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梅笑桐的奇遇

此時,被林氏心心念念的梅笑桐,卻沒有聽林氏的話,逃往外省投奔林氏的娘家,而是在京城郊外躲了起來。

林氏認為既然後黨有意要置梅家于死地,皇上又不敢明面上直接回護,他們這群老弱婦孺尚且被人追殺,梅笑桐那身為梅家成年的男丁,還有功名在身,必定要更加危險。

與其東躲西藏的被人追殺,還不如下定決心亡命天涯,去外省他兄弟那。進了軍營,就算後黨膽子再大,也不敢跟邊軍對着幹。

梅笑桐躲在軍中蟄伏待機,等家裏平反那天再回來,也算是為梅家保存了一條根。林氏不确定家裏的男丁能全須全尾的從錦衣衛的大獄中出來。萬一都殘了,總要有人頂上去。

梅笑桐知道林氏所思,但他卻跟林氏想得不一樣。去外省确實能保住性命,可遠離了權利中心,就相當于從這場權利游戲中自動離局了。

君王未可信。梅家這顆已經過了河的卒子,未來如何全看皇上的良心。可這京城裏的良心,連喂飽一只野狗都不夠。

與梅家女眷的樂觀不同,梅笑桐知道,梅家不比皇上的近臣舊侍,他家不過是個随風倒投機者。柳太後屍骨未寒,祖父就急吼吼的遞上了投名狀。那知,這投名狀卻把自己砸了個頭破血流。

皇上對梅家沒有感情,等聖前站滿了更有能力,更會揣摩君心的人,皇上很快就會把梅家忘在九霄雲外。到時候,怕是只有祖父慘死獄中,才能讓皇上對他們施舍一點同情,給他們這些幸免于難的梅家後人一個閑職,以示天恩。

所以,他不能走,他不能主動退出。他要留下,就算過着白刃在喉的日子,他也要堅守京城。

梅家遭難的這些日子,讓他學會了很多東西。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雖然以往的生活不複存在了,但他卻也如浴火重生一般,多了些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歷練和智慧。

他既沒有聽從林氏的安排去外省,也沒有如後黨猜測的一般躲在朋友家裏,他另辟蹊徑的來到京郊一座山中,寄宿在廟裏。

那是一間沒什麽香火的古寺,廟宇很是殘破,廟裏的和尚也都老邁昏花。梅笑桐僞稱自己是富家公子,但因妻子病逝看破紅塵,想要皈依佛門。無奈家中不許,他只能偷跑出來。

和尚們見他一臉虔誠,又見他能拿得出錢來,便把他留下了。對外只說是挂單的和尚。

梅笑桐剪了頭發,躲在廟裏,每日幫和尚們挑水砍柴。雖說辛苦,但天長日久,他身體竟意外的強壯了起來。之前在護院那裏學來的花拳繡腿,此時竟變得剛猛有力。

林氏所派來保護他的黑衣人,見他是可造之材,便有事兒沒事兒的也教他個一招半式。

山中日子雖然寧靜,但梅笑桐的心卻如火燒一般焦慮。他既擔心獄中的祖父與父親,又憂慮流放途中的祖母和文秀。可恁憑他心急如焚,也不敢踏出深山一步,更不敢打聽外面的消息。他怕那些消息會讓他控制不住自己,掉入後黨的天羅地網之中。

Advertisement

他有些後悔,當年為何不跟着祖父和父親好好學學。可轉念一想,祖父和父親都是朝堂上的失敗者,想要挽回敗局,他要比他們更強才能。

可這朝堂上的風雲詭谲,不是他能從聖賢書上讀出來的。沒有浸淫其中多年的力量,沒有引路人他就像一只毛還沒長出來的雛鳥,不夠後黨門叼上一口的。

梅笑桐就在這種無所事事的焦慮中,熬着日子。

雖然家變讓他急速成長,但他畢竟只是個十幾歲的男孩子,廟裏的粗茶淡飯吃多了,嘴上不說,肚子卻開始蠢蠢欲動起來。這不,他又借着出門砍柴之際,遍山追野雞去了。

這京郊山裏的野雞,也與城裏的不同。城裏的雞是羽毛華麗,肉質肥嫩,不論是烤是炖都味道鮮美。而這山裏的雞都灰撲撲的,肉質緊實,雖不會飛,但撲棱這翅膀在荊棘叢裏跑起來飛快。

