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秋淼敏玉因故拌嘴

不一會兒,水手們将麻繩送到女眷的艙房裏。文秀将粗麻繩拆開,一點點的搓成細一些的繩子。開始徒手編織起漁網來。徐氏好奇的過來問:“文秀,你這是幹什麽呢?”

文秀道:“娘,我編漁網呢。俗話說,靠水吃水,咱們在河上行着船。哪有光吃幹糧的道理?船下都是魚在游,不捕些上來豈不是太可惜了。我剛剛求了戚大人,他準許我編網捕魚,還叫人找了這些麻繩給我。”

徐氏一雙眼睛睜的溜圓,道:“我的兒,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本事。”

秋淼在一邊笑道:“娘,嫂子的本事還多着呢。數都數不過來。”

文秀也笑着撓了秋淼的咯吱窩一下:“小油嘴兒,就你會說。倒是過來幫幫我啊。”

秋淼一聽此話,忙告饒道:“嫂子,我可不是你幹慣了活的,你看我的手,搞不好半天就讓這些麻繩磨破了。”

文秀道:“那好,不要你編漁網,你給我做點兒針線活兒去。”

文秀在地上沾水畫了一個圓筒型捕蝦籠的樣式出來,教秋淼尋些不太好的衣衫跟布料來。用木棍跟竹竿做骨架,秋淼将尋來的布料做一個罩子,縫在骨架上頭,在頂端留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圓形入口。然後文秀又将麻繩系在捕蝦籠兩端。做好了就放在一邊,趁着天還沒黑繼續編織漁網。

秋淼在一邊叽叽咯咯的陪文秀閑聊。籍敏玉在自己的小床上抱膝坐着,呆呆出神似乎想着什麽心事。

或許是嫌秋淼的閑談聲打擾了她的靜思。籍敏玉厭煩的瞧了秋淼一眼,秋淼也恰巧擡頭看見了她--秋淼并未注意到她的眼神。她忽然發現籍敏玉不知什麽時候換了一件天藍色的緞子襖兒,這衣裳還很新,不像文秀跟自己都穿了些半舊的,顏色暗淡的衣裳。

秋淼回到艙裏之後就把包頭臉的紗巾都放了下來,但是在這水路上,她連日來都沒有好好梳洗過,頭發也只随便挽了個髻。籍敏玉卻才洗了頭發,晾幹之後,緊緊的梳了起來,鴉色發鬓一絲不亂。

衆女眷身上頭上各自釵墜首飾一色俱無。籍敏玉自然也沒有,但是她不知道從哪裏裁了一截桃紅色的緞子,自己紮在發辮上,還挽了一朵梅花形。

籍敏玉下身系了一條桃紅色的裙子。裙邊繡了一片百蝶穿花圖。秋淼不禁有點豔羨起她來。這個來路不明的養女,到了這種境地竟然保持着一個大家小姐的做派。

秋淼瞧着自己身上的半舊藕合色小襖。她從小到大自己從未洗過半件衣裳,自從上船起,也是十指沒沾過陽春水。這些天來一直穿着這件襖子。現在袖邊已經隐隐有了污漬。而且藕合色一旦舊了,就顯得一點都不鮮亮。

秋淼嘆了口氣。文秀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說:“小小年紀,別長籲短嘆的。”

秋淼把頭靠在文秀懷裏,說:“嫂子,我們從家裏就帶了這些衣裳出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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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秀一邊手織漁網,一邊說:“怎麽了?這會子怎麽提起衣裳的事兒來了”她伸手捏了秋淼的棉襖一把,說:“你的襖子還不算薄,要是冷,我就再給你找一件薄些的你貼身穿在裏面。”

秋淼小聲說:“嫂子,不是這回事。你瞧瞧她。”說着手指了籍敏玉一下。“她怎麽還帶了顏色這麽新鮮的衣裳出來?我真是傻,我之前才做了一身裙子還沒穿過呢,樣式比她這個好看精致多了。當時我怎麽就沒想着把那身衣裳裝進包袱裏呢?”

文秀停下手裏的活計,驚訝的看着秋淼:“在這種地方,穿好看的衣裳給誰瞧呢?”

秋淼撅着嘴說:“嫂子,你不懂,穿衣裳可不光是為了給別人看的。這一天我要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算沒人看我,我就在自己屋子裏坐着我心裏也高興。”

文秀微笑了一下,秋淼可真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如今被當做犯人關押在這航船上,準備運到北方去流放。她竟然還惦記着漂亮衣裳。

文秀說:“你忘了老夫人要你把美貌隐藏起來,省的路上生出事端了?漂亮衣裳什麽的,或許以後還有機會教你盡情穿。這時候卻是打扮的越不顯眼越好呢。”

秋淼又嘆一口氣,說:“嫂子,你說的是。我也就是想想。那你說我該怎麽隐藏容貌呢?這紗巾風一吹就掉了,我包的太嚴實,別人反而老瞧我。”

文秀笑道:“瞧見這漁網了麽?這是一石二鳥之計。”

秋淼說:“嫂子你快說,每次都賣個關子。”

文秀說:“等我們捕上魚來,再弄些水草曬幹了。跟魚的苦膽混起來曬幹了,就能混合出青黑色。到時候我在你半邊臉上,畫上一個青記。你說好不好?”

