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夢(十七)
林半夏看着宋輕羅比月色還要溫柔的神情,耳尖又開始發燙,好在天色暗,看不太清,他便扭過頭,故作不經意的說:“那你要和我去外面走走嗎?”
宋輕羅說:“好啊。”
夜色濃郁,看不見薔薇了,依舊能嗅到彌漫在空氣裏的花的氣息,林半夏喜歡這個小區,裏面花草繁盛,被打理的井井有條。他本來還想感嘆幾句,能打理成這樣真不容易,園丁真是辛苦了,卻又想起了崔高煜打響指時的樣子,轉念一想,好像該感謝的不是園丁,而是崔高煜。
想着想着,自己先笑了起來,宋輕羅問他笑什麽,他也沒多想,笑着說想起了崔高煜。
宋輕羅表情一變,幽幽道:“怎麽,見了一面,倒是更想了?你們該不會真的有一腿吧?”
林半夏驚了:“怎麽可能?!”
宋輕羅:“那你想他幹嘛?”
林半夏:“我……”他真是不該挖坑給自己跳,憋了半天憋出來了一句,“我想他吃什麽長這麽高的。”
宋輕羅:“……”
說到身高,林半夏來勁兒了:“我怎麽還這麽矮,我以後不會真的這麽矮吧??”
宋輕羅道:“不會的,大學也能發育。”
林半夏道:“真的假的?”
宋輕羅:“……真的吧。”
林半夏:“……”你為什麽要說個吧字,還一副底氣這麽不足的樣子。不過現在矮是因為總是吃不飽飯,以後大學空了,多打打工,能吃飽了,應該還是能長高不少的吧?他想到這裏,覺得天色不早了,道:“那我先回學校了。”
宋輕羅道:“今晚別走了。”
林半夏:“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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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輕羅裝模作樣的看了看表:“已經九點了,公交車都停了。”
林半夏狐疑的看着他:“停了?”
宋輕羅面不改色的撒謊:“嗯。”
林半夏:“那你平時怎麽回來的?”
宋輕羅:“……”他沉默了兩秒,冷靜的補上了這個漏洞,“打車。”
林半夏蔫了,“那行吧,就……就在你家住一晚上……”
于是事情就這麽定下了,當天晚上,林半夏和宋輕羅第一次躺到了同一張床上。林半夏有點緊張,身體僵硬的一動也不敢動,腦子裏過了無數的畫面,等到勉強放松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身側的宋輕羅已經呼吸勻稱的睡着了。
今晚的月亮很亮,借着月色,林半夏看到了宋輕羅的側顏,他想,這時候的宋輕羅都這麽好看,等到長大了一定會更漂亮吧。以後的自己可真幸運,能遇到他。
林半夏放松了身體,由着睡意侵襲了自己……
滴答,滴答,淅淅瀝瀝的雨聲,把林半夏從睡夢中喚醒,他迷蒙的睜開眼,發現身側的宋輕羅已經不見了蹤影。林半夏起身,看向窗外,果然又下雨了,和之前不太一樣的是,這次雖然下了雨,可天空中依舊挂着一輪皎潔的月亮,月光如水,傾斜而下,将整個世界籠罩其中。
幾乎是一瞬間,林半夏就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他走到了窗臺上,擡頭望去,朝着月亮看去。
月亮完滿無缺,好似澄澈的玉盤,只是這玉盤上,隐隐約約有什麽東西在蔓延,林半夏微微一愣,甚至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他用手重重的揉了揉眼睛,那陰影卻變得明顯了起來,月亮之上,那陰影仿若有生命一般,緩緩蠕動,将整個月亮都包括了起來。
那陰影的形狀,如同群山,逶迤起伏,肅靜得像遙遠的墓群。
林半夏聽到了風聲,那風聲好似人類的哀嚎,從天穹上湧來。整個世界開始扭曲,黑暗蔓延,漂浮的灰塵被風聲席卷着,吹打到了林半夏的臉頰上。他屬于人類的身體瞬間被吞噬了,五感皆無,好像掉進了巨大的虛無的空洞裏。
這種感覺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林半夏覺得一般人應該很難忍受,但他竟是覺得還好,就仿佛,某種負面的情緒,被強行屏蔽了一樣。
身體開始不住的下落,直到腳上踩到了堅硬的土地,林半夏的視線裏,才重新出現了光。
他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這是一個空蕩蕩的房間,看上去是一個孩子的卧室,家具簡單,只有一個櫃子,和一張床還有一個書櫃。三樣小小的家具,在這個房間裏顯得這樣突兀,這麽看着,就讓人感到十分不适。
房間裏沒有燈,也沒有窗戶,光線不知道是從何處而來,林半夏環顧四周,起初以為房間的牆壁上印着許多花紋,當他走近後,才發現牆壁上那些斑駁的圖案的不是牆紙的花紋,而是血跡。