梅笑桐跑了大半個時辰,才捉到這麽一只,看起來不過半斤的野雞。

前兩次捉到雞後,他都把雞糊層泥,做叫花雞。可這雞肉質太硬,做好後柴的不行,吃起來費勁不說,還不過瘾。

他晚上餓的睡不着的時候,就看着漏風的房頂胡思亂想,一次他偶爾想起哥哥還在時,文秀曾給他倆做的一道美食香菌栗子雞湯。

于是他這次進山,就留了心思。路上撿了幾個菌子和栗子,等捉到雞後,他就拎着雞來到小溪旁,找了一塊平坦的的石板收拾食材。

雞褪毛切塊,菌子洗淨撕開,栗子剝皮待用。等收拾完後,他拿出早藏在附近的小砂鍋,把食材放入後,又加了兩片姜,才封好蓋子。

打理完這一切後,他并沒有燒火煮菜,而是扛着打好的柴火,懷裏揣着小砂鍋回廟裏去了。

原來這道菜的精髓在于蒸。把砂鍋放入大鍋中蒸上一個時辰,等食材的精華都融進湯中,再喝那湯。這是富貴時的吃法,現在的梅笑桐只想着一會兒連湯帶肉吃個不剩。

做飯的時候,梅笑桐把砂鍋放在蒸饅頭的大鍋中。好了之後,卻有點不好意思在廟裏吃。他端砂鍋,揣着饅頭,溜到一處快要倒的偏殿之中。

剛揭開蓋子,打算大快朵頤之際。一聲蒼老的咳嗽聲,從身後傳來。

這時,梅笑桐才想起,這偏殿雖殘破不堪,但還是有人住的。這些年來,廟裏的和尚們收留了不少無家可歸的殘疾人。雖說只是給了口吃的,給了片遮風擋雨的瓦,可也算得上功德無量了。

梅笑桐轉頭一看,來的是一個身材枯瘦的瞎眼老頭,拄着手杖走了進來。

與其他寄宿在廟裏的那些流浪漢不同,這個老頭雖然眼盲,但身上不見一絲污漬,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要知道,廟裏的和尚只是按時來送飯,其餘一起不管。那些流浪漢別說滿身污漬,就算屋吃屋拉的也不在少數。

“年輕人,能分老朽一塊肉麽?”

瞎眼老漢這話,讓梅笑桐一震。自打進偏殿起,他就沒說過一句話。這瞎眼老漢怎麽知道他是老是幼呢?

“像我這種老瞎子,耳朵要是再不靈,怕是活不下去了。”還沒等他說話,瞎眼老漢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早些日子就聽大師們說,寺裏來了個年輕的公子,帶發修行。想來您就是那位公子了。”

“正是小可。”梅笑桐見這老漢說話文雅,怕也是讀過書的人,便起身把老漢扶坐在桌邊,把砂鍋推到二人中間:“冒昧邀先生與我共餐了。”

老漢雖然看起來也是長久沒見過油水的樣子,但吃了一塊肉便停了著。

“先生怎麽不再用一些?”梅笑桐以為老漢看不到不方便,就把砂鍋又往老漢那邊推了推。

“這鍋中之物均是小哥的辛勞。我一個老瞎子讨得一口便心滿意足了。萬不能利用小哥的善心,做出獨吃獨占的事情。”老漢正色說:“更何況梅公子遭逢大難,家都被人抄了,一小鍋湯總要保住的。”

“你…,你…,你…”老漢的話,讓梅笑桐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雙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這人到底是誰?怎麽知道他的身份?難道他的行蹤洩露了麽?

“梅公子不要擔心。”老漢感到梅笑桐的緊張:“老夫只是一個無親無故的瞎眼老人,并非柳後一黨。”

“你到底是誰?”梅笑桐問道。

“我?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只需要明白,我有你最急迫需要的東西。”老漢面色淡然的說道。

“什麽?”

“權謀之術。”

同類推薦