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5)

看了我一眼,便徑自站起身,順勢拍了拍不曉得身上有沒有沾染的灰塵,然後悠悠然道:“可是,佛祖說,讓我莫擾了你休息。”

我只得啞然,萬萬沒想到西方梵境的那位佛爺竟是如此妥帖。“那你……是如何将我帶回來的?”

“抱回來的,怎麽了?”寧遠瞧着我,忽而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說罷,便徑自走了出去。獨留地上的朱砂與我愣愣的。

抱着?我實在難以想象,我盤腿而坐的姿态,他是如何将我抱回來的?似是特意響應我的疑問一般,寧遠臨出門特意回眸一笑,凝着我的眸子,将将道:“我将你的腿掰正了,不就好抱了。”

我瞧着他那張桃花般妖孽的臉頰,一股氣湧上來又莫名的跑下去,我覺着甚是糾結。怎會有人如此無聊,直接施個法,将我那身子弄到雲上不就好了。虧得他如此麻煩,先是掰正了,回到昆侖,又掰回去,當我是他手中的人偶嗎?

最後,我只得蹲下身,瞅着始終無動于衷的小狐貍,嘟囔道:“诶,朱砂,你說他這個人明明這麽可氣,怎麽還有會一群人圍着他飛啊繞啊的?”

小狐貍本是瞧着寧遠離去的方向,這會兒聽了我的話,竟是再次阖上眼,那份不屑只剩張開嘴說一句,“不要煩我!”

我瞧着他,頗有些氣餒,但将将想起方才将他讨要來的原因,便又拉下臉嬉笑道:“朱砂,你哭一下好不好?”

小狐貍猛地睜開眼,狹長的眼眸定定的盯着我,看得我直瘆的慌。

“好啦,朱砂,不要這麽小氣嘛!”我擡手輕輕撫摸她的毛發,“就流一兩滴就好了,拜托哦!”

小狐貍朱砂再度閉上眼,安靜地卧在地上。有氣性的很!

但是總歸好在,這只狐貍雖說總不言語,卻還是在某些方面聽話的緊。譬如說,只要我每去一處,朱砂便邁着小短腿跑着随我一同到哪。譬如說,偶爾一日那為寧遠掌門欲求不滿之時,會在半夜突然跑來緊緊地将我摟在懷中,我便猛地掙開他,同一時間,小狐貍便會極有眼力見的跳到我們兩個中間來。于是,這一晚,我與小狐貍通常都睡得酣甜,倒是寧遠直到清晨,仍有些難耐難以入眠。再譬如說,某一日,寧遠掌門的某些仙家朋友來訪,瞧見我身邊卧着的小狐貍,總是不自覺流露出豔羨的目光。為此,我尤其滿意。

只是,玄影之前稍稍有些糾結對于朱砂的稱呼。是當直接喚名字,還是叫一聲師姐。朱砂雖說是活了幾十年,年長與玄影。可是,讓一個少年人喚一只狐貍師兄,并且是只尚沒有化為人形的狐貍,委實有些為難了玄影。如此,最後,我只得囑托了朱砂,日後玄影便直接叫她的名字了。朱砂不耐的撇我一眼,算是默認了。

那日,我百無聊賴打發了玄影與衆長老的弟子們比試比試,然後便揪着朱砂陪我下一盤棋。我的棋藝一般得很,卻是同朱砂殺了好幾盤之後,棋藝大有長進。為此,我便愈發曉得這只赤狐,不止淚滴可化作琉璃鏡那般簡單。不管怎樣,總歸是佛爺身邊的寶貝,于是我便知道,雖然朱砂年紀不大,尚不能化作人形,卻還是曉得人事。是只極為妥帖的狐貍。