是人類的血跡。不知道抹上去了多久,原本紅色的血液已經變的烏黑。
林半夏俯身,仔細的觀察着那些痕跡,他很快意識到,這些痕跡不是胡亂塗抹上去的,更像是文字之類的東西。可惜這些文字雜亂無章,他看不太懂。就在林半夏覺得有些遺憾的時候,他又往前走了兩步,看到了牆壁上的其他圖案,他忽的意識到,這些文字……不是出自一人之手。因為他居然看到了其他的語言,英語,日語,俄語——雖然有些文字根本不認識,但能從文字的形态辨識出它的出處。
這是什麽地方?自己為什麽會突然來到這裏?林半夏有些茫然,他仔仔細細的看着每一段文字,就在他以為自己得不到什麽有用的信息的時候,居然在角落裏,看到了中文。
中文?林半夏蹲了下來,仔細觀察。因為是用手指沾着鮮血寫的,字體有些模糊不清,可是即便如此,林半夏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前面三個字。不是他聰明,而是那三個字太特殊了,那是一個名字——白路澤。
一筆一劃,寫的那般認真。光是看一眼,便能想象出,留下這幾個字的人,用的是怎樣虔誠的心情。
林半夏伸出手指,摩挲着牆面,他的鼻尖甚至好似嗅到了那股屬于血液的腥氣,他看到了白路澤三個字之後,還有四個模糊不清的字“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等誰回來?這句話是誰留下的?難道和崔高煜,有什麽關系,或者說,難道崔高煜,也曾經來過這裏??無數的疑問從林半夏的腦海裏冒出,還想再繼續看看,耳側卻忽的聽到了一種風聲。那聲音仿佛就在他的耳邊,從未有過的清晰,被迫傾聽的林半夏突然意識到,這并不是風聲,而是某種生物的嚎啕,它就在自己的身側,只要自己一扭頭,就能和它氣息相接。
就在林半夏遲疑的剎那,他的身體被身後的什麽東西猛的被推了一下。這一下力量極大,将林半夏整個人都掀翻到了地上,他緩了一會兒,才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看到了那張本該放在房間中央的床,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張窄小的單薄的小床,應該是給孩子睡的,床的邊緣放着一個粉紅色的小熊,看得出小熊的主人很愛它,即便它變得破敗不堪,也舍不得将它丢掉。小熊的眼睛是用扣子縫上的,其中一個還冒出了線頭,它用無神的目光,靜靜的凝視着這間房間的陌生來者,顯得寂靜又哀傷。
如果只是看,或許會覺得這床鋪和并無不妥之處,然而不知為何,在看到這張床的瞬間,幾乎是本能的驅使,林半夏猛地朝着身後退了一步。
風聲嚎啕,那股未知的力量,再次強迫林半夏向前,直到他站在小床的前面。林半夏自然是明白了它的意思,那東西似乎想讓他躺到床上去。
“不要。”林半夏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林半夏以為自己決絕之後,周圍的環境會發生變化。可就在他說出不要的瞬間,他竟是醒來了,身旁的宋輕羅,還在酣眠,神情安詳無比。林半夏粗重的喘息了幾聲,他伸出手,在被褥裏摸索,想要握住宋輕羅的手尋求安慰。可是他卻在被褥裏摸到了一團黏膩濕滑的東西,林半夏茫然的擡起手,看見自己的指縫裏,充斥着一種黏膩濕滑的乳白色液體……好像是人類融化掉的脂肪。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身旁的宋輕羅,五官便開始扭曲,接着成了一塊被火焰煎烤的黃油,就這麽在他眼前,融成了一灘液體——
這無論換了誰,看見心愛的人身上發生這一幕,精神恐怕都會遭受重擊,萬幸遭遇這一切的是林半夏,所以他只是茫然的看着手裏的液體,腦子裏那個名為恐懼的情緒,半晌都沒有轉過彎來。
倒是理智占了上風——宋輕羅化了,那就意味着他還在做夢,心裏暗暗的慶幸,林半夏用力的甩了一下手裏的液體,轉身就想下床,他的腳剛放在地板上,就感到腳下一空,地板變成了無底的深淵,他整個人毫無防備的落了下去。
夢境中強烈的失重感,總是很容易将人喚醒,于是林半夏又醒來了,他不知道自己已經醒了多少次,此時又是多少層夢境。可是當林半夏轉過頭,再次看到自己身側躺着的宋輕羅後,他忽的意識到,自己剛才那果斷的拒絕,惹惱了夢境裏作為支配者存在的它。
它想讓自己屈服。
然而林半夏向來都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況且,他現在還隐隐約約的想起來,自己在現實裏,似乎還有一張存了一百多萬的銀行卡……要是他被困在夢裏了,那卡裏頭的錢,可怎麽辦啊。
