怪物。】

“當然,中央區的人完全繼承下來了舊政府的研究成果,現在這種藥不僅從內部侵染民衆,也已經擴散到了這片區域。”

觀音坂獨步将文件夾緩緩放下,低下頭,額發遮住了他的眼睛:“......為什麽要特地告訴我這件事?”

入間铳兔從鏡片後方審視對桌的人:“說為什麽,你難道不好奇這種藥為什麽會流通在DDD區嗎?”

“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吧。”

“翻開下一份文件。”

“......我不太想看。”

入間铳兔微微一笑,令人不寒而栗,只見他身子前傾,越過桌面将第二份文件攤開在觀音坂面前,逼迫他直視那張熟悉又陌生的建築照片:“藥物研究最重大的突破在內戰時,沒錯,就是你最不想回憶的那段時期。然而研究的突破并不歸功于科學家們,而是戰争,戰争給他們提供了大量灰色人口,當然最著名的還是要屬這家醫院,為這項研究提供了數不清的實驗體。”

心髒跳動的聲音顯得聒噪,腦內的那塊部位仿佛要漲裂一樣。

是那家醫院。但是不可能......為什麽,難道知子小姐他們,她那麽兢兢業業,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

“你在撒謊!”他的聲音驟然拔高。

“這都是舊政府的機密文件,左下方還有印章,我們可造不了假。”入間重新回到椅子上。

“可那是醫生建立的!他不可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要是知道了這項實驗,一定、一定——”

一定什麽?入間铳兔的眼神好像在這麽問他。

一定會為衆人讨回公道?

一定會告訴觀音坂獨步?

那他為什麽會來這裏。

“翻頁吧。”入間擡擡下巴,他看起來就像是個機器人,絲毫不懂得體察觀音坂獨步的心情。

觀音坂捂臉:“.....我不想。”

“那我來幫你。”

然而他還沒起身,觀音坂獨步已經趴在桌子上用身體壓住資料:“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還是讓我來吧。”

他從未覺得閱讀文字是如此的艱難,然而無論觀音坂怎麽抗拒,事實依然像是血淋淋的傷口一樣攤開在他的面前。有關那間藥物研究人員的名單上,赫然出現“神宮寺寂雷”五個字。甚至都不給他懷疑重名的機會,随後便有一張實驗室成員的合照,在安小姐身旁站着的男人沉靜內斂,仿佛站在那裏就擁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那麽我和一二三.......一二三他到底是為了什麽.....”觀音坂一手捂面,另一只放在桌上的手越收越緊。一二三是為了救他而喪命,他是為了救醫院裏的人拖累了一二三。

然而事實上醫院就是個騙局。

他什麽也不知道。就像一個傻子一樣,混混沌沌地來到了這片區域。

“為什麽......醫生不告訴我......”極力遏制的哭腔內帶着咬牙切齒,他感到有什麽液體濡濕了他的掌心,于是低下頭,将臉埋在誰也看不到的角落裏。

說不怨恨絕對是假的。但他并非不知道醫生的為人,對方肯定料到了就算告訴他也只會加重他的負擔,觀音坂只是厭惡一無所知且軟弱的自己。

入間铳兔将視線移到別處,沒有催促,一直等到觀音坂獨步平複情緒,将亂糟糟的臉整理回平時的模樣。

觀音坂坐正身子,語氣裏還帶着鼻音:“醫生從中央區離開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他銷毀了所有的研究成果,原本應該被判處死刑,但是東方天留了他一命。”

觀音坂獨步愕然:“既然如此為什麽那種藥還會存在?”

入間的眼神一暗,似乎非常嫌惡接下來的話題:“她們抽取了他的記憶。”

“神宮寺本人應該不知道這件事,但是中央區的高層從過去開始就對大腦的研究感興趣,也有不少成果,這大概就是她們哪怕不惜留下舊政府的人員也要将藥的實驗進行下去的原因。”入間嘆氣,“真可惜,明明在他出境前我們還邀請過他要不要來我們這邊,他卻拒絕了,結果來了這。”

觀音坂獨步警惕道:“你們不也是來自中央區嗎?”

“哈?你覺得我們和那群女人一樣嗎,最起碼拿普通人當實驗體這件事我還真幹不出。”入間氣笑了,“既不是舊政派也不是中央派,你可以稱呼我們為‘新派’,嘛,說我們不太恰當,我只是因為不爽上面那群人替他們辦事而已,但是之前來見你的男人卻是真正的新派成員。”

全新的信息接踵而來,觀音坂獨步覺得自己在DDD區呆的一年幾乎完全沒有了解過中央區現在的情況是如何的。他只記得自己離開前好不容易開始嶄新生活的人們露出的笑臉。

“新派反對中央區的獨裁,但同樣不想走舊政派的老路,而實現這樣的過程,需要你的力量。”

觀音坂獨步懷疑自己聽錯了:“我?”

“你和伊弉冉一二三皆為神宮寺寂雷拖累,假如你動用這點去說服他幫忙的話又會如何?”