寧遠傳音與我到他的青離殿去一趟的時候,我正與朱砂厮殺到激烈之處,便懶懶的回他一聲,“好了好了,知道了,馬上過去。”然後,低下頭仍舊與朱砂拼得激烈。

倒是朱砂小小的爪子自黑玉盒裏拿出一粒黑色棋子放在一個至關重要的位子,而後擡起頭拿眼角勾我一眼,甚是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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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得她的意思,倘或我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現在寧遠面前,寧遠下一瞬便能跑來我的青鸾殿,将我調戲的幾是欲罷不能。

我瞧一眼棋盤,琢磨着應當找個能手讓他教我一教,如此總是敗給自個的小狐貍,委實有些丢人。

只那時的我還不曉得,這六界之內,并沒有那個人能夠在棋藝上勝過朱砂。倘或知道,便着實該好好地同朱砂學習一番。自此之後,可不就能夠打遍天下無敵手了嗎?

寧遠的傳音又悠悠的飄過來,他道:“快點。”

我默默地翻一個白眼,便略略整理了一番儀容向着青離殿飛去。

“将離。”寧遠面向我含笑介紹。說罷,又瞧一眼将離鬼君,随性道:“你曉得的,梵音。”

我一怔,本能的反問,“你與鬼君提過我?”

“你與佛爺跟前央得這只靈狐,六界內哪個不知。”寧遠無謂的笑笑,并無任何異常。但我瞧着我們三人間的氣氛,總覺得怪怪的,卻又具體說不上來。

倒是将離鬼君忽然蹲下身,定定的瞧着朱砂,眼裏冒出燦爛的光華。我驚了一驚,又驚了一驚,忽然就有些不大相信自個的眼睛。這位将離鬼君,我素來曉得,自打做了幽冥界的君主,可謂是恪盡職守,看那般臉色,也知此人必是刻板公正的緊。只眼下,他怔怔的瞧着朱砂的神情,竟似有些說不出的味道。

我瞥一眼寧遠同樣不解的目光,然而他不過質疑了那麽一小會,頃刻又是沖我曉得意味深長。那模樣分明是說,“這是要情窦初開了麽?”

我頓時覺着雞皮疙瘩将将落了一地,誰能想象一株芍藥活了七萬年,到了今個,瞅着一只高傲漂亮并且将将才幾十歲的小狐貍,就果決的發了情?

将離瞧着朱砂的眼光恨不得眼眸裏蹿出一簇明麗的火焰,某一刻,我瞧着此情此景,甚而有些害怕他此番可別一不小心将我的小朱砂吞進肚子裏了。好在,他将将伸手想要撫摸朱砂時,朱砂傲嬌的脾氣猛地竄上來,小小的身子後撤一大步。

寧遠忍俊不禁,唇角一勾,笑得很是歡暢。我睨他一眼,将離好歹是他多年的朋友,多少該給些面子,但我瞧着朱砂如此玲珑聰明的份上,心內亦是愉悅。

作者有話要說: 應嚴打,改了某些詞彙。哦,還是覺着這個詞沒有那個詞貼切。

☆、你不應當見他

這一次會面,終于是以朱砂萬分不願在青離殿呆着作為結束。我曉得那将離鬼君是特意忍了忍的,可是他七萬年都不曾對誰動心,此番情景,可謂是天雷勾地火,即便是他已經刻意隐忍,卻還是明顯的讓我和寧遠憋笑憋得險些憋出內傷。

寧遠将将離鬼君送走後,便來了我的青鸾殿,笑得極是妖孽。連同眼角勾起的弧度,亦是桃花般美好。我不禁有些出神,回神之際愈發恨自己怎的這般沒出息?

寧遠目不轉睛的瞅着朱砂,直到朱砂受不住他悍然的目光,氣得背過身去,愣愣的甩他一個屁股。我瞧着此情此景,亦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寧遠含笑望着我,突然道:“等那日朱砂化了人形,我們撮合撮合他們吧!”

