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關家一家都是原本都是大忙人, 但今年顧安寧借宿在關家過年,關星河與家裏的關系也隐隐得到了緩和, 因此嚴一素也好,關國棟關星海也好,都盡量推了手邊的事在家裏陪兩位小朋友。

顧安寧和關星河回到關家的時候,關國棟在書房處理工作, 關星海正陪着嚴一素在客廳裏拟今年過年的禮單。

見兩人拎着大包小包進門, 嚴一素先是楞了一下,而後起身去幫忙接他們手裏的東西:“星河安寧,你們這是幫家裏采購年貨去了?”

這可真是稀奇了, 安寧當家早自個兒又懂事也就算了, 她這個小兒子竟然也耐得住去超市裏人擠人?

顧安寧沒敢勞煩她搭手,開口解釋道:“我們去買祭竈王爺用的糖瓜了。”說着拎着手裏的大包小包進了廚房。

關星河落後一步, 心想着自家不信神佛的無神論母親怕是根本不知道什麽是竈王爺,于是用剛增加的新知識主動講解道:“這個竈王爺就是記錄人們生活起居、善惡行徑的, 等到每年臘月二十三,就上天去……”

客廳裏關星河習俗大講堂還在繼續,廚房裏顧安寧看着幹幹淨淨一塵不染的竈臺, 腳步一頓。

她這會兒終于後知後覺明白剛剛嚴一素那個愣神中帶着茫然的眼神是什麽意思。

關家, 根本就沒有祭竈王的習慣。

因此關家的廚房裏,根本就沒有竈王像。

這就很尴尬了。

顧安寧長于安坪村,在那裏家家戶戶的竈臺上方,都貼着大紅色的或粗糙或精巧的竈王像。

是她想當然了,想當然地以為所有人家都是要祭竈王爺的。

顧安寧發現自己做了件蠢事, 放下手中的東西匆匆折回客廳,恰巧聽到嚴一素囑咐關星海去買竈王像,見顧安寧出來,還伸手招呼道:“安寧你來的正好,我不太懂這些,這祭竈王除了糖瓜,還需要什麽?”

“不好意思嚴阿姨,我之前不知道……”顧安寧尬的頭皮發麻,拎着兩個糖瓜急急忙忙道,“這個糖瓜一會兒我吃了,您別記挂這事了。”

“你這孩子說什麽呢,這糖瓜是給竈王爺甜嘴的,你想吃我讓星海一會兒再帶一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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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一素在關家一貫說一不二,她下了指令後整個關家都行動起來。

關星海不僅買了竈王像,還一同帶回來不少大紅色的空白對聯和裝飾小燈籠。

關國棟來了興致,他寫的一手好字,當場揮墨寫了一副春聯。

關星海和關星河兩兄弟一人一邊在客廳裏貼窗花,顧安寧閑的沒事,拱着手在關國棟身後看他寫字。

“安寧要不要來試試?”關國棟給她找了一支新的狼毫筆,又攤了紅紙在桌面上,“春聯有了,還缺個福字,安寧來寫?”

顧安寧從未練過毛筆字,剛下筆的時候自然歪歪扭扭不成樣子,只不過她極有悟性,廢了三五張紅紙後,竟也在關國棟的指導下開始慢慢有模有樣。

“好了好了,你自個兒愛寫字就寫,怎麽還拘着安寧。”嚴一素在自己的姐妹團裏問清了過年的傳統習俗,轉頭就看到顧安寧費勁吧啦地舉着小胳膊在寫字,“安寧別理他,過去和星河一塊兒玩吧。”

顧安寧輕聲和關國棟道了謝,轉身加入了關家兩兄弟的貼窗花大軍。

關家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過如此有年味的新年了,房子各處都點綴着熱烈的火紅色,就像是一簇簇在冬夜裏燃燒的小火苗。

