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8·表演
李肖然和孫賢到達現場的時候,意外地看見了同樣出現在現場的蘇漾和柯顧。李肖然快步上前,對着在外面看守的警察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後,拉高警戒線走了進去:“你們怎麽也來了?”
“我跟師兄來的。”蘇漾指了指柯顧。
倒是柯顧好笑地睐了他一眼,平時一聲不吭,這時候倒知道喊師兄了,不過他也沒拆蘇漾的臺,點點頭:“一隊說現場有些特別,希望我能協助他們,我就讓師弟一起跟我過來看看。”
“然後他們就讓我給您打電話了,說這個案件跟特案組的案件有些關聯。”這個時候從後面出來了一個剃着板寸的警官,他把白手套扯了下來,上前跟李肖然握了握手:“李組,久仰大名。”
李肖然眨眨眼:“餘隊,聞名不如見面。”
被稱為“餘隊”的男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理發師不懂事。”
李肖然也樂了,這位餘孟陽,餘隊,綽號餘少爺,舉手投足都是富家少爺的派頭,頭發每天都是被發蠟膠得一絲不茍,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麽了,一頭能讓他增高兩公分的大背頭不見了,變成了規規矩矩的板寸。
“板寸也精神。”李肖然拍了拍他的肩,言歸正傳道,“說正事,案件什麽情況?”
餘孟陽也斂起了嬉皮笑臉,一雙桃花眼嚴肅了下來:“就是我在電話裏說的那樣,不過您最好親自看一下現場,現場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
“什麽?”
餘孟陽緩緩道:“詭谲。”
不是恐怖,也不是殘忍,是詭谲。
李肖然原本還覺得餘孟陽有些神神叨叨的,但當他進入到案發現場後,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人坐在沙發上,後腦倚靠在沙發頂端,仰面朝上,而他頭頂的牆上寫着三個大字——“他該死。”
再走近幾步,李肖然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經歷過的現場不勝枚舉,但沒有哪一個是如此讓人覺得脊背發涼的。屍體的頭上仰着,按理來說應該能夠直視牆上的三個大字,但是死者的雙目卻被線縫起來了。
拙劣的針腳,白線被血染紅了,沙發上的皮子有被猛烈抓過的痕跡,而死者的手指甲有的甚至翻開了蓋,十指指尖血肉模糊,地上還有一攤失禁的水漬。李肖然不禁屏住了呼吸,不是因為屍體身上散發出來的惡臭,而是因為死者猙獰的表情。
“死者是活的時候被縫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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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肖然的話音剛落,就有人奪門而出,聽着門外嘔吐的聲音。餘孟陽面子有些挂不住了,罵了一句:“啧,這群小兔崽子,欠練。”
這個時候蘇漾和柯顧也跟進來了,他們之前已經看過一次現場了,所以表現得很鎮定的。不過餘孟陽更加郁悶了,第一次他是跟他們倆一起看的現場,他都震驚了,可這倆人臉色都沒變一下,難道搞犯罪心理學的人都這麽變态嗎?
柯顧不知道他的想法,當然他知道的話也只會告訴餘孟陽,是的,就是這麽變态。柯顧走到屍體邊盯了屍體很久,又在沒有接觸沙發的情況下,用死者一樣的視角仰頭看着牆上的字。
“蘇漾,就用這個角度拍一張照片。”
蘇漾點點頭,走過去用手機從死者的視角拍了幾張照片。
餘孟陽有些納悶:“這些鑒識科的人都已經拍了。”
“視角不一樣。”柯顧指了指蘇漾,“我倆整理一下現場資料,應該能大概還原作案的場景。”
蘇漾:“……”他什麽時候說的?他怎麽不知道?!
不過很顯然,這種事情就由不得他了。蘇漾當年讀大學的時候,雙修的法學專業,柯顧當時作為研二的師兄給他們代課,那時候柯顧的考試就從來不會提前預告,從來都是突擊式選手。于是擁有在法學院鶴立雞群的身材和顏值下,柯顧依舊成為了十大魔鬼老師之一。
“餘隊,這個案件……”
餘孟陽趕緊擺手:“你們快點拿走吧,這種案子我晚上會做噩夢的。”
李肖然看着他抱住胳膊瑟瑟發抖的樣子,無言地望向天花板,雖然餘孟陽脾氣不錯,但是這個性格也太沒譜了一點。随後李肖然又叫來了許沁和曾郁。等他倆都來了,餘孟陽還是沒有離開,李肖然有些詫異:“怎麽了?”