“好啊好啊!”我笑着應下,餘光瞥見小狐貍的身子抖了一抖,我笑得愈發開心,別過眼興致盎然的沖寧遠道:“我的朱砂做狐貍都做得這麽漂亮,等将來化了人形,定是個絕世無雙的大美人。”微頓,我又瞅着寧遠特意補充道:“肯定比你的那些美人還要美。”說罷,我覺着甚是自豪。

“嗯嗯。”寧遠輕聲附和,轉而戲谑道:“到時我收了她,可不就沒将離什麽事了。”

“朋友妻不可欺。”我特意板了臉色糾正他,随即又是單手托腮細細地打量着趴在桌上的小狐貍,若有所思道:“不過呢,朱砂大約看不上将離,也看不上你。”

“為什麽呢?”

我暗暗思索,一字一句解釋道:“我覺着朱砂從前在西天佛爺那一處呆着,眼界定是高的很,不是你與将離能夠駕馭得了的。”

“那你呢?”

“我呀,我……”我猛地發覺不對,擡眼便見寧遠不知何時竟是學了我的姿态單手托腮瞧着朱砂,連同疑問的語調都與我方才有些相同。

此情此景,甚是尴尬。我正琢磨着該說些什麽打下圓場。可小朱砂分明更快一步的受不了我們兩個人如連體嬰兒一般做着一樣的舉動。于是,朱砂忍無可忍的站起身,小屁股正對着寧遠的臉頰,尾巴輕輕一晃便十分傲嬌的掃過寧遠的臉頰跳了下去。

我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寧遠瞅瞅我,又瞅瞅朱砂,漆黑如墨的眼眸裏閃過衆多不可明說的情緒。最終,還是負手而去。背影無奈的緊。

寧遠前腳剛走,玄影便一路小跑過來,臉上難得洋溢着開心地笑容。

“姑姑,姑姑!”玄影一邊叫一邊擡手無謂的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我終于贏了玄陰了。”

“嗯。”我點點頭表示贊許,伸手倒了盞茶與他。自打早前我開始教他修習,他便執意求了寧遠想要拜我為師。我雖是極為喜歡他,卻還是略微懂得些道理。雖是我那位父君大人在昆侖山這一處修行,我也在昆侖山住了下來,可說到底我并不是昆侖山中人,貿然教授山中弟子武藝和仙法已是不妥,若是再收了他,只怕那些個長老會看不下去。如此,只得折中,讓他叫我一聲姑姑。

那時,寧遠還笑稱,“你怎的不讓他叫你婆婆?”

我白他一眼,心底卻是明白,單論我的年紀,便是祖婆婆也擔待得起。可是,我轉念便想起那一回墨天玦讓他拿三個手下來尋我時,聲聲喚着“梵婆婆”。我心裏又氣又怒,自此,便定下玄影叫我一聲姑姑就好。

玄影接過我的茶水,咕咚咕咚兩口飲盡。我瞧着眼前這個少年,他漸漸長大,面容慢慢長開,愈發看得出堅毅的輪廓,是一等一的面貌。

我心內尤為喜歡,但瞧他竟似有些注重輸贏,不免開口道:“玄影,你只記得修行全在于自己,不需為了與旁人比較而在意輸贏。功利心重,反而難成大器。”

“玄影知道了。”玄影重重應下,早已不是初見時那個唯諾的少年。此時的他,多了些明媚硬朗。

墨天玦,你呢?我這麽久不回去,你可有想我?可有什麽變化?

自打我從西天佛爺那一處央得朱砂,我每日必做的功課便是眼巴巴的望着朱砂,央她流兩滴淚給我。可惜,不論我怎麽說,怎麽日複一日的堅持,朱砂小狐貍除卻不會翻個白眼給我看,便是從不肯應下。

如此,我只得帶着朱砂走上一趟魔宮。

只可惜我選的日子不大好,彼時,正是我在昆侖山待了将要兩年的日子。我方才摸了摸左耳上面的海螺耳墜,一擡頭便望見寧遠悠悠然迎面走來。

我同他扯起嘴角笑笑算是打招呼,然後便錯身而過。

“你去哪?”寧遠叫住我。

我同腳邊的小狐貍朱砂一同頓住腳步,頭也不回道:“出去溜達溜達,散散心。”

“我陪你。”寧遠走過來,語氣甚篤。

我稍稍後撤一些,連忙阻止道:“不用了,我與朱砂我們兩個就好。”

寧遠微微蹙眉,“你要出去?”