在理解對方所說的意思之後,一股冰涼的感覺從頭頂灌注到腳底,觀音坂獨步氣得渾身發抖,死死的瞪着面前之人:“你們果然都是一樣的。”

入間铳兔呵了一聲:“別說的我像惡人一樣。只不過為了達到目的的确得采用一些.......嗯,特殊手段。”

“假如需要醫生幫忙的話就直接去找他不就行了。”

“你認為他會答應嗎?”

“我是不會做這種事的。”觀音坂獨步起身,斬釘截鐵,“絕對不會。”

“凡事別說的那麽早。”入間淡定的看了一眼腕表,“你還有最後一份文件沒有看,快點,時間不等人。”

反正也無非是些有關醫生和藥物的訊息,觀音坂獨步已經在心裏束好了一道防線,但當他翻開的時候,還是啞然了。

“電話裏的人沒有騙你,這可是上面的人廢了好大功夫才從一間秘密醫院裏轉移過來的。”

相片的表面光滑,帶着涼意,觀音坂獨步的指尖顫抖着滑過帶着呼吸面罩的人的每一寸輪廓。他曾經無數次乞求神明讓自己代替好友在當日喪命,然而每次從夢魇中醒來只會墜入更深的深淵。

【畢竟沒有我的話獨步什麽都做不到嘛。】

“太好了......”他蹲了下來,将手埋在臂彎裏,只能重複這麽一句話。

入間铳兔正想說什麽,只聽外部傳來一陣突兀的鳴笛聲,悠遠綿長,像是戰時空襲的警笛。觀音坂也回過神來,開始找尋聲音的來源。

這聲音既不是來源于這間診所、也不是這片街區,恐怕是整個DDD區都聽到了這個聲音。

入間铳兔神色一變,再一次看了一眼腕表。

太快了。他說。

災難的前兆來得太快了。

左馬刻坐在窗沿,曲着一條腿,一邊抽煙一邊眺望死寂的夜色,當聽到響徹雲霄的鳴笛聲時緩慢地眯起了眼。

鳴笛将睡夢中的人驚醒,将游蕩在外的惡徒吓回洞穴,街上不時冒出幾個逃竄的黑影,差不多在響了整整兩分鐘,鳴笛終于停歇。一個人小心翼翼的上前來。

左馬刻:“找到什麽了嗎?”

“沒有,都是些很平常的東西。”

“我猜也是。”左馬刻熟稔的彈了彈煙灰,從窗沿上下來,在他面前原本整潔的房間被翻的亂成一團,色彩鮮豔的布料和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散落在各個角落。

饴村亂數要是能輕易讓人抓到把柄還真是出奇了。但是就算找到了他是販藥人的證據後又能如何?

左馬刻發現自己還沒想過這個問題。在DDD區一絕永患的方法便是死亡,但是他盡量不想走到那一步。

“箱子呢?”

“在叫人開了,但是那兩個箱子的鎖采用的不是普遍的構造,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左馬刻嗯了一聲。他現在必須去找鳴笛的來源,這個聲音自從DDD成立後就再沒響起過,現在響起必定有其原因。

“老大你快看!”正沉思間,一旁的手下忽然驚訝的指向窗外,他順着方向去看,發現下雪了——不,不是雪,而是漫天飄揚的紙片構成了雪的幻影,紛紛揚揚的從口中落下。

他将上半身撐出窗外,能看見不遠處三臺直升機冒出的點點紅光。這下可好,連來源都不用找了,這裏不可能有直升機,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來自中央區。

在将DDD區抛棄後的第三年,從圍牆裏面總算散播出了政府的消息。

“上面寫的是什麽?”手下好奇地問道。左馬刻從頭頂上抓了一張下來,紙質極差,像是報紙的微縮版,他瞪了湊過來的下屬一眼,對方趕忙避開。

只見正面印着大大的幾個黑字:中央區将對外圍區進行限制開放。保持忠誠。保持友善。保持幹淨。大門就會為你打開。

那個下屬在地上撿起一張從窗外飄進來的宣傳單,先看了正面的大字,再翻過來,後面詳細講述了政府将會在後天于大廣場處進行疫苗注射。“保持幹淨”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疫苗?開放?老大中央區這說的是認真的?”下屬半信半疑,但是眼底湧現出希望的火光。假如能離開DDD區那就能真正的過上原本的正常生活。

但左馬刻并沒有回答他,那名下屬眼睜睜地看着紙張在老大的手下被揉成一團然後丢在一旁。

“走吧。”左馬刻摘下煙丢在一旁桌上的煙灰缸裏,裏面已經有了好幾根碾滅的香煙,看來饴村亂數的煙瘾也不小。

“走、走?去哪?”下屬環視了一圈都瘋狂地想在窗邊撈紙片的夥伴,不解。

“去找那個情報販子,我有事要問他。”

當門外傳來開門的聲音時,神宮寺寂雷已經睜開了眼睛,坐在他對面的饴村亂數伸了個懶腰,外套松垮垮的半套在肩上。

“老大傳話過來了,要你們去一個地方。”看門人轉頭向身後兩名持械人員示意了一下。他們點點頭,收起槍拿着鑰匙走上前。

在一天不到的時間內左馬刻不可能找出饴村亂數的證據,那麽只能是另出了其他事。神宮寺寂雷沉思,可能和剛才的警報聲有關。

饴村亂數揉了揉酸麻的手腕,正要為解除了禁锢而皮兩句,就見看門人從口袋裏又掏出了一副手铐。

“呃,不用這麽嚴格吧,人家真的哪裏也不會去的。”饴村亂數無力的耷拉下腦袋。

看門人将視線移向神宮寺寂雷:“老大給的命令是聽醫生你的安排,你要怎麽做?”