進入夢境的不知道多少天,林半夏第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憂郁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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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的天氣裏,喝一壺溫熱的茶,吃些精美的糕點,再和朋友聊聊往事,總歸是讓人愉快的事。
可惜,往日的好友變得那般陌生,就好像自己從未認識過他一樣,所以宋輕羅即便端起了茶杯,也沒有放下手裏的刀。
崔高煜就坐在宋輕羅的對面,和警戒的宋輕羅相比,他姿态慵懶的靠在柔軟的沙發上,手裏端着精致的茶具,優雅的抿了一口,他說:“不必那麽緊張,只是找你聊聊天而已。”
宋輕羅冷冷的盯着他:“聊天?你之前怎麽不和我聊?”崔高煜一開始并沒有出現在他的第一層夢境裏,直到林半夏來他的班級裏找他,崔高煜才出現在他的身邊,這種變化讓宋輕羅清楚的意識到,很多事情都脫力了控紙。本該早就離開夢境的崔高煜竟是重新出現在了這裏,這是否意味着,他們所知的真相,根本就是謊言,崔高煜從未封存過這個夢境,他甚至早就已經成為了異端之物的伴生者——
“我也沒辦法。”崔高煜微笑道,“作為世界的支點,總不能不做事吧,我要是停下,你們可都死了。”
宋輕羅說:“那你現在怎麽有功夫理我了?”
崔高煜道:“當然是因為我找到了機會偷了個懶。”
宋輕羅看着自己這位好友,心情十分複雜,崔高煜當年作為僅剩的幾個幸存者成功從夢裏出來,所有人都以為他成了英雄。可惜很快他的搭檔就發現崔高煜的精神狀态不太好,崔高煜因此被迫休養了很久,然而這種休養似乎對他沒有什麽益處,他的情緒越來越暴躁,記憶力也飛快下降,甚至漸漸的無法辨識出身邊的人,大家都以為這是封存夢境的後遺症,沒有什麽好的辦法。又過了一段時間,崔高煜就因為情緒完全失控,居然殺掉了一個負責監視他的記錄者。至此,他慘遭除名,由于考慮到他的精神狀況和被封印的異端,并沒有對他進行實質性的處罰,但是監禁和限制行為,依舊是不可避免的。就算如此,白路澤也未曾放棄過這位搭檔,他開始試圖尋找能緩解情緒波動的異端之物,來維持崔高煜的精神狀态,可惜進展并不順利。
期間,宋輕羅也和崔高煜見過幾面,兩人沒什麽交談,甚至說,宋輕羅幾乎都要認不出他了,現實裏的崔高煜變得古怪孤僻,充滿了暴力傾向,和那個宋輕羅記憶裏文質彬彬的好友,簡直判若兩人。
在他們這一行裏,這些變化并不罕見,瘋癫,發狂,自殘,到最後選擇結束生命。和異端接觸甚密的他們,對于這些事早就習慣了。
崔高煜能活下來,已經是個奇跡。
“老朋友,我真的很高興能再看見你。”崔高煜感嘆道,“雖然早就料到有這麽一天,但真看到你了,還是有些感慨。”
宋輕羅已經差不多明白了:“你成為了它的伴生者?”
崔高煜說:“是的。”
宋輕羅:“現實裏的你呢?”
崔高煜說:“也是我啊,當然,如果你一定要細細分辨的話,那用我的肉體來形容,會更貼切一些,畢竟那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可憐蟲。”他微笑着舉起手裏的茶杯,“時過境遷,你變了不少。”
宋輕羅沉默。
崔高煜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他擡手看了眼表,露出滿意之色,“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可以一件一件的,慢慢的和你說。”
宋輕羅道:“那就說說,當年的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吧。”
崔高煜講起了當年的故事。
那是遙遠且漫長的,他自己都快要忘記的故事,作為監視者,他和宋輕羅一樣,進入了夢境裏,遭遇了一系列離奇且古怪的事,朋友的不斷死亡,周遭那重複疊加的異象。崔高煜不斷的尋找想要從夢境裏離開的方法,他向來是個聰明人,所以他很快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離開。這個夢境是個可怕的陷阱,進來的人,根本無從離去。他們都想錯了,夢境根本沒有範圍,沒有限制,它無所不在,可以貪婪得吞噬掉所有的人,而它沒有那麽做,僅僅是因為它不想而已。
“生物想要維持生命,需得不斷的汲取營養。”崔高煜說,“人進食食物就可以從食物裏或許維持生命的能量,它也需要汲取能量,只是人類吃的食物不同,它的食物,是人的意志和精神——它的夢境需要一個構造的支點,就像菟絲花需要一個雄壯的大樹那樣——不斷,不斷的從大樹的身上,吸收養分。”
宋輕羅說:“你成了那棵大樹?”