我一滞,不及思索,便聽他繼續道:“去魔宮?”

這一句他尚是疑慮的語氣,可下一瞬便移身擋在我面前不容置疑道:“你不能去見墨天玦。”

“為什麽?”我轉過身盯着他。

原本,昆侖這些天便不大正常,夜裏守夜的弟子越來越多,甚而是我的青鸾殿前也開始有幾個身影尋回行走。我只當這些不過是防備着不曉得多少年後才來的浩劫,卻不想,這事分明與魔宮有些幹系。亦或,是同墨天玦有些牽連。

寧遠望向我,一時說不個所以然來。我便瞅着他,義正言辭道:“我已有很長時間沒有見他了,我想他了去見見他,有何不妥?”

寧遠深邃的眼眸似有一簇怒火閃爍,可也不過一瞬便消失不見。末了,他只低下頭凝着站在我腳邊的朱砂徐徐道:“他是魔君。”

“那又如何?”

“你是無亦天尊的女兒。”

“嗯?”

“無亦天尊是這世上最後的一個神,你是無亦天尊的女兒梵音。”寧遠凝着我,往日裏那個微微一笑便勾人心魄的男子,這會兒桃花面甚是冷冽,甚是無法觸摸。他的語氣頗有些語重心長的意味,“墨天玦是魔君,你應當離他遠一些。”

我瞧着他那張面孔,忽然就有些明白為何他的臉騙過世間所有女子,卻不曾讓我為之心動。卻原來,他到底還是有些僞君子的那副道貌岸然。實在令人生厭。

“那你還會見将離嗎?會見司命星君嗎?”我睨他一眼,心裏愈發不悅。

寧遠聞言輕輕嘆息一聲,“梵音,這不一樣。”

“可是我想他了,我今日定要見到他。”說罷,我便錯過寧遠徑自向外走去。

“他是你的什麽人,你如此在意他?當年為他擋下軒轅劍,現在又如此不管不顧?”

寧遠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頗有些急切的感覺,只我不曾看到,便只是頓住腳步,卻不曾轉身看一看他。是了,這一天的他的确很不尋常。只我素來不喜別人對我喜愛的人或事有所指點,如此,便特意不去多想。

我怎樣不管不顧了?我不覺嗤笑一聲,緩緩道:“我可否多問一句,是你不想我見他,還是……你覺着我不應當見他。”

身後的人許久沒有答言,我也懶怠得再等,當下便邁了步子向外走去。終于在踏出門檻那一刻聽見他的回答。如此,我走得更是腳下生風。

他道:“你不應當見他。”

将将是走出昆侖山時,我才曉得,昆侖果然同以往不大一樣了。仙障又結的厚了一層,上山之路亦是變得霧霭重重,不大容易分辨出路來。我突然生出了些悔意,早知如此,方才就該冷靜客觀些,問問他昆侖可是出了什麽事?我如此不聽勸,倒真有些莽撞了。可是出都出來了,斷斷是不能回去的。如此,也不過這麽頓上一頓,便又帶着朱砂迅速離去了。

抵達魔宮時,因着我在昆侖山呆的有些久了,朱砂又是一只在佛爺跟前呆過的靈氣四溢的靈狐,為此,不免被一些魔宮的新面孔攔了去路。

我頗有些氣憤,方才偏要來,這會兒若是再被攬住,委實有些丢臉。

守在魔宮門口的侍衛甚是警惕的瞧着我,派人去報給魔君知曉有一位喚作梵音的女子前來拜訪。只是,我耐着性子将将等了将近一個時辰,派出去的那個小弟子也不曾回來。我将将是沒了耐心,便帶着朱砂一路闖了過去。不一會兒,便見了端坐在上頭的魔君墨天玦。

