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顧安寧感覺到右腳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很好,很好地轉移了肚子痛。

那支細細的手電筒早已經不知道掉到何處, 顧安寧眼前只有一邊望不到邊緣的黑暗。

好在這麽大的動靜很快就吵醒了另兩個室友,有人順手開了燈,見到顧安寧白着臉額頭上挂着冷汗,皆被吓了一跳。

此時剛過淩晨三點, 顧安寧被扶到一邊的椅子上, 正準備簡單解釋一下自己的狀況,可沒說兩句肚子又鬧了起來,于是捂着肚子一瘸一拐跳去洗手間。

兩個室友對視一眼, 還是不放心地去敲了值班老師的門。

距離國賽不足十天, 顧安寧的成績又有目共睹,在這個關鍵時候鬧出點什麽事可不是鬧着玩的。

果然值班老師一聽到有學生大晚上鬧肚子還從爬梯上摔下來就着了急, 等知道這學生那個最近被所有老師津津樂道寄托了很大希望的顧安寧更是二話不說直接撥通了醫務室的電話。

顧安寧對于大晚上驚動了這麽多人很不好意思,和兩個室友道了歉後, 被值班老師扶着單腳蹦去醫務室。

只有下鋪踹了爬梯陳悠悠從頭到尾一聲未吭。

醫務室裏被匆匆叫來的李醫生替顧安寧的右腳腕做了冷敷:又幫她調整好輸液的速度:“腳腕上的扭傷不算太嚴重,但這兩天還是要注意盡量少走路。腸炎腹瀉比較嚴重,先挂水, 近期的飲食一定要注意, 我知道你們快考試了,但還是要注意勞逸結合适當鍛煉,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

李醫生苦口婆心,顧安寧還沒來得及開口,值班老師就直接接話道:“您說的是, 這孩子就是太刻苦了些,這學習重要,健康更重要,顧安寧同學都聽到了嗎?”

顧安寧被說的愣愣點頭,她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不好意思道:“快四點了,老師您先回去休息吧,李醫生也是,等挂完水我再叫您。”

值班老師不放心想要留下來陪她,顧安寧堅決推辭了,只軟綿綿開口問道:“我能不能用一下我的手機,我想發個信息。”

到底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大晚上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的生病難受,不好意思跟他們開口,但心裏免不了想要和家裏人撒撒嬌。

值班老師自認為看懂了這個平日裏聰慧總是的學生藏在心底裏的一點小心思,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的手機遞過去。

醫務室裏安靜下來,只剩下挂鐘的秒針一格一格跳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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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腕上冷敷的毛巾很冰,滴入到血管裏的溶液很涼,在這個深冬的淩晨,在寂靜無聲的醫務室裏,顧安寧很難形容自己是懷着怎樣的心情點開了關小朋友的對話框。

這個點她自然不可能給人打電話或者發信息,她只不過是在那一刻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來集訓前在天臺上的那一端談話。

雖然吧,按關同學別扭傲嬌又害羞的性子,不太可能黏黏糊糊給一部上繳的手機發信息,可在那一瞬間,她突然很想看一眼自己的手機。

如果,她是說如果呢,如果關同學真的很想她,那她還是要及時安撫關小公主那顆敏感的心的嘛。

給自己做好各種心理假設後,顧安寧點開了對話框——

???

她的頭上緩緩冒出一長排問號。

【“關小朋友”撤回了一條消息】

【“關小朋友”撤回了一條消息】

【“關小朋友”撤回了一條消息】

……

只見對話框裏排列着一長排整整齊齊的撤回消息,顧安寧往上劃了好幾頁,全部都是消息撤回的提示,除此之外,沒有只字片語。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是一條兩條,還能說是關星河手誤了,可是這密密麻麻連成片的消息撤回,總不能關星河一天到晚不幹別的光用來手誤了吧。

顧安寧眉頭一皺,盯着灰色的重複的字體開始細細琢磨。

第一條撤回消息是在她來集訓的第二天,只有孤零零一條,時間是晚上十點零八分,這個點應該正是寝室熄燈不久後。這個時間,是在睡前想她了發了條信息,然後又不好意思所以撤回了?