顧安寧寫的那個福字最終也被貼在客廳,她自覺字醜無顏見人,可是架不住有關星河板着臉一本正經地在旁邊吹彩虹屁啊。

他吹得實在太過認真,嚴一素被自家小兒子的模樣萌到,大手一揮就把那張福字貼在客廳最最顯眼的位置。

這年關将至,關家往來的訪客絡繹不絕。

正門口那副春聯出自關國棟,而客廳的那個筆鋒稚氣的福字,衆人心裏琢磨着應當是出自關家那個寶貝兒子之手。

看看這挂的顯眼位置,大家聞弦歌而知雅意,一進門就開始各種花式吹捧。

顧安寧還是頭一次見識到豪門裏的吹捧藝術,盯着那張福字差點以為自己是什麽不出世的書法大家。

這般輕快的日子過的飛快,顧安寧每日早上去醫院陪顧奶奶,然後折回關家吃飯,午飯後則和關星河一同暢游在學習海洋。

日子很快到了正月初十,關星河不放心顧安寧孤身去A市,早早就定了和她同一班次的機票。

關家自然也不放心他們這兩個半大孩子,奈何誰也沒能拗的過從小主意就正的關星河。

顧安寧怕他們因為這事争執起來,連忙偷偷摸摸私下找嚴一素保證,保證她這一路上會照顧好關小朋友。

嚴一素被他們磨得沒了脾氣,千叮咛萬囑咐後,終于一萬個不放心地将兩人送上了前往A市的飛機。

前一天晚上舍不得顧奶奶在醫院裏陪了通宵的顧安寧打了一路哈欠,第一次坐飛機的新奇感在困意中被磨得一幹二淨,暈暈乎乎被關星河牽着登機,一到座位上便支撐不住閉上眼睛。

他們兩原本定的經濟艙被嚴一素不由分說換成了商務艙,顧安寧個子小,窩在寬敞的位置上很快就睡熟了。

關星河聽着她呼吸一點點變平穩,幫她蓋好毯子,又悄悄伸手替她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這動靜不算大,可熟睡中的顧安寧卻像是有所感應,嘴巴裏不知嘟囔着什麽,像是要掙紮着醒過來,卻還是被黏在一起的上下眼皮打敗,暈乎乎的腦袋順勢往右一倒。

“啪!”

不偏不倚倒在關星河的肩上。

關星河瞬間停止所有動作,整個人如同被法術定身一般僵硬在原地,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柔軟的毛茸茸的碎發蹭在脖頸處,蹭的他整個人連帶着心裏癢癢。

可他一動也不敢動,顧安寧帶着熱氣的呼吸噴在他的左肩,帶着她剛剛吃過的草莓奶糖的甜味兒。

好半晌後,确認顧安寧不會被吵醒的關星河終于忍不住微微撇過頭,去看靠在自己肩上的人。

飛機上的暖空調打的很足,顧安寧睡得熟,整張小臉被熱氣蒸成粉紅蜜桃的模樣,耳朵旁的一绺碎發滑落下來,随着她的呼吸在下颌處一晃一晃。

關星河無端覺得手指尖有些癢。

其實一開始他并沒有打算跟着一起來。

顧安寧從小就獨立,自己的所有事情都按照計劃羅列的井井有條。相反他自己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發作的病情,怕陪着人過來還不夠添亂的。

而顧安寧從頭到尾也沒表現出想要有人一起去A市的想法,直到他意外地在顧安寧的手機裏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搜索記錄。

【如何辦理登記手續】、【登機牌是什麽】、【哪些東西不能帶上飛機】、【在飛機上想喝水怎麽辦】……

都是關于坐飛機的問題,大部分都是常識性的東西,可對顧安寧來說,卻都是需要提前摘好筆記的功課。

在那一刻關星河終于意識到,這是顧安寧第一次坐飛機,也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離開S省,跨越大半個華過去往獨自去往一個陌生的城市。

他不知道從來心事寫在臉上的顧安寧是懷着怎樣的心情一邊搜索可能遇到的問題,一邊整理着她空蕩蕩的箱子。

他編了個蹩腳的想去A市旅游的借口,然後直接定了同一班的機票。

此時此刻,看着肩旁上睡得臉蛋紅撲撲的顧安寧,關星河無比慶幸自己一同過來了。

看她這會兒沒心沒肺呼呼大睡的模樣,誰也想不到這人的備忘錄上做了密密麻麻上千字的筆記,包括突發情況下氧氣面罩的使用方法。

關星河到底沒忍住手癢,他伸手在顧安寧眼前晃了晃,見她确實沒反應後,才做賊似的偷偷摸摸用手指去撩那一小绺滑下來的頭發。

如同電影裏被刻意放慢的慢動作,那一小绺烏黑的頭發順着手指的動作,被一點點重新別回耳後。

關星河還沒來得及為大功告成松口氣,熟睡的顧安寧突然用臉蹭了蹭被當做枕頭的肩膀,随着她的動作,那绺不安分的碎發再一次調皮地偷溜下來。

功虧一篑,從頭再來。

關星河倒是沒什麽不耐煩的情緒,他像是從這項活動中得到了什麽難以明言的樂趣,再一次蹑手蹑腳和那一小绺碎發作鬥争。

只不過這一次可就沒上一次順利了,顧安寧睡相不安分,時不時在關鍵時候含含糊糊嘟囔兩聲。

關星河勾着頭發的手指僵持在半空中,他怕一會兒真把人吵醒,小心翼翼地既不敢繼續動作,也不敢任由頭發滑落。

顧安寧又往頸窩深處蹭了蹭,維持着高難度動作的關星河眼尖,在顧安寧的左耳後跟,看到一點一晃而過的紅色。

他心裏起了好奇,斜着眼睛湊過去翹的仔細——

是一粒痣,一粒藏在左耳後背窩窩裏的小小的紅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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