許久未見,他仍是娃娃臉模樣,不曾有太多變化,倒是他身旁的那個女子,我瞧來眼熟的緊。

是了,我頭先來過幾回,都将将是趕上他們兩個纏綿旖旎之時。這一回方能細細地看清她的神情樣貌。

作者有話要說:

☆、你莫要故意氣我

纖腰皓腕,眼眸靈動卻不勾人心魄,只靜靜地瞧着你,自有一股力量。粉色的嘴唇微微一勾,愈發襯得那一身純白煙羅軟紗飄逸,色彩寧靜且動人。

我瞧着這張臉,越看越是覺着似曾相識。可是不待我仔細糾結清楚,她身前的那個男子,已是冷着一張臉沉聲道:“你來做甚?”

我頓覺着仿佛是被一塊冰砸在臉上,不止疼還涼嗖嗖的。為此,我這口氣憋得愈加旺盛。然我不能發火,我努力地告誡自己,是我不對是我不對,我這麽久不來看他,他沖我急眼也急的甚是應該。

如此,便狠狠地壓下一股子怒火,迎面對上他的視線淺笑道:“老身來瞧一瞧我的雪蓮長得如何了?”

這一回将将然換做墨天玦眸中火星子亂竄了,我甚得意。于是,便對着一旁站着的墨天玦的手下道:“你們都下去吧!老身梵音與你們魔君有些體己話要說。”

那些妖魔我雖是不能一個個叫上名字來,心內卻是無比清曉,我識不識得他們不打緊,最緊要的,是他們對我很是熟稔。當年我助墨天玦一同妖魔兩界,每日裏站在墨天玦身側,尤其是後來我替他擋的那一劍,魔宮裏自是人人曉得。尤其,是一直跟随他的将領。

那些個妖魔略動了動,擡眼瞧一瞧座上的墨天玦,又瞧一瞧我,終是一動不動。

我餘光瞧見墨天玦似是勾唇笑了笑,愈加不忿。于是,便一邊玩着手指,一邊惡狠狠輕飄飄的補充:“噢!我忘了,不曉得當年去昆侖山請我的那三只狼妖,現在恢複人形了嗎?嗯?天玦?”說罷,我特意尖着嗓子笑了笑。

那些個妖魔幾是同時立在原地顫了顫。最後,還是一動不動。

到底是墨天玦揮揮手,讓他們全都出去。他走下寶座,徐徐道:“梵音,我就應當請你來訓練他們?”

“呃?”我一滞,不大明白他為何如此說。

墨天玦終于松下臉,沖我溫和地笑笑,“你訓練的那個玄影,功力可不是一日千裏嗎?”

消息夠靈通了呀!我憨笑兩聲,自是應了他這般奉承,可想起我這一路走進來竟是闖過來的,便又幽幽道:“那可不是!老身活了這麽一把年紀……”

“梵音!”墨天玦複又冷下臉來,定定的盯着我道:“你莫要故意氣我。”

“氣你又如何?”我甚是無謂的晃晃腦袋,笑容綻放的尤其燦爛。說着,又是一雙手伸上去,想要捏一捏他看起來仍舊肉嘟嘟的臉蛋。可是,因着我比他矮上一截,我又想着能夠捏他的時候順手一些,手感好一些,如此,便踮了踮腳。可這一踮腳,我便發覺此情此景,委實不大對勁。

于是,便将飛到嗓子邊上的一句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是了,我是想說,“氣你又如何?難不成你還能再演一回戲碼給我看?”這話我絕不能說,若是說了,只怕要遭五雷轟頂的。