崔高煜道:“是的。”他漫不經心的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茶水,“就算不是我,也是別人——這東西根本無法封存,至少以人類的方式不可能。”
宋輕羅道:“這就是你離開這裏的代價?”
崔高煜說:“沒錯。”他知道自己的好友聰明,所以想來,宋輕羅也該明白了。他為了離開了這裏,付出慘痛的代價,回到現實中的他不再擁有關于夢境的一切記憶,現實裏的他愚蠢的以為自己出去了,其實根本沒有。
每晚他依舊會入夢,直到太陽重新升起。
這是一種糟糕至極的狀态,他的精神開始恍惚,開始害怕睡覺,開始變得暴躁易怒。然而最可悲的,是現實裏的崔高煜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沒有夜晚的記憶,自己都以為身體上的變化是離開這裏的後遺症,他被不斷的撕扯,就像現實和夢境一樣,硬生生的分成了兩個部分。
崔高煜覺得自己沒有瘋掉,已經是奇跡了,他甚至無法讓享受死亡的安寧。這幾年來,夢境幾乎要榨取掉他記憶裏每一個的細節,它強迫他構築出一個又一個的世界,直到它厭倦。他就像它手裏的一團黏土,被迫由它捏築成它希望的模樣。
崔高煜說這些內容的時候,神情都是那般輕描淡寫,他說:“但你知道的,這些異端之物,都是貪婪的東西,三年時間,它足夠将我徹底的剖析了,所以它想要尋找一點新的樂子——所以它又開始傳染。”他又吃了一口蛋糕,嘴裏含糊道,“你們不該進來的,至少不應該全都進來,現在你們全都出不去了……真是讓人遺憾。”他說着遺憾,倒是真的露出一個遺憾的神情,像是在為這群好友惋惜似得。
宋輕羅盯着他,半晌沒有說話。
崔高煜絲毫不在乎,繼續吃着面前的甜點,他吃着吃着,卻又暴怒了起來,伸手把所有的甜點掀在了地上:“惡心死了——惡心死了——”這些食物他已經吃過了無數次,全是同樣的味道,就好像一部放映了一百次一千次的影片,還沒入唇,便已經猜到了下一個情節,這簡直讓人發瘋。
宋輕羅盯着崔高煜:“為什麽一開始不告訴我這些事?”
“其實也不是我不想告訴你的。”崔高煜微笑“是它還在猶豫。”
宋輕羅:“……”他已經猜到了崔高煜要說的話。
“它還在猶豫,接下來要選誰當下一棵大樹,畢竟有這麽多資質好的人。”崔高煜說,“猶豫不決也是正常的。”
他又看了一眼表,溫聲道:“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其實當年白路澤也進來了,所有人都沒有發現這件事……因為白路澤白天依舊會醒,我拒絕了它,它就拿白路澤來威脅我,沒辦法,我只好答應了。”
提起白路澤,崔高煜就愉快的彎起了眼角,似乎無論多少次,都能從這個名字裏品出別的味道似得:“你和你的搭檔若只是普通的朋友,或許還會舒服點。”他聳聳肩,“雙雙暴死,現在看來,其實還挺不錯的,至少我覺得比現在強多了。”
“它就喜歡看,互相成為對方軟肋的故事。”崔高煜說,“你看看,你喜歡林半夏,林半夏也喜歡你,你們都能為了對方付出,只求讓對方活着出去——或者幹淨利落的死了。”他捂住臉,嘆了口氣,“抱歉,我忘了還有李稣和李邺了,怪不得它這一次享受了那麽久。”
宋輕羅眼神變得陰冷無比。
崔高煜渾然不覺,他又看了眼時間,微笑道:“希望它和你的搭檔,玩的還算開心。”他看見了宋輕羅的神情,絲毫不害怕,反倒是露出遺憾之色,“不要這樣看着我,老朋友,我會難過的。”
宋輕羅冷冷道:“你不該動他。”
崔高煜臉上豐富的神情淡去,變成了一派的冷漠,他說:“不是我,是它。”
他是它的伴生,它的養分,它要的,他只能給,無法拒絕,也逃脫不了。直到他被徹底的燒焦,變成了無用的灰燼,才算解脫。
作者有話要說:
林半夏:我們不能一起死!!!
宋輕羅:對!要一起出去!
林半夏抓住宋輕羅的衣領猛搖:至少得留一個人繼承銀行卡!!!
宋輕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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