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共同戰線

戴月光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無風的時候,小樹唱歌的院子總異常安靜,可是今天那一排四季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原本她懷着沉重的心情出門,結果離開秦由簡家的時候,她那種沉重的心情已經盡數消散。

秦由簡的母親和奶奶比她想象中友好,而且談吐又和氣,總體而言她們相談甚歡,除了最後那個問題令她措手不及之外。

現在,戴月光覺得生活又充滿了美好,她也不太确定是因為愉快的交談,還是因為在交談中得知了不少關于秦由簡的事情,諸如他曾養過一條叫雲朵的薩摩耶,結果在他上大學的第二年死掉了,他沒來得及見雲朵最後一面;除了喜歡拍攝月亮和星空,他還到處拍攝門窗、屋頂,不論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情,看到月亮總能讓他平靜下來;小時候溺過水,所以他不喜歡游泳,喜歡的運動只有旅行和放風筝;他很喜歡枇杷,但受不了枇杷細茸茸的果毛……

進入院子之後,戴月光并沒有急着進屋,而是在院子裏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她靜靜地回想着那些談天內容,聽着風搖四季竹的聲音,最後,她又想起老人問她的那個最隐私、最不客氣的問題——

“你喜不喜歡我們阿簡?”

所有私密的事情,戴月光都不喜歡與人分享,比如她的身世、她的脆弱、她的情感以及對建立一個溫暖家庭的渴望……這一切她只想獨自埋藏于心。

因為生性誠實,最後她間接地承認了。

從老人寬松而溫暖的笑容中,她感到她已經看透了她的心。

我不想繼續對自己撒謊,就算依舊得不到回應也沒關系。她想着,擡頭看了看樹葉背後的天空,想起以前曾欺騙了妹妹,戴曦光曾或間接、或直接地問過她是不是對秦由簡有意思,不過每一次她都否認了。

回頭再找個合适的時間跟阿曦說好了。她一邊想一邊站起來,才一側身便看到恰好打開門走出來的秦由簡。

兩個人對望了一下,她看到他手中提着黑色的垃圾袋。

“怎麽不進屋?”秦由簡先開了口。

出門扔垃圾前,隔着門窗,秦由簡已經悄悄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他原以為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她坐在屋外冷靜,直到見她站起來,躲閃不及他才順手推開門。

“想在院子裏坐一會兒,”戴月光向他走過去,不等他問便繼續說着,“這一趟挺順利的,沒有出什麽事情,你放心吧。對了,我已經答應幫你媽媽設計植物牆。”

秦由簡并未像她意料中那樣流露驚訝,而只是淡淡笑着:“我給她們打過預防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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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我先去扔垃圾。”

他明顯是在回避,但戴月光也不打算繼續追問他所謂的預防針到底是什麽樣的,既然不能更近一步,在分開以前就繼續維持這樣平和的局面吧。她收回目光,進了屋。

她準備上樓做晚餐的時候,戴曦光打來電話,她告訴戴月光因為晚上還要繼續排練,所以不回家吃晚餐。

挂斷電話,戴月光說:“秦由簡,要不今天我們出去吃吧,忽然有點想吃意面。”

“我想吃海鮮。”與她下午出門的時候相反,秦由簡看得出來,戴月光心情不錯。

“也可以啊,可是這附近并沒有好吃的海鮮店。”

“交給我。”

“那你不能去消費太高的地方。”

“上次旅行的錢不是沒用上,放心吧吃不完。”

秦由簡這樣的語氣令戴月光感到安心。

這一晚,兩個人吃了豐盛的一餐,雖然是環境很好的海景餐廳,但價格并沒高到令戴月光咋舌,最關鍵的是味道很好。

離開餐館的時候,戴月光說:“回家要是阿曦問起,你別告訴她我們出來吃海鮮好嗎?”