因了,方才謝娘正是同墨天玦一起走下來的。我卻是一點也沒去注意。實在是,罪過罪過。

于是乎,我這雙腳踮起來,一時間連同手一起僵着,不知如何是好。謝娘正是盈盈笑着看着我們。看着我與墨天玦。可是,墨天玦卻是渾然未覺一般,當即便将我的一雙手貼在他的臉上,拿着我的手在他臉上略捏了捏,複又将我的手放開,按了按我的肩膀,便放開我。這一串動作,他做來尤為順當,我卻是在放下腳之後,覺着恍若出了一身冷汗,手腳都是拔涼拔涼的。

亦是此時,我方才驚覺,謝娘的那張臉,與我竟是有七八分相似。怪不得我會覺着熟悉。

謝娘溫和地笑一笑,沖我道:“梵音姑娘。”算是問好,說罷便不再言語。果真是個體己人。然我卻是在她這樣的笑容下,頓覺心內罪孽深重的很。

我“嘿嘿”幹笑兩聲,算是回應,倒是頭一回覺着自個的多餘。

墨天玦卻是繼續裝傻充愣,仿佛一絲一毫也不曾看見兩個女人之間默默地尴尬,伸手拉了我便走向後殿,我猛地被他拉扯,身子只能迅速地跟上,間歇回頭時,才發現,這一回謝娘沒有跟上來。

是個極為隐秘的所在。機關設置的亦是極為巧妙,須得他耳上的海螺放在他強力打開的位子上,然後取他身上一滴血滴上,如此,大門才會應聲而開。

我瞧見墨天玦飛身上去,然後将身子側過對準那個細小的凹陷,疑慮道:“你帶我來看什麽?那只海螺,你将他與你融為一體了嗎?”說着,我摸摸左耳上的海螺耳墜,并無任何異常。

大門應聲而開那一刻,墨天玦跳下來站在我身邊,笑道:“帶你來看你的雪蓮啊!”

“你不是将它放在你身體裏将養的嗎?”

“你看看!”墨天玦說着,已是牽着我的手帶我走了進去。無謂的嬉笑道:“不知是不是我身上的魔性太重,我前些日子将它拿出來之時便瞧着它長成了這幅模樣。”

“所以呢?”我白他一眼,眼瞧着從前那朵聖潔的雪蓮花,此刻竟是沒了一點純潔幹淨的氣息,周身甚至開始泛着黑色的迷障。只走近了細細分辨,約摸還是瞧見花蕊心處還是不變的純白聖潔。

“天玦!”我板住臉,“你與我說實話,你可是練了你們魔界的禁忌術魔殇亂?”

“你怎的知道魔殇亂?”墨天玦質疑的望着我。

我一時無語。是了,我的确知道的有些太多了。然則這也不怪我,因着尋找東皇鐘的下落,我不免又偷偷潛了幾回天帝老兒也不曾進去過的典閣。裏面的記載可謂是詳盡複雜,并且擁着各界的隐秘之事。

然我這話卻是不便與墨天玦多說,于是便緊緊地盯着他的眸子反問道:“你不必管我是如何知道的?我活了十幾萬年,可還有什麽秘密能瞞住我。天玦,你且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練?”

“是!”墨天玦硬着頭皮道,說完,又是牽住我的手緊緊地握在掌心,似是撒嬌似威脅道:“梵兒,如若你肯做我的魔後,我必定再也不練這種邪功。你知道,我畢竟是個魔君嘛!不過六萬年的修為,如何掌管妖魔兩界?”

“那謝娘呢?”我被他攪得又氣又笑,“她不過是個凡人,統歸幾十年的壽命,你可待人家好一些。”是了,見了與自己相似的面貌,微微一笑又是那樣謙和動人,世間紛擾全與她無關。這樣的女子,就是我看了,也不免有些憐惜。

“你怎知她是個凡人?”墨天玦随口反駁。

我白他一眼,沒做聲解釋。若是我連這個都看不出,可不是白活了十幾萬年。

墨天玦瞧着我,明晃晃忽略了我甩過去的白眼,笑得愈發意味深長。“那你可知,他是誰?”