答案顯而易見,神宮寺寂雷沒有做過多的猶豫就将右手伸了過去:“麻煩了。”

“臭老頭。”饴村亂數低聲罵了一句。

一出高樓,他們就感受到了一片狼藉。街道上、屋檐上、下水道口,到處都是四散的紙張。經歷了一下午暴雨的洗禮,夜晚濕氣更重,所有的一切都被籠罩在乳白色的膠體內,只有打着手電筒才能勉強看清前方的路。

神宮寺寂雷從地上撿起一張,看了一遍,逐漸皺起眉頭,遞給饴村亂數:“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饴村亂數接過來正反掃了一眼,聳肩:“不,完全不知道。”

看起來并不像是在說謊。

神宮寺寂雷放眼望去,幾乎每一條巷道都被這份傳單所侵染。先不論東方天對外面的人的态度如何,“疫苗注射”這一活動存疑點就很多,他只希望不是他所想的那個結果。

越走離市中心霧氣便越濃,簡直就像是置身在一個迷宮裏,手電筒的作用微乎其微。然後漸漸的,在他們的正前方出現了一個熟悉的标識,canteen。從門縫地下透出些微亮光。

鈴铛搖晃了一下,毒島以一成不變的姿勢站在櫃臺後面擦拭玻璃器皿,見到醫生和饴村亂數後打了聲招呼。只有從他稍微蓬亂的頭發中看出他也是從睡夢中被叫醒的。

店裏除了他只有兩個人,情報販子和黑幫首領。

“哦,你們來了。”左馬刻大咧咧的将腿架在桌子上,坐在對面的夢野幻太郎不着痕跡地拼命往一旁挪,用一本舊書遮擋眼前不雅的行徑。

“幻太郎!”饴村亂數歡快地正準備跳過去,手腕處便一緊,他差點忘了自己還和一個人鎖在一起。

夢野幻太郎注意到了這點,像是狐貍一樣地笑了:“這還真是難得一遇的場面,亂數。”

“為什麽幻太郎要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啊!”饴村亂數氣呼呼,“我可是被做了很過分的事情欸。”

“我們不是來這裏聊天的。”左馬刻打斷了無意義的對話,從座位底下拖出兩個箱子滑到饴村亂數面前,“喏,你的箱子。我們打開看過了,一箱是衣物和糖,另一箱是一個熊玩偶。”

他說出這幾個詞時自己都覺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暫時還沒找到這家夥的把柄。”

“嗚哇,當着我的面說這話也太過分了吧,亂數要哭了哦?”

“把嘴閉上混蛋。”

把柄是左馬刻日後做出判斷的重要依據,神宮寺寂雷并不是特別在意,只是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兩個箱子。人既已到齊,左馬刻将腿放下,掏出一張紙拍在桌上,正是從天上飄下來的那張傳單。

“中央區已經三年沒有向外發出過訊息了,這次也一定不是單純的招收流民。”左馬刻下定論,“假如她們真的轉變的思想就應該恢複DDD舊有的設施,中央區的資源并不足以供養那麽多人。”

毒島理莺從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過來,在每個人的面前都放了一杯飲品,神宮寺寂雷的面前是一如既往的白水。

“嗯,在理。”夢野幻太郎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咖啡粉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稀缺物資,也只有在這裏能夠稍微接觸一二。

左馬刻敲了一下桌子:“你不是有情報嗎,拿出來啊。”

“第一,我的情報是賣的,不是送的。第二,就算是我也有力不能及的時候,這要看運氣。”夢野幻太郎慢悠悠道,“運氣和錢缺一不可。”

跟這家夥說話簡直比和饴村亂數還費勁,但是唯有情報販子不在他的威壓之下。左馬刻扶額,看見神宮寺寂雷正盯着傳單凝神思考,不由問:“醫生呢?”

神宮寺寂雷回過神,踟蹰道:“現在還不能确定。”

“亂......嗯,還是算了。”無視饴村亂數“你這是什麽意思嘛”的不滿,左馬刻向夢野幻太郎擡擡下巴,“開價吧。”

“一個月的咖啡錢。”沒有絲毫商量餘地的話語,夢野幻太郎端正坐姿,微笑,“假如覺得低了我們可以再商量。”

“......”

“夢野君,這件事并不是關乎個人。”神宮寺寂雷忍不住開口。

“哼~照你這麽說幻太郎就要白送消息嗎?”饴村亂數在一旁懶洋洋的煽風點火。

神宮寺寂雷皺眉:“我只是——”

“行了。”左馬刻低喝一聲,猛灌了一口面前的啤酒,“就按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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