“這個嘛……”餘孟陽就像個地痞流氓一樣,蹲在一旁,大有一種我就賴在這裏不走了的架勢。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挺納悶,可是也不能趕別人,這該怎麽辦才好呢?
蘇漾看了看死者又掃了餘孟陽一眼:“您是打算自首?”
“呸呸呸。”餘孟陽猛地跳起來,滿臉的晦氣,“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李肖然也順着蘇漾的話往下說:“你不說我們只能當自首處理了。”
餘孟陽蹲在牆角幹着急,最後實在挨不住了才期期艾艾道:“能不能讓我學習一下是怎麽還原作案現場?”
原來是這樣,柯顧倒是不介意,李肖然也一向是坦坦蕩蕩做人,他向來很煩鈎心鬥角的那些事,所以在确認蘇漾和柯顧不介意後,李肖然就讓餘孟陽跟着他們一道。
現場交給了法醫和鑒識科的人,李肖然一行人回到了警局,原本蘇漾還想再琢磨琢磨,可架不住餘孟陽的死纏爛打,他也只能趕鴨子上架。
“小師弟,放松一點,錯了我也不會挂你科的。”
蘇漾:“……”本來是不緊張的,柯顧這麽一說他就開始緊張了,不如先把老師幹掉吧?幹掉了老師,考試都不用考了。
可慫如兔子的蘇漾只敢心底哔哔,柯顧坐在沙發上的那一刻,他也進入了角色。
現場已經被重新布置了一下,他們拖了張沙發到屏幕底下,将辦公室充當一個客廳,而蘇漾則站在門口敲了敲門。
“來了來了。”柯顧高喊了一聲,随後三步并兩步給蘇漾把門打開了。
衆人都睜大了眼睛,這兩個人究竟為什麽要警察?當演員不好嗎?
雖然柯顧的長相身高都和死者相去甚遠,但是在柯顧喊話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哦,死者就應該是這樣的性格。
蘇漾進了門口,伸手抓了抓風衣領口,但是目光掃到某一處的時候嘴角扯出了一絲嘲諷的味道。來到門口的柯顧想去接蘇漾的包,卻被蘇漾敏捷地躲了過去:“我自己來就好。”
“您別這麽客氣啊,到我家裏就跟來到自己家裏一樣。”柯顧将蘇漾領到茶幾前,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舒服地伸了個懶腰,随後将長腿伸直架在了充當茶幾的椅子上,“來,坐啊。”
蘇漾這一次不是嘲諷了,而且變成了嘴角向下微微卷曲,眉頭擰着,臉上的厭惡一閃而過。
柯顧仰頭的時候,其他人就發現蘇漾這個表情瞬間就收了回去。
李肖然摸摸下巴:“要是下次周铖他們缺演員,我應該把他倆引薦過去。”随後他拍了拍手,“先解釋一下這部分是為了什麽?”
“死者應該是個人緣不錯,很樂天的人,客廳有很多他和朋友參加戶外運動的照片,還有很多看上去是驢友。”蘇漾頓了頓,“而兇手可能有很嚴重的潔癖。”
“為什麽這麽說?”
“鑒識科在現場沒有收集到除死者的指紋,也就是說明很大的可能性兇手是戴手套進入的。但是死者卻依然讓他進來了,而且沒有任何防備。同時門鎖沒有被破壞,所以暫時也可以排除非法入室的情形。這樣的話,兇手和死者應該是認識的。”
柯顧見蘇漾說完了,開始了他的補充:“桌子上的水果果盤旁邊兩把叉子,一把是死者方向使用的,另一把非常幹淨。而水果果盤中的水果擺得整整齊齊,和死者屋內的其他裝飾差別過大。”
“我們推出死者比較尊重兇手,而且他清楚兇手的喜好。水果和紙杯都是死者為兇手提供的,可牆上的照片可以看到以死者家裏為背景的,所有人的杯子都是家中的杯子,但兇手卻使用的是一次性紙杯,不能排除他專門為了照顧兇手才用的紙杯。”
“自大、冷漠、潔癖。”蘇漾補充了一句,“這是我在現場讀出來的關于兇手的信息。”
一說起這個餘孟陽忍不住鼓起掌來:“剛剛我是真被蘇醫生的眼神吓到了。”
“什麽眼神?”柯顧詫異。
蘇漾趕緊搖頭,沒想到一旁的許沁已經把手機遞過來了:“我錄了,柯博士你看這個。”
蘇漾:“……”
三分鐘之後柯顧擡頭,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看得蘇漾想撒腿就跑,只聽柯顧語氣很淡,說出來的話卻讓蘇漾恨不得鑽進地縫之中——
“小師弟,你是不是不舍得讓我看見你讨厭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