我正色道:“不管她是誰,你既已如此,就要負責。”不能像某人似的。我猛地想起昆侖山那位風流倜傥的掌門來,心裏愈加不忿。

“梵兒。”墨天玦愈發覺着好笑,松開我的手,緊緊握着我肩膀道:“她是連城君的女兒。”

“啊?”我愣了許久都沒能順利地反應過來。連城君?天上那位稍稍有些腼腆羞澀又是寂寥的度厄星君嗎?

墨天玦輕輕把玩我的長發,嗔怒道:“我可不像你,可以真的那麽久都不來看我一眼。”

我頓覺渾身一個激靈,肉麻的緊,當下便後撤一步。墨天玦随即同我大略講述了那位喚作謝娘的由來。

她的那位娘親原是連城君的後宮中極為普通的一個妃子。家中并無特別勢力,況且,她是在連城君暮年之時進宮,能夠侍奉君王的可能本就微乎其微,即便侍奉,也很難一擊即中留下子嗣。可這位謝氏妃子稍稍與衆不同之處便是她比別人更加不安分,更加不甘心,不甘心青春年華虛度。如是,她便冒着身後整個家族九死一生的風險,在連城君必經之處闖了龍攆。這一闖,正正是闖出她想要的未來。

我實難記得那一日我與年邁的連城君相處如何,只瞧着他能赦免一個特意闖了龍攆之人,心情大抵是不錯的。是了,暮年的老人,對待年輕女子總有些寬厚。

連城君終于是寵幸了她,也日漸記得她的姓氏。謝氏又是玲珑剔透的緊,很會讨連城歡心,如此,倒是真的結了果。生下的這個女兒便是謝娘。

原本,謝氏的姿容不過是中上等,用墨天玦的話說,不過是與我有三四分相像,卻也只是容顏之間,并無任何氣質的相似。我卻是忽然明白了,緣何謝娘為與我相似那般多。甚而眉眼唇形都有些肖似。

作者有話要說:

☆、天玦師父

正是我當年呆在連城君身邊太久,将近四十年的光陰,連城君的身上沾染了太多我的氣息,如此,暮年之時生下的女兒像我倒也正常。

而墨天玦将謝娘帶回魔宮卻是另一回事了。

那時,不曉得謝氏觸犯了正宮娘娘的什麽禁忌,未能得見連城君最後一面便被打入冷宮灌了毒藥。藥不致死,卻是讓她再說不出話來。一同住在冷宮的自然還有剛剛出生的女兒。謝氏在連城君身邊剛剛享慣了仙三适宜,這會兒不知是為了女兒還是心內的不甘心,竟是拾掇起人間女子難得的堅韌頑強來,在一群瘋女人中間艱難地求生,艱難地哺育還在襁褓中的女兒。

而她的這個小女兒後來做了魔君的妃子,委實沒丢了她的臉面。然而,這是後話了,她也未必曉得。

事情仍是源于我在人間最後那些年,墨天玦終于良心發現來瞧我,可這一瞧正正是瞧見我與連城君開心地聊天,他略略生了悶氣,卻又不肯當下就走,如此便在皇宮內略略溜達了一圈。

這麽一溜達不打緊,将将是溜達到了偏僻的冷宮。那會兒,他仍是隐着身形的。可瞧見一個頭發蓬亂的婦人抱着一個孩童正在喂奶,暮然間,想是激發了墨天玦難得對母親的想念,便走近些,敲了敲那個正在吮吸的小女孩和那位謝氏。都說初生嬰兒的眼睛是世上最澄澈幹淨的眼睛,于是,小女孩在吮吸飽了之後便伸出小手定定的指着墨天玦的方位。謝氏自是不能看到他。墨天玦卻是在被那個小女孩淩空握住食指的時候,緩緩顯了身形,任由那小女孩真切的握住他的手指。柔軟無骨的手指,大抵是激起墨天玦心底所有莫名的渴望。