秦由簡露出不解的神情,她只好進一步解釋:“阿曦很喜歡海鮮,我這樣自己出來,她一定會說我偷吃,有可能會炸毛。”

“果然是小孩子。”

戴月光當秦由簡已經答應他。

兩個人到碼頭附近的海邊散了一圈,那兒人總是很多,分不清哪些人是游客,哪些人是市民,大家看上去都很散漫,步調緩緩。

夜晚的海風吹着戴月光的長發,秦由簡覺得她長發飄飄灑灑的模樣怪有風情,她甚至微微地仰起臉來,眼睛半閉着,任由風拂面龐,似乎很享受。

就像感應到秦由簡的心緒,戴月光扭頭向他看去,雖然燈光不是很明亮,可是她卻仿佛能夠看到在他那清清亮亮的雙眼中有一種令她不能直視的炙熱,一定是錯覺,她一邊警告自己,一邊側身背對着他向鼓浪嶼的方向看去。

夜晚的鼓浪嶼燈火閃閃,仿佛每一盞燈下都有一段甜美的故事。

那樣定定地看着那座溫馨的、燈光閃爍的小島,真真切切地知道秦由簡就站在離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戴月光忽然感到此刻就像與他走在旅途中。

……

微博粉絲熱冷卻之後,戴月光本以為業績會下滑,照往年看來,七月之後到中秋節之前的這一段時間都是小樹唱歌的低迷期,可事實并沒有朝她的預期發展。

伴随着她第二次、第三次到秦由簡家工作的開展,她和唐鹿兒以及老奶奶越來越熟悉,那婆媳兩個,一個生性單純,一個心态年輕,雖然年齡不同,但是她們和戴月光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無條件地愛着秦由簡,被這一條無形的線牽着,三個女人相處居然十分融洽。

相比戴月光對那一面植物牆十分用心,唐鹿兒的要求就顯得随意多了,比如說因為那段時間打底用的波斯頓蕨缺貨,她便對戴月光說那便換一種得了,什麽都可以,仿佛做成什麽樣她都不在意。

最後戴月光用腎蕨代替波士頓蕨,唐鹿兒居然說我看腎蕨和波士頓蕨并沒有什麽差別嘛,令她哭笑不得……

在那面植物牆收工的那一天,為了慶祝她作品完成,唐鹿兒特地令人在泳池旁邊的草地上準備了海鮮燒烤,同時備下了香槟、火腿、面包和水果……

後來,見到唐鹿兒和戴月光笑着舉杯,秦由簡的奶奶便說饞,她請求她媳婦至少允許她喝半杯。

結果奶奶喝了半杯,想再要第二杯,唐鹿兒不答應,她便轉向戴月光,眨巴着眼睛,半哀求半命令:“阿月,你把酒瓶給我。”

“阿月不可以!媽媽有高血壓,不能心慈手軟,剛剛的半杯已經是我大發慈悲。”唐鹿兒眼疾手快,将香槟的瓶子交給女傭拿走。

三個女人在午後的泳池旁邊談笑,俨然家人,和諧得令人難以置信,戴月光甚至有一種和她們相識已久的錯覺。

“媽,既然阿簡怎麽都叫不回來,我們拍照和他交換照片吧,讓他也看看阿月做出來的這面植物牆。”說着,她掏出電話,交到女傭的手中。

她婆婆擺擺手,搖搖頭:“哎呀,我很讨厭拍照,要拍你自己拍。”一邊說一邊拿着酒杯,徑直往屋裏去了。

可她畢竟不如她媳婦靈活,一下就被捉住了:“媽你真的不能再喝了,酒杯快點給我交出來!”唐鹿兒奪走了她婆婆的酒杯,然後拉着她走向才收拾好不久的那一面牆邊。

戴月光看着笑鬧的婆媳二人,那融洽的關系激起了她對美好家庭生活的無限向往,啊,要是我能夠和秦由簡在一起,是不是也——

“阿月、阿月,你也來!”