顧安寧用冰涼的手指摩挲了一下那條曾經出現過卻最終消失的信息,繼續往下劃拉。

第二條撤回消息是在五天前,淩晨一點,也正是從這裏開始,撤回消息開始密集起來,時間也開始越來越晚。

顧安寧腦海裏各種糟糕的不好的念頭閃過,又被她一一強行壓下。

此時剛過四點,就算她有多麽想打電話過去問個清楚明白,她都不能有任何行動。會吵醒對方暫且不提,她也沒法解釋自己為什麽在這個點還沒睡覺,反而讓對方平白擔憂。

胡思亂想着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六點,李醫生揮揮手讓她回去好好休息。

手機很快及腰再次上交統一保管,顧安寧趕緊撥通了關星河的號碼,可手機中只傳來“嘟——嘟——您撥叫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

在值班老師将手機收走前,顧安寧只來得及編輯一條信息發出去,随即就被趕回宿舍補覺。

“已經和陳悠悠同學溝通過了,你的腳不方便,這段時間你睡下鋪。至于今天早上的課也幫你請過假了,另外你的腳自己注意點,可以走路,但別使勁兒。”

老師叮囑了兩句就帶上門出去了,顧安寧折騰了一晚上确實困倦的不行,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裏記挂着關星河的事,這一覺顧安寧睡得并不安穩。紛雜的混亂的亂夢輪番上演。

骷髅似的小星河在哭,山上的紅蘋果裂開來,流出像血漿一樣粘稠的紅色液體。

天臺上的風很大,黑色的影子裏爬出扭曲的怪物,争先恐後地從高樓一躍而下,空氣裏回蕩着痛苦的嘶吼。

天上突然下起銀針雨,尖銳的細長的銀針從天空密密麻麻落下,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只巨大的只會尖叫的刺猬……

醒來時已經十二點多,明亮的陽光從窗戶縫裏漏進來,骨子裏的疲憊和沉重一下子往外鑽出來。

顧安寧平日裏作息規律,昨夜裏一晚上沒睡,這會兒即使補了覺整個人也看上去憔悴的不行。她起床洗了一把冷水臉,又單腳蹦跶去了教室。

此時正是午後,剛吃完飯的同學們三三兩兩聚在一塊兒,正在讨論早上的考試題目和一早上沒出現的顧安寧。

平日裏從不遲到早退的顧學神不僅缺席了一場模拟考,這會兒好不容易出現了還是個單腿蹦跶的獨特造型,已草拟理所應當地成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孫平知和她關系好,見她整個人病蔫蔫的被吓了一大跳:“腳怎麽了?臉色也不好,生病了嗎?”

“沒事兒。”顧安寧終于蹦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擺了擺手道,“出了一點小意外。”

“可……”

“喂,聽說你被人欺負了?”吳之盛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冒出來,頂這個寸頭用他一貫欠打的語氣涼涼道,“你嘴皮子不耍的挺溜的嗎,竟然還能被人欺負了,真是沒用。”

孫平知一聽就急了:“有人欺負你?我去告訴關……”

“誰欺負她了,大晚上攪得整個宿舍不得安寧,現在竟然還好意思惡人先告狀。”陳悠悠手裏還端着熱氣騰騰的白粥,聽到這話直接轉手将粥扔進角落裏的垃圾桶,語調嘲諷,“大學神,你倒是說說誰欺負你了,又怎麽欺負你了?”

昨晚上這事兒确實談不上欺負不欺負,顧安寧爬上爬下影響下鋪休息在先,雖然陳悠悠踢了爬梯一腳直接導致顧安寧扭傷了腿,但真要說是她是心懷惡意也談不上,頂多就是被吵醒後起床氣大了些。

顧安寧這會兒整個人軟綿綿的沒什麽力氣,更不想在教室裏當着所有同學的面掰扯這件說不上對錯的小事兒:“沒有人欺負……”

“誰着急跳出來就是誰呗。”吳之盛再次出言打斷顧安寧的話,他在一中見多了為了打壓對手成績的百種手段,因此向來習慣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這是眼見着比不過別人開始場外耍花招了,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吳之盛!”

眼見陳悠悠快要繃不住臉色氣炸了,顧安寧怕兩人真因為這點破事鬧起來,連忙開口道:“真沒人欺負我,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下,你別管了。”随即又轉頭對着陳悠悠道,“昨晚影響大家休息了,不好意思。”

陳悠悠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扭頭走出教室。

顧安寧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到桌前的吳之盛冷冷呵了一聲:“真當誰樂意管你啊,好心不識驢肝肺!”

說完留下一個傲嬌的背影,氣呼呼地走了。

顧安寧是真不懂這位說話能把人氣死的大少爺吃飽了撐的莫名其妙要管自己的閑事,但她這會兒也懶得理會別人,缺了一早上的課,她還是抓緊時間把漏下的卷子先補起來。

不料剛做了一道題,陳悠悠去而複返,将一碗新買的白粥擱在她桌子上,然後又一言不發地走了。

這別扭的表達方式,顧安寧放下筆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又想起了某位千裏之外讓人放心不下的小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我愛休息日,今晚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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