“嫂子,那可醜死人了!”秋淼不禁尖叫起來。

秋淼跟文秀的聊天,倒是十之七八入了籍敏玉的耳朵。她本來就十分不耐煩,如今有聽到秋淼叫起來。不禁冷笑一聲,站起身來。走到秋淼面前,說:

“醜死人了?那種東西你也敢往臉上塗,說不定你的臉都會爛掉呢。”

秋淼見她過來就口出惡言,怒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麽?我們姑嫂兩個說話,你憑什麽偷聽?”

籍敏玉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道:“你們的悄悄話說的山響,屋子裏哪一個聽不見。就算你的臉不爛,說不定那些東西也會把你的臉皮一并染青了,到時候洗都洗不掉。”

秋淼氣的準備罵她幾句。文秀拉了她一下,站起來說:“敏玉,橫豎不關你的事。你過來找什麽晦氣?如今大家都落難在此,不同舟共濟也就罷了。這種時候了還自家人從裏面打起來,你是準備做什麽?”

敏玉瞧着文秀,道:“好個牙尖嘴利的嫂子。我還道你是個沒嘴的葫蘆呢。沒想到說起話來跟刀子似的。”

文秀道:“我沒空跟你打這嘴上官司。我還忙着呢,你若是沒事還是趁早走開罷。若是要我們動手趕人,怕你面上不好看。”

敏玉冷笑道:“随你們,要爛的也不是我的臉。”

說完便轉身回到自己小床上,側身蒙頭躺了。坐在遠處的林氏夫人冷眼看着她們這場小争吵。伸手招呼身邊的徐氏道:“你把秋淼叫過來,我有幾句話要囑咐她。”

秋淼正在氣頭上,見母親過來喚自己去見老夫人,心想正好跟祖母告上一狀。到了林氏面前行完禮。秋淼才想傾訴,只見林氏将手指比在嘴唇上,說:“小聲些,你過來坐在我身邊。”

秋淼坐過去,林氏把她攬進懷裏,讓她把頭枕在自己膝頭。平素威嚴的林氏這時像一個普通的祖母一樣,眼神中流露出慈愛的瞧着秋淼。

林氏道:“秋淼,我的孫輩之中,你是最漂亮的孩子,也是最得我疼愛的。你可知道麽?”

秋淼像小貓撒嬌般蹭了一下林氏,說:“祖母,秋淼知道您最疼我啦。”

林氏笑道:“不錯。不過,可如今你也是大姑娘了,應該懂事些。識大體些。不要為一些小事情去跟人做些意氣之争。方是大家子本色。”

秋淼扁了扁嘴:“祖母,是人家先來招惹我的。”

林氏道:“我都瞧見了。但是你得知道,你是我們梅家複興的希望。你自己也得有所覺悟才成,什麽事重要,什麽事不重要,你自己心裏得有杆稱才行。作為我們梅家的子孫,自然要把梅家的未來放在心裏,抗在肩上。”

秋淼聽林氏這樣說,不禁心裏有幾分酸楚,眼睛一閉,一滴眼淚流了出來。林氏輕輕為她拂去。

秋淼哽咽道:“祖母,如今...我們落入這般境地。你說我是梅家複興的希望,可是我要怎麽樣才能複興梅家,孫女兒真的不知道啊。”

林氏笑道:“我自有安排。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使梅家敗落了,我本家現在還是炙手可熱的。即使去了黑水格斯這種地方,我也會讓你的舅爺爺們在京城裏活動安排,給你尋一個錦繡前程。到時候你自然可以複興梅家。你懂了麽?”

“錦繡前程?”秋淼重複道。“祖母,您的意思是?”

“秋淼,你可知道你的美貌是多大的本錢麽?”林氏說:“可是不管怎麽樣,這一路上你都要保住一個清白的身子。所以你應該聽你嫂子的,在這一路上都要把你的容貌隐藏起來。這一路上不過是些水手,卒子,最大的官也不過是個錦衣衛百戶,這些人看中了你有什麽用?這一路上你都得低調行事,越不招人眼目越好。”

秋淼心中暗暗嘆服,還是林氏夫人思慮周到。忙說:“祖母,您說的對,秋淼知道了。我一定聽您還有我娘的話。”

林氏滿意的點頭:“這才是我們梅家的大小姐該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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