唐鹿兒的呼喊打斷了她的遐想,唉,在幸福家庭的氛圍中,自己居然忍不住想入非非,她笑着:“奶奶、阿姨,我幫你們拍。”她回道,算是委婉拒絕。

還是不要和她們建立更進一步的關系才好,她想,畢竟不論是家庭還是生活,自己和她們都不是同一個層級的,若不然以後彼此都會不适,所以她不想留下與她們的合照。

“要是你不拍,阿簡他怎麽可能會給我們發自拍照,阿月快來呀!”唐鹿兒又催促道。

“可是——”

“年輕人別磨磨蹭蹭,來,你站在我們中間。”

奶奶發話,戴月光忽然沒辦法再拒絕,于是只好走過去。

站定之後,唐鹿兒對女傭說:“張嫂,幫我們多拍幾張。”

張嫂笑着點頭。“等一等。”奶奶一邊說,一邊牽住戴月光的手,“可以了。”

“我拍了。”張嫂說。

那時是午後,光線很好,八月初的陽光明晃晃地照在水面上、草地上,唐鹿兒見到婆婆牽着戴月光,她也拉住戴月光。雖然不自在,可是戴月光覺得她們的手好軟,也許是自己總是勞作的原因吧,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親密地拉着自己的手了……在對着鏡頭的時候,這就是戴月光的心裏所想。

“已經拍了很多張。”張嫂将手機還給了唐鹿兒。

剛剛說不喜歡拍照的奶奶現在正在挑照片,“這張删了,我的眼睛眯了;這張也不好,把我照得那麽胖;我該站在你那位置,我很不滿意,被照得那麽黑!阿月,你能不能把我變白一些?我明明比小鹿白,就怪她讓我站遠離陽光的這一面……”

“果然是年輕好,對吧媽?阿月每一張看起來都好嫩好美。”唐鹿兒并不理會她婆婆的抱怨,她忙拉戴月光過來一起看照片,“對了,快點加好友,我把照片發給你。”

就這樣,戴月光和唐鹿兒交換了聯系方式。

耐心地等待婆媳二人跟秦由簡語音聊天完畢,那時候海鮮燒烤也已近結束,于是戴月光跟她們告別。

唐鹿兒并不挽留,而是将她送到大門外,每一次她都堅持派車送戴月光回去。

就在她們等待司機開車過來的時候,唐鹿兒對她說:“回頭我會把你介紹給我的親戚朋友。”

戴月光被驚得瞪大雙眼。

“阿月,我說的是你的工作室,我身邊有不少人喜歡盆景的,尤其是茶盆。”

聽了唐鹿兒的進一步解釋,她不禁為自己會錯意發糗,“謝謝唐阿姨。”

這時一輛車子停下來,戴月光以為送自己回家的車到了,結果并不是,一個陌生的司機先下來,然後畢恭畢敬地打開車門,接着一個大約五十多歲的男人跨出了出來。

戴月光一怔,他身上的氣息凜若冰霜,一看就給人不茍言笑的印象。

走近後,他向戴月光看了一眼,然後轉向唐鹿兒說:“事情忙完,提前回來了。”

“你怎麽不給我電話?”唐鹿兒問道。

秦孝憫不答,大步從她們身邊越過,向裏面走去。

“他是阿簡的爸爸。”唐鹿兒解釋。

戴月光終于知道秦由簡那冷俊和疏離的氣質像誰了,他們父子的身量、臉型夠像,遺傳的力量真是神奇。“最近都沒見到叔叔。”

“嗯,他上月下旬去了新加坡,本來計劃去二十天。”唐鹿兒解釋着。

送秦孝憫的車子開走之後,平時唐鹿兒婆媳用的那輛車才從車庫裏開出來。

回到家,秦由簡笑:“看起來你比我和媽她們相處得還要好。”

“怎麽可能?”戴月光知道他一定已經看過她們三人的合照。

“我媽對你做的植物牆很滿意。”

“唉——”戴月光嘆了一口氣,“平常那樣的一面牆我至少要半個月才能完成,可是你媽媽只給我一個星期時間,就算有陳叔幫忙,可還是很勉強。”

“我媽的重點又不是那個。”

秦由簡的話令她啞口無言,她想了想,見到他父親的事情應該說不說都沒區別,于是便沒提。

“照片拍得還可以,好像很久沒見到我奶奶和媽媽這麽開心了,謝謝你。”

戴月光一愣,這是秦由簡第一次開口感謝她,甚至,連她收留他的時候他也沒道謝,難道說這比那件事更有分量嗎?

“你媽媽給了超額的報酬。”戴月光只好這樣說。

“她不在乎價格。”……

後來,唐鹿兒果然為小樹唱歌大肆宣傳了一番,光是她親戚朋友下的訂單已經夠戴月光忙到十月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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