于是,他又一個腦袋熱,便應了謝氏的請求。

謝氏那時終于認清了現實,知道這一生再不能見得君一面。而襁褓中的女兒卻是斷斷不能就這般在冷宮中成長,說不準哪一日便會餓死。于是她便不管墨天玦是仙是鬼還是妖,求他在她死後照養她的女兒“謝娘”。在她難得清醒的日子裏,她為她的女兒起了一個名字。謝娘。随了她的姓氏。

然這不過是個開始,墨天玦此番應下,雖不是随口應下那般随意,卻也并未真的放在心上。事情的轉機出現在連城君百年之後,我将将是攆走了他身邊的兩位美人,只剩了個少言寡語的檀奴仙子。有一日,他在人間百無聊賴的閑逛,忽的就發覺人間竟有一處地界有着淡淡的我的氣息。墨天玦以為是我在那一處,便尋了過去。

那一處,正是昔日連城君的皇宮。

墨天玦極容易便發覺真相,不過是我當年在皇宮內呆的時間太久,以致整個宮殿都沾染了我的氣息。他本欲拔腿就走,餘光卻是乍然望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一身華服,眼睛卻是澄澈通透。她正低着頭,唇角微微揚了些弧度,看來甚是可人。那個小姑娘身上的氣息最重,重的他險些以為那是我的化身。

是了,這不過是墨天玦的說辭。我覺着,那一刻大抵是他想起來十年前有過的承諾。這架勢,便是要兌現諾言了。

于是,墨天玦便堂而皇之地一卷風帶走了當今聖上最小的皇妹。

墨天玦這麽一說,我便有些明白。連城君的最後幾年,有過一次大赦天下,那一回赦免的人尤其之多,甚而冷宮內的妃子也得以發放或是遣送出宮。亦是那時,我約摸記得曾有一個小女孩來拜見他,稱她為謝氏的女兒。連城極是歡喜,當即便封了公主,賜了府邸,允她二八年華時出宮居住。自此,她母親的願望她全部都替她實現了。

墨天玦颠三倒四的講完之後,我猛地想起一件尤為重要的事來,忙揪住他的袖子疑問道:“你将她帶在身邊時,她方才十歲?”

“嗯。”墨天玦微微點頭。

“那她叫你什麽?”

墨天玦猛地怔住,良久,方才輕咳兩聲甚是尴尬道:“我告訴她,叫我的名字就好。”

“你告訴她,你是魔君墨天玦,來應承諾言來了。”我一字一句猜測着極有可能的狀況。

果然,墨天玦點點頭,艱難地應下,随即一狠心一咬牙直接道:“她叫我天玦師父,然後就跪下了。”

我略略沉默了一小會兒,便大笑出聲,笑得甚是酣暢淋漓。及至笑完了,方才搖擺着墨天玦的手臂,一邊喘氣一邊由衷贊道:“小姑娘甚是玲珑!”

墨天玦睨我一眼,甚是無奈的顧自走出去。我最後瞧一眼已經開始變黑的雪蓮,心內十分不是滋味的向外挪着步子,将将要邁出去時,突然想起另一樁事來,“天玦,你既說這門須得你的海螺和你身上的血方能打開,若是你不在了呢?那我的雪蓮可如何是好?”

墨天玦甚是無奈的嘆息一聲,道:“不是還有你呢?你身上十幾萬年的修為,就是硬闖不也能進去?再者,你萬兒八千年就将這雪蓮送給我了,如今還這麽惦記着算怎麽回事?”

我讪讪地低下頭,是了,我委實不該如此惦記着送出手的東西。可轉念一想,又道:“那我試試!”

墨天玦繼續翻着白眼。

我囑他稍微站得遠一些,将左耳海螺放在合适的位子,便對準大門準備施以強力打開。我琢磨着墨天玦今日來總歸是魔力大漲,我這一掌便秉承了我五成修為。許是我的架勢做的有些足